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沉家】
????就在楊億瑤也返身離開的時候,躲在假山後面的冷玉才從後面繞出來,看着那人的背影不禁發了發呆,前頭走的不算多遠的楊億瑤就已經轉了身來,柔柔和和的看着她,“這位姑娘,方才你就在那假山後面躲着,可是找我有什麽事情。”她笑,溫柔可親。
冷玉先是一愣,随後猛然回神,有些警惕的看了她一眼,後說:“你這就是說笑了,我只不過是路過之處,見你與王爺有話要說,這才躲在那假山後面。”她一臉清高冷傲,視線涼涼的注視着楊億瑤。
“哦?”楊億瑤饒有興趣的微笑,“原來是如此嗎,倒是我錯怪姑娘了。”
冷玉渾然不在意,“這倒沒什麽。”凝視着她,坦坦蕩蕩,“既然你都已經要離開了,那我也要離開了。”
“先行一步。”她瞧也不瞧她,丢下這句話,就轉身離開。步伐不緊不慢,卻還是隐隐透出了此人內心的焦躁。
楊億瑤看得明白,盯着那個身影看了許久才收回視線,帶着一腔疑慮與沉思返回客房。
而冷玉,在感覺到那道視線消失之後,終于是腳下一個踉跄差點摔倒在路上。她穩了穩腳,擡手擦了一下額上的汗,深吸了一口氣,才算是壓下心底的慌亂。
還好,那個楊億瑤,根本就沒認出來她。時隔這麽久,她會忘了自己,也沒什麽奇怪的。她冷靜了一下,捂着胸口舒口氣,看着前頭朝她跑來的丫鬟春桃,便擡腳朝她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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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烜急急忙忙趕去了萃玉院,彼時,沉洛衣剛剛把薛長歌送走沒多久。
今日一見他就知道他晚上沒有休息好,到底是因為什麽沒休息好的,她多少也有數。但是,看着這樣的顧烜,沉洛衣心裏确實有些愉悅。
與她說完打造首飾的事情,顧烜又和她說起了沉家,“你也知道……之前在你家裏,和沉大人他們……”他支支吾吾,不知該如何開口,“呃,這次再去……你,你多幫襯着我點。”
沉洛衣瞧他一眼,繼而不動聲色的端茶飲水,道:“臣妾父親的脾性王爺也應該清楚,所以,還請王爺拿出誠意來多加努力吧。”
他表情有些焉,她繼續道:“臣妾母親……王爺也應清楚才是。”她擱下茶盞,側眸,看着一臉苦色的他,說:“臣妾也是有心無力,只能全部交由王爺了。”
聽她這麽一說,顧烜徹底萎了下來,身子往後一靠,倚在了椅背上。整個人無精打采,滿面愁容,他朝她問:“真的不行了嗎?”
她道:“這都不是王爺惹出來的嗎……”
于是顧烜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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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下了去沉家的行程之後,顧烜整個人都變得極為焦躁不安。
正如沉洛衣所說,沉家的事都是他自己惹出來的,怨不得別人。要争得他們原諒,也得靠他自己來,沉大人那裏雖然麻煩,但也不是沒可能。至少,他這次要先把沉夫人穩住才行,只要沉夫人那裏行通了,沉大人也差不多就好說了。
他就在心裏打着這樣的主意,迎來了回沉家的那一天。
這天将将下完一場小雨,路上還有些微濕,空氣中帶了些清新的氣息,甚是好聞。
沉洛衣一路輕輕松松,顧烜卻緊張的要命。就算是努力壓下,也不能盡數隐藏住他的緊張感。她将這一切看在眼裏,一路上不曾開口。
沉家,對于顧烜來說,是最為熟悉,也是最為陌生的。
當他再次站在這扇大門前時,他甚至都能感覺到這個地方對他發散出的疏離感。下人臉上帶着恭敬與笑,可內裏都是巴不得他趕緊走的吧!
