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醉酒

顧烜說到底是對雲婵心懷愧疚的,現在人死了,雖臉上不曾表露,卻也知道雲婵落此下場大半都是自己的緣故。

“就按王妃的意思,好好辦了雲婵的身後事。”他突感心累,閉了閉眼睛,吐出一口郁氣,又說:“雲婵家裏你記得去打點一下。”

周正應下,也是為這雲婵惋惜,不過人都已經死了,再說什麽也無濟于事了。他看了眼一臉沉思的自家主子,默默希望他能從此事中吸取一點教訓才是。

周正正要出去,那頭顧烜突然喊住了他,“我問你,當時你可看見沉洛衣了?”

“您說王妃啊。”周正規規矩矩站着,說:“當時還是小的偶然看見王妃路過,便過去行了禮,後來見雲婵與王爺起了争執,就勸着王妃過去勸一把。”卻沒料到,雲婵把王爺推下水了。

顧烜眉目一沉,臉色也跟着冷了下去,似乎在思忖什麽,他眉頭緊緊皺着,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問他,“她是什麽時候來的?你可是看見了?”若是那些話被沉洛衣聽了去……

周正略想了一下,回到:“回王爺話,小的看見王妃時,她正在曲廊下走着,似乎是有在看您那邊出了何事。”

顧烜神情怔愣,嘴唇翕動一下,卻沒說出什麽話來,只是揮手讓周正下去了。

到底還是讓沉洛衣聽去了幾分吧,就是不知,她心中是何态度了。

顧烜覺得自己整個人都累極了,身累,心更累。

他躺在床上許久,久到屋裏光線暗了下去,外頭天色沉下去,心中郁結依舊滿滿,睜着的眼睛從盯着床頂發愣到緩緩将視線移去到半開的窗子,整個人看上去呆呆怔怔,毫無精神。

外頭的周正從舒櫻手裏接過食盒,往緊閉的屋門看了一眼,後拉了她手腕去了離這裏稍微遠一些的花叢處,低了聲音朝她說:“你回去也多勸着王妃一點,咱們王爺啊……就那個性子,有話嘴裏不會說,說出來的全是氣人的話,實際上他也不是有意惹王妃生氣的,就是……”頓了一下,“就是腦子裏轉不過來彎,王爺還是很在意王妃的,要不然也不可能天天為了王妃憂心傷神了。”

舒櫻聽完就笑,“王爺和王妃以前是什麽關系?現在是什麽關系?”頗為譏諷,“王妃倒是有心和裏頭那位好好處着,可也不看看他做的都是什麽事?!”聲調微提,她口中的裏頭那位聽的清清楚楚。

“是你家王爺先對不起我家小姐的,我長這麽大,就沒聽過這麽沒良心的人,拒婚都幹的出來,他可有想到我家小姐?那段時間我家小姐終日消沉漸瘦,好好一個姑娘,年方十九未出嫁,不就是因為你家王爺麽。”舒櫻冷哼,“結果可好,被你們羞辱了之後,進了門過的那叫人的日子?小妾往頭上踩着不說,現下裏還出來一個什麽楊姑娘,以後怕是更沒我們姑娘的好日子過了,若是你家王爺實在厭棄,不如與我家姑娘和離。反正楚公子快歸京了,若嫁給他,我家姑娘才能真真正正過上好日子!”說罷,舒櫻眼睛往那半開的窗子處一瞥,滿臉鄙夷的轉身離開。

徒留雙手提着食盒一臉呆怔無法反駁的周正站立原地。

而裏頭那位,早已用被子蒙了頭。

周正小心翼翼把食盒裏的桃花糕取出來擱桌上,說到:“舒櫻說,這是王妃小廚房那裏新做的,就給王爺送來了一些嘗嘗。”心中惴惴不安不知他有沒有聽到舒櫻方在一番話,故而現在也是懸着顆心小心侍候着。

顧烜這人正是少年氣盛之時,人前自是一派意氣風發,貴氣天成,除卻他故意在楊億瑤面前僞裝的成熟穩重,他這個人幾乎是一個将表情擺在臉上的人,高興的時候就高興,生氣的時候就生氣,從未多加掩飾過什麽。而此時的少年卻是一臉沉冷,面無表情的凝着那盤還微微冒着熱氣的桃花糕,心底一片複雜。

他甚至不知道現在自己該用什麽表情,是生氣?是該生氣,因為舒櫻那般對他不敬,他不僅要生氣還應該去罰舒櫻,找沉洛衣麻煩;還是該愧疚反思,确也應該如此,因為舒櫻說的對,他找不出任何可以反駁的話語。又思及舒櫻提到的楚封,又忍不住想起以前楚封對沉洛衣也是極其喜歡,他比沉洛衣大一歲,正是年齡相仿,也正好常能聊到一起去。自己因為這事,第一次心起嫉妒,讓父皇把楚封一家弄到邊疆去了。

