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二更]鶴鶴有頭發了!
廢棄的王宮大而空曠, 少年與胥烏踩在青石板上的腳步聲錯落有致, 伴着低語聲在四面回蕩, 生出模糊不清的回音。
少年邊走邊問道:“可曾打聽清楚?原統領确實死了?”
原統領指的是在葉統領之前明面為病逝實際應是遭到蓄意謀害的那位統領,胥烏道:“是死了,家人也沒了,姓葉的手段狠辣, 沒留下一個活口。”
少年嗓音涼沉如水:“他手下的心腹也都不在了?”
胥烏搖頭:“不在了,連地牢裏都打探過, 忠心于他的早就死了, 不忠的也降了, 姓葉的手握廢都權柄後幾乎是一言堂, 但凡與他不和的都活不成, 如今他的勢力被連根拔除,剩下的人沒一個中用的,除了牆頭草就是普通百姓。”
少年腳步未停, 繼續往前走。
胥烏頓了頓:“哦對了,季大石是比較成氣候的,他手底下那幫男兒都極有血性,秉性也淳善,是可造之材。”
少年颔首:“确實如此。”
兩人未再說言語,一前一後往宮殿深處走去, 沿途看不見半個人影,直到靠近祖廟才逐漸感受到幾分人氣,只是這人氣也稀薄得很, 祖廟裏供奉着本朝歷代先祖,本該至少有幾十人值守,如今只剩零零落落七八個,這七八個人也并不将差事放在心上,個個萎靡不振地歪頭打着瞌睡。
胥烏見少年打量那幾個人,低聲說道:“興許這裏平時一個人都沒有,今日是看城裏動蕩,他們才過來點個卯。主上,可要将他們敲暈?”
少年搖頭:“不必,他們不容易醒,我們直接進去無妨。”
胥烏躬身應“是”,跟着他走上臺階,進入祖廟後繼續往深處走,走到盡頭才停下,祖廟中點着萬年燭,四處都是幽幽火光,少年借着火光移開懸挂在面前的一幅畫,伸手在畫後面的牆上不同位置連按幾下。
伴着沉悶聲響,牆壁緩緩轉動,露出後面幽暗的隧道,一股細微的潮氣迎面撲來,顯然這條隧道後面的暗室并非密不透風。
胥烏從牆上取下一支萬年燭并舉高,少年就着微弱的火光走下臺階,臺階不算深,下了約莫一層樓後,眼前豁然開朗,是一間簡陋質樸的密室,密室裏的陳設非常簡單,床榻、案幾等都由石頭砌成,而這些石頭上竟半點灰塵也沒有。
少年在案幾前跪坐下,案幾上筆墨紙硯俱全,少年卻并不碰那些,而是從石筒中取出一支削得光滑細長的竹片,拿起刻刀低頭在竹片上刻字,半晌後将刻刀放下,吹走竹片上的碎屑,起身走到一邊,低聲道:“當心腳下。”
胥烏低頭看看,往邊上挪開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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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擡手握住床榻頂頭的石柱,用力将石柱轉動半圈,只聽“轟隆”一聲悶響,在他們腳下,原本平整光滑的地面忽地裂成兩半,同時床榻內側的牆壁也轟然而開,可以看見那裏面另有天地,竟是一條極深極長的通道,通道兩側牆壁上每隔一段距離就懸挂着一對長明燈,将那方空間照得透亮,而腳下的裂縫一直往前延伸至通道深處,露出下面深不見底的地下暗河,暗室中的石榻便橫跨在暗河之上。
少年在石柱上輕叩三次,榻下平靜的水面暈出波紋,遠處緩緩流動的暗河忽然翻起水花,一道影子以極快的速度從遠處游來,水花翻飛間,影子縱身而起,帶着四濺的水珠跳上石榻。
跳上來的是一個人,皮膚白中透青,像是常年不見陽光所致,面孔與常人也生得不同,臉頰耳前多兩道形似魚鰓的薄膜,在看清少年的面孔後,來人立刻匍匐在地,發出低沉的聲音:“主上!”
少年将手中竹片遞給他:“替我送一封信到京都,務必交到左宰手中。”
來人應了聲“是”,将竹片咬在口中,轉身跳入暗河,水面下的影子迅速遠去,眨眼功夫不見蹤影,暗河迅速恢複平靜。
少年反向轉動石柱,腳下裂縫又緩緩合攏,地面平整如初,之後他與胥烏轉身走上臺階離開暗室,回到祖廟後關閉暗門,将壁畫移回原位。
一切仿佛都未曾發生過,少年與胥烏離開祖廟時那些守兵已經睡得東倒西歪,兩人原路返回,沒多久便回到寝殿,少年來回一趟祖廟,興許是因為在地下待過,此刻從頭到腳都滲着寒意,胸腔裏也像注滿涼水,既冷又沉,他在門外停下腳步伫立片刻,低聲問守在那裏的宮人:“我帶過來的那只鶴可曾進食?”