顧烜吞咽下一口口水,看着出來迎接的人,突然看到從裏面跑出來了一個穿着黃衫的俏麗姑娘,笑得一臉高興的撲進沉洛衣懷裏,叫了一聲“阿姊”。
沉洛衣懷抱住沉洛希,擡手捏了捏她的小臉,才将眼睛朝顧烜看去,“還不快過來。”
這樣的語氣,就和以前的她極為相似了。是如今的她怎樣都不會說出口的語氣,若是擱在以往,他定要說一句大不敬,而現在,他二話不說就朝她走了過去,如蒙大赦。
“三妹……”他臉上挂着擺出來的輕松笑容,心髒不安的跳動着。方才輕松下來的心緒一瞬間又繃了起來。
沉洛希窩在沉洛衣懷裏,沒有好氣的看了他一眼,低低哼了一聲,從她懷裏離開。“父親母親是托我來迎姐姐與姐夫的……”姐夫倆字咬的重了些,滿滿的意味深長。
顧烜笑容有些尴尬,別開了視線。
沉洛希見狀更為得意,又特意重重叫了一聲“姐夫”,後道:“快些進去吧,父親母親他們,都在等你呢。”語畢,一臉快活的站到沉洛衣身邊,挽住了她的胳膊,語調輕快,“阿姊,我們快進去吧。”
沉洛衣笑容滿面的颔首,跟着她的步伐往前走去,後頭顧烜看的直皺眉。突然沉洛衣回頭看了他一眼,眉目含笑,他登時就愣住了。
周正在身後喚他,提醒他快些進去,他這才回神,揣着心中那點小激動進了他懼畏許久的沉家大門。
跟在這姐妹倆後面,顧烜一路琢磨着,等終于前面兩個人停下來了之後,他擡頭一看,是正廳。但是裏面似乎并沒有人。
“姐夫,我們就在這裏分開吧。”沉洛希挽着沉洛衣的胳膊,笑眯眯的看着他,“你去書房找父親,我和阿姊去見母親。”她這樣說,後又補充,“父親說,不是正式回門,用不着這麽正式,姐夫你說是吧。”
最後一句滿是揶揄之味,顧烜聽的出來,卻沒有一絲半點的怒氣。他反而發慌了,“我去見……沉大人?”
“是啊,你要見母親嗎?也可以啊,等你見過父親之後,可以來找我們的。”沉洛希這般說道。
顧烜卻是有些慌神了,“我怎麽能一個人去?”他上次可是差點氣的沉柯捏碎了幾個杯子,“不行,王妃你陪我過去吧。”看向沉洛衣,眼神裏已經不自覺的露出了幾分慌張和緊張。
然沉洛衣視而不見,對他說:“王爺還是先過去吧。”說罷,又與沉洛希一道往前去了。
看着那兩人的背影,顧烜愣了片刻,突然認命的吞了口口水,後閉眼轉身,“走!”
事是自己惹出來的,就不能怪別人了!他在心裏這樣想着,默默給自己打了氣,相信,只要他态度擺在那裏,沉柯就算對他再不滿再生氣,也不會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來。
他就這麽一路瞎琢磨着,等到了沉柯書房前,氣息已經平靜下來許久,臉上神情也已經冷靜,只是心髒還在砰砰跳的不停——路就在前面,沉柯這只老虎,必須得拿下!
深吸一口氣,努力使自己心緒平穩下來,裏面那道沉厚嚴肅的聲音傳來,他渾身又繃了起來……
再說沉洛衣那邊,與沉洛希到了沉夫人房間後,沉洛希就自覺退下了。
沉夫人這些日子身子不适,一直在床上未起來,此番見到沉洛衣,許是因為高興,臉色紅潤了許多。拉住沉洛衣的手,沉夫人好生打量了她一番,眼裏濕潤了幾分,嘆了口氣,“好孩子,可苦了你了。”
沉洛衣握住她的手,“母親,我不苦。”她道,“現在他對我,也算是不錯了。”
沉夫人聞言面色略有僵硬,随後就哼了一聲,“他?都這時候了,你還向着他說話?”沉夫人有些激動,柔和溫婉的面容上有着遮不住的怒,“顧烜那個孩子,到現在,我們也算是看明白了!他啊!就是一只白眼狼!”
“娘親。”沉洛衣給她撫着背,“娘親,我們就不要提他了。您也說了,他就是一只白眼狼,我們沉家也是待他不薄,可看看他做出的都是什麽事。”遞了茶水過去,“我知道的,娘親爹爹最是擔心我,可是,女兒都已經嫁了,又有什麽辦法呢。”
“怎麽沒辦法。”沉夫人眼睛亮了下,握緊了沉洛衣的手,“不是還有楚封。”
她怔住,繼而放下茶盞,看着沉夫人道:“娘……您與爹爹……”她不再往下說,而是道:“您讓許姑姑送到府裏的東西裏……那封信?”