周正躊躇半晌,看着那人清俊的容色上沉沉冷冷的樣子,忍不住開口,“王爺……這天也暗的多了,您還未用晚膳呢。”

顧烜出現了一瞬間的怔愣,也不知怎麽就脫口出,“去王妃那裏用吧……”出口之後,連自己也怔住了,倒是周正提醒,“這天已經晚了多了,王妃怕是已經用完了吧。”

他就像找着了可以順着下的樓梯一樣,改口,“也是,那就去楊姑娘那裏吧,正好讓她陪我喝杯。”

楊億瑤沒料到這麽晚了顧烜會來,聽及他還未用晚膳,便急忙招呼丫鬟們去備菜。一坐下來瞧他面色郁郁,無精打采,便擔心道:“烜郎……你這是什麽了?心情不好嗎?”

顧烜眉梢微挑,唇角浮出笑意,溫聲道:“沒什麽,你別多想。我就是過來看看你的。”

楊億瑤自然是不信他這說辭,只是将酒替他滿上,微微一聲嘆息,眉眼柔和多情,“莫要騙我,說說吧,可是遇着什麽煩心事了。”把酒杯放到他眼前,眼眸稍微一睜,略帶驚愕的看着她,“莫不是還是因為我下午那席話讓你心裏不舒服了?”頗是懊惱。

“不是的,你別多想。”他笑笑,顯得有些敷衍,“我還沒吃飯,等下你再陪我用點吧。”

她颔首,善解人意的看着他,“好吧。”便不再多說。

飯菜上來後,顧烜也只是默不作聲的喝酒,楊億瑤替他夾菜,他也恍若未見。

“你多少吃一點。”她道,滿是擔憂,“心裏有什麽不舒坦的,也可以給我說說啊,一直這樣喝悶酒也是不行的。”

顧烜也只是搖頭,沉默片刻後才看着她說:“億瑤你不用管我,陪我喝幾杯就是了。”一壁說着一壁給她滿了酒。

楊億瑤見狀眼角就紅了幾分,抿了抿唇,想下定什麽決心什麽點頭道:“行,我陪你喝,也總好過你自己一個喝的好。”說罷,仰頭喝下,再看那人時,他又放空了似得不知在思忖什麽。

緊了緊手裏的酒杯,楊億瑤頗覺不甘,怎麽自己以前在他面前慣用的招數現在一點也不見效了。顧烜到底是怎麽回事?

可能就連顧烜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麽回事。

心煩意亂,總是想起和沉洛衣有關的事情,想他們以前,想他對她何時有的抗拒心理,想他拒婚,想他以前因為楚封吃醋的事,想他娶了她……總之想了好多,越想越心煩。

他酒喝的多了起來,楊億瑤看的直皺眉,卻是連勸都不勸。

當他終于又喝空一壺酒的時候,她才皺眉一手握住他的手,美目含水,晶瑩水潤,唇瓣泛着動人的粉色,一張一合,“烜郎……你別喝了,你這樣,我心疼。”

顧烜盯着她看了一會兒,後眯眯眼,“沉洛衣?”搖頭否定,“不是,是億瑤……”呵呵一笑,拿杯子碰上她的唇瓣,喃喃自語,“她才不會像你這麽對我說話呢。”

他這是喝醉了,眼裏盡是朦朦胧胧的醉意,呵呵笑起來更像小孩子了。楊億瑤看着他,下一刻已是一把抱住了他,“烜郎……今晚就……別走了,留這裏吧。”

那人恍若未聽見一般,将她緩緩推開,扶着她的肩膀,黑沉的眸子如浸了水,醉意朦胧卻又溫柔如斯,“億瑤,你長的真好看。”

牛頭不對馬嘴,楊億瑤咬了咬牙,心下一沉,打算硬來。那人就已經捏住酒壺重重擺在桌上,“來人!”

周正應聲而進,看見王爺喝的醉醺醺的,忙上前攙扶住了。顧烜低着頭笑了一聲,聲音愉快,早已不見煩悶,“走,我們回去。”

楊億瑤站起,在後面看着這兩人緩緩離開,緊握的拳頭慢慢松開,未發一語,眉間的那一絲沉思也逐漸消失不見。

等出了客房的院子,顧烜被風吹的打了一個寒顫,才低着聲音對周正說:“我們不回去了……去王妃那裏吧。”

不知道是不是周正錯覺,他覺得王爺沒有方才那麽醉了。

沉洛衣怎麽也沒想到喝的醉醺醺的顧烜會跑到她這裏來,看着一頭撲到床上的顧烜,面色也只是稍稍詫異了一下,便出了內室,“王爺這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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