第17章 詢問
回到寝室之後,顧烜正躺在床上睜着兩只眼睛看床頂,她瞥了一眼過後,便轉身繞到一側書架旁取下本青皮話本來。聽得動靜的顧烜側頭一看,未有言語,只是覺得她垂目執書的側影格外美好。
與以往不一樣的感覺。
“秋素姑姑走了?”他開口,沒話找話。
她垂目踱步,眼睛盯在書頁上,清閑閑的說道:“嗯,剛剛離開。”
他看着她一步步靠近自己,“哦”了一聲,不知道再說什麽。
再一次的無話可說,讓顧烜覺得頗為苦惱與郁悶,明明就是想開口和她說點什麽,什麽都行,只要是個能聊下去的話題。
眼見着那人越走越近,他張了張嘴,冒出一句,“你看的是哪本?”
“《日月朝歌》”她答,已經走到床邊坐到了一邊的軟椅上,姿态頗是閑适。
聽及是這本,顧烜覺得自己可以找話題了。他抿了抿唇角,吞咽下一口口水,說:“我記得你看過這本的,我這裏還有其他同類型的,你要嗎?”聲音有些僵硬。
沉洛衣翻了一頁,眼睛依舊不離書頁,道:“是看過,但是我覺得這本《日月朝歌》是其中寫的最好的一本,所以多翻幾遍也不會覺得厭的。”
顧烜聞言眼睛微微一亮,側了身子,枕着胳膊躺着,“你也這麽覺得,我也是呢。”語氣中帶了一絲欣悅,聲音也溫和自然了許多,“這本相比同類型的,确實将劍與主人的內心及感情變化刻好的其他書要深刻的多。”
提起感興趣的話題,就好像可以瞬間回歸于以往那個朝氣少年。顧烜也是受了他二姐的影響,早期看過不少話本子,這本《日月朝歌》講的是刀劍拟人與主人之間的故事,聞名天下的名劍幻化為俊美男子,與帶着任務前來與其搭檔的名門淑女,由主仆變為戀人,成就了一段曠世佳話。這種故事在當時市面上極為新穎,雖然故事很扯,但并不影響它蹿紅的速度。
沉洛衣記得那時,多少名門千金幾乎都是人手一支匕首,就連她也想把手裏的弓換成一把劍。還被顧烜笑了“你這把追月也算是把名弓了,如果真能變成人,肯定不比那把七朝月差,但也好看不過我。”那時的他,對她親昵信任,覺得自己一張臉長的好看站在她身邊兩個人被稱一句金童玉女,能高興三天。
“畢竟後面再出來的話本都是在仿它了,怎麽可能仿的了它的精髓。”她淡淡開口,有幾分冷淡,顧烜沒有聽出來。
“确是這個理。”他不能更認同,喟嘆了一聲後又朝她詢問,“我這裏存着的其他話本,你要看麽。”
面對着沉洛衣,他并不覺得自己這裏存了這麽多戀愛話本是一件很恥的事情,他能自然大方把自己這些存貨拿出去獻寶,給她炫耀。若是面對着楊億瑤,他怕是要扯下塊布來遮住這些東西,死都不能讓她發現他這些秘密,他會覺得羞恥覺得尴尬,再也不能在她面前擡起頭來。
心想到這些,顧烜眼神不自覺暗了暗,楊億瑤對他來說很重要,他與沉洛衣處的關系再好,對他最重要的還是楊億瑤。
“嗯……”她輕輕一聲,他擡起眸來,見她朱唇輕啓,緩緩道出,“也好,那就給我幾本吧。”
于是顧烜神色欣喜,“好,得空我讓周正給你整理出來送你屋裏去。”
她點點頭,雖然沒說話,可并不妨礙他的好心情。
屋裏靜了片刻,安神香的味道淡了許多,他看着坐在那裏翻書的沉洛衣,低了低眼,便又開口,“你上次給我送來的簪子,是什麽意思。”
她愣了一愣,說:“答複罷了。”
他神色迷茫,顯然不懂她這是何回複,于是便道:“我不是很懂。”那簪子他認得,是以前他送她的。
“你不是給我送了糕點了嗎,所以我回了你簪子。”她擡起眼來,眸色帶了幾分暖意,看得顧烜以為自己花了眼,伸手揉了揉眼睛,那人便已經開口了,“顧烜,我問你一句實話,你到底是不是真心實意的想和我相處好。”
他怔住,後道:“自然,我也不想和你鬧的和仇人似得,畢竟我們都……都已經成親了。”有些別扭,“以後擡頭不見低頭見的。”這倒是實話。
沉洛衣輕嘆了一聲,“那能說說你到底是因為什麽讨厭我的麽,因為我的年齡比你大還要和你成親?”