沉 夫人笑了,心思松下來許多,“你都看了是吧。”聲音溫柔輕緩,“楚封這些年,也是念着你,不曾想過娶親。這樣的孩子,才是為娘心裏最為合适的。”一頓,臉 色沉了沉,又嘆了口氣,“其實,娘也與你說過多次,顧烜那孩子是我們看着長大的,小時候又是那般乖巧懂事……為娘也很放心,覺得以你們的關系,婚後必會羨 煞旁人,可是……顧烜那孩子……”她不再說,而是握了她的手,擡起眼看着她,“就是苦了我家孩兒了。”說着就要哭的樣子。
沉洛衣 忙不疊的安撫起來。沉夫人出身江南,未出閣時也是江南出了名的才藝雙全的姑娘,只是她身子偏弱,又經常思慮過重,心思最是不好猜。嫁給沉柯之後,生育了二 男二女,身子也是時好時壞,雖不用用藥養着,但也是小心翼翼的過着,半分氣都沒受過。沉柯又是個出了名的好丈夫,府裏就只有沉夫人一位夫人,連侍妾通房都 沒,因此,他們沉府,四個孩子都是嫡出,沉夫人不用心煩小妾,又有丈夫疼着寵着,身子也是漸漸好了許多。
但自從沉洛衣與顧烜出了事之後,沉夫人的老毛病也就跟着犯了,她要跟着操心這兩個人。現在的沉夫人之所以躺在床上,也全拜顧烜一月前回門所賜。
沉夫人嘆息了一聲,後擡頭看向沉洛衣,“孩子,你因為那紙婚約委屈到現在,但是,若要和離,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的。”
沉洛衣微怔,繼而搖了搖頭,面色黯淡了幾分,“和離,也要顧烜同意的。”
“衣衣,娘就問你一句。”沉夫人嚴肅了表情,“你對那顧烜,可是能狠得下心來?”
她略有詫異的看着沉夫人,片刻之後才道:“若是楚封肯,顧烜棄了又如何。”一頓,心下一嘆,“我并不想委屈自己。”
更何況,是顧烜先對她無情的。
沉夫人凝着看她了片刻,才道:“你如果是這樣想的。為娘也就放心了。”她握住她的手,語重心長道:“若你下定決心,我與你爹必會幫你,太後與陛下那裏,你爹會做周旋。何況太後本就疼你,你的處境太後也應該清楚,你多說幾句軟話,以太後的慈心,必定不會難為你的。”
沉洛衣沉默了一下,低垂的眼眸緩緩擡起,看着沉夫人凝重中帶着憂慮的面容,道:“你們既然能将楚封的信送到府裏來,我也是懂得你們意思了……”一頓,“我不是沒有想過與顧烜好好過日子,但到底……強扭的瓜不甜,過去了就是過去了。”
沉 夫人便又道:“衣衣,娘之所以會問你能不能狠下心來對他,才全是因為這……你若下定決心和離,以你的聰穎,豈會找不到萬全之策。”她自是了解自己女兒,若 是她有心,應付一個顧烜,想要和離,都是綽綽有餘。除非是她從未想過這些事情,再就是,她将那一紙婚約看的太重,不想因此連累沉家,這才将心思壓在心中未 提。
不過究竟是哪一種,沉夫人卻是不能下定論的。
沉洛衣心緒百轉,坐在床邊垂頭不語。沉夫人握着她的手,也不說話,就這樣靜靜的看着她,只是眉間的一縷思慮,顯出了她此時的心境極為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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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烜從沉柯書房出來時,整個人依舊繃的很緊,不得一絲放松。
其 實沉柯也沒對他說什麽,甚至是都沒說幾句話,但那人的氣勢,生生壓的他喘不過氣來。以前他不知畏懼是因為他猖狂,所以才會去氣沉柯,而現在他是抱着一顆愧 疚、求和的心來的,在沉柯面前危襟正坐,絲毫不得放松,出口的話都要在腦子裏過三遍,确認無誤了才會一字一句的吐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