“呃……”他怔住,突覺回答不了這個問題,微微皺起的眉心又擰深了一些。“是……是這個原因。”真正原因是什麽……顧烜已經說不上來了,現在被突然問了這個問題,又讓他苦惱了起來。自己真的是因為她年齡比自己大還和他定了親才讨厭她的嗎?
當然不是,最大的原因,可能是源于他的自卑吧。
沉洛衣比他優秀太多了,雖是女子雖不不輸于男子,他能将她奉于姐姐一般崇拜,但一旦身份發生改變要成為他的妻子,他就受不了了。而楊億瑤就不會給他帶來這些壓力……莫名其妙間又将這倆人扯在一起做了比較,顧烜心裏便有些郁悶。
顧烜閉了閉眼睛,睜開時便道:“這和你送我簪子有什麽聯系?”當下轉移回之前的話題。
沉洛衣瞧了他一眼,不知為何,這一眼瞧的竟讓顧烜極為心虛,好似自己被她看透了一樣。不免又說了一句,“以後要說什麽直接說便是,別打那些啞謎讓我猜。”
聞言,沉洛衣便回,“你既能琢磨出桃花酥酪的意思,為何猜不出那支簪子為何意?”這話就像是故意挑釁了,顧烜眉頭一皺,有些冷臉,那頭沉洛衣就接着說,“無非就是沒用心罷了。”
顧烜怔住,無話反駁。
“顧烜。”她突然叫了他的名字,他擡眼朝她看去,瞧她神色認真,自己也禁不住認真了起來。
“既已說好日後好生相處,那就不要再如之前似得,只是空口白話。你若是當我好欺負,當我是個傻的,我也不會任由着你欺負,更不會任由着你那群女人欺負。”一頓,她又說道:“太後雖說是疼我向着我,但她終究是你的母後,我這個兒媳到底是外人,等時間久了,你有了兒子,太後怎麽可能再如現在似得向着我。”
她說的波瀾不驚,眸裏平平靜靜,面無異色,好似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未激起她一絲心緒。可顧烜卻聽的滿是悲戚,他明白是自己想多了,可是這種想法卻止不住的冒出來,告訴他,沉洛衣其實有多可憐,自己對她确實有些過分了。
這樣一想,心虛愧疚感又重了幾分。
“你別這麽說。”他低着眼睛,“咱們好歹也是有情分在的,是我以前做的過分了,也知道現在再說道歉也晚了。”頓了一下,眉心深蹙,躊躇道:“咱們到底是各有各的難處,但是有些事情強求不來的不是……大不了,等以後我有了孩子,我把孩子抱來給你養。”
瞧她凝着自己,他又忙補充道:“不會是我和億瑤的孩子。”
沉洛衣面無表情,覺得自己面前這個少年極其可笑,同時卻也覺得自己可憐。
這是她頭一次覺得自己可憐。
那人還在皺着眉頭,斷斷續續說着一些他自認為對她有利的事情,殊不知這些話聽在沉洛衣耳朵裏委實既心涼又可笑,“你不用這樣說。”她道,眸中略帶自嘲笑意,“你的孩子是誰的你讓誰帶,我怎麽可能幫別人養孩子?你未免将我想的太好了。”勾唇,冷意薄現。
顧烜語噎。
屋裏靜了幾分,垂着眼睑的他突聽她一聲輕嘆,聲音不冷不熱的響起,“楚封要回來了,你知道嗎?”
顧烜一怔,擡起眼看來,“楚封……回來了?”
她颔首,把話本擱在了一旁,“嗯,我知你以往與他不和,但到底是過去這麽多年了。往後在朝上也是日日相見的,總不要把關系弄的太僵才是。”
“都多久之前的事情了,我早就不記得了。”他暗啞着聲音說了一句,後又補充一句,“你放心,我知道輕重。”
到底還是不想讓她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