宮人低頭道:“進食了,先後吃過兩餐,也去沐浴過,回來便睡了。”
少年莫名覺得身上的涼意減退了些,心裏也熱乎起來,他擡腳走進殿中,一眼就看到扭頭單腳站立在窗邊的莊衡。
莊衡睡得迷迷糊糊,聽見動靜将嘴巴從羽毛裏拔|出來,困倦道:“小老弟回來啦?”
少年:“……”
莊衡清醒了一點,連忙改口:“琅弟你回來啦?”
少年:“……嗯。”
莊衡将頭扭到另一邊,換只腳收到腹下,很快又再次睡過去。
少年去隔間沐浴,從他身邊經過時忍不住在他頸上背上摸摸,莊衡毫無防備地咕哝一聲,很快又沒了聲息。
沒過多久,少年沐浴回來,目光落在莊衡身上,看他睡得香便放輕腳步走到榻邊,榻上躺着莊衡的身體,無聲無息,毫無動靜,換成別人必定覺得詭異,恐怕會吓得一夜難眠,少年卻神色如常,甚至在那身體的旁邊躺下,拿另一條錦被給自己蓋上。
只是心裏到底思緒過重,少年阖眼許久都沒能睡着,他幹脆睜開眼,扭頭看向旁邊的身體。
莊衡性情跳脫,平日喜歡在季大石等人面前故弄玄虛,但少年觀察力強,怎麽看都覺得他眼底深處透着靈動與狡黠,偶爾瞧着蠢,偶爾瞧着又聰慧,不論哪副面孔都招人喜愛,而此時躺在身邊的人閉着眼毫無生機,五官長相便越發凸顯出來,氣質與平日截然不同。
少年總覺得他身上透着古怪,平日也無意探究,此時有些睡不着,忍不住便盯着他那張臉看,看着看着幹脆抱着被子挪過去靠近些,扭頭朝窗邊的鶴看一眼,手指蠢蠢欲動,最終伸出去在那白如圭玉的臉頰上輕輕戳了一下。
莊衡睡得沉,對少年的舉動毫無所覺。
少年沒料到他的臉會那麽軟,愣了一下,之後撐起半邊身子,一手支着額,另一手伸長,換另一邊臉戳,戳完還是不過瘾,目光落在他光禿禿反着光的頭頂上,忍不住摸了摸,感受片刻後覺得有趣,幹脆整個掌心貼上去,開始大腦闊斧地撸光頭。
莊衡半睡半醒時又換了個方向,隐約覺得頭頂有種異樣的感覺,下意識伸長脖子将嘴巴往翅膀下面紮深些,用翅膀在頭頂蹭了蹭,蹭完繼續睡。
夜涼如水,少年手搭在莊衡人形身體的頭上,不知何時睡着了,榻邊滴漏不停歇,刻度漸漸移到正子時,少年睡夢中察覺掌心觸感有些異樣,緩緩睜開眼,目光落到莊衡頭上,瞬間睡意全無。
莊衡原本光禿禿的腦袋上不知何時長出了烏黑柔軟的頭發,那頭發從少年指縫間穿過,竟不停在生長,越來越長,轉眼就如綢緞般鋪散在枕上,在燭光下泛着鴉青色的熒熒光澤。
少年怔怔看着,懷疑是自己眼花,手指忍不住握緊,微微擡高,那緞發頓時如瀑布般從他指尖溜過,悉數滑落下去。
少年如此這般地重複不知多少遍,看那緞發握不住似的一遍又一遍落下,莫名停不下來,仿佛上了瘾,竟不知不覺玩到了天明。
莊衡醒來後就看見這麽一副詭異的畫面,吓得大叫一聲,差點癱在地上。
ai被他喚醒:[怎麽啦怎麽啦?]
少年回過神,扭頭朝他看過來,見他呆呆傻傻地歪着頭,心情忽然變得明媚起來,坐起身看着他,目光一如既往地專注有力:“鶴鶴,你醒了?”
莊衡:[啊啊啊啊啊啊啊小老弟不正常!他竟然叫我鶴鶴?我有大名的好嗎!而且他剛剛在幹什麽?他竟然趁我睡着的時候偷偷玩我的頭!]
ai:[是玩你的頭發。]
莊衡:[對!他偷偷玩我頭發!]
說完,莊衡愣住:[……玩我什麽來着?]
ai後知後覺地驚喜起來:[頭發!玩你頭發!主人,你有頭發了!你積分破萬了!]
莊衡雙眼猛然瞪大,突如其來的驚喜如滾滾驚雷從天而降,劈得他全身的毛都要張開來,他目光落在那綢緞般的長發上,忽然大吼一聲:“啊——”
少年:“……”
胥烏被莊衡的吼聲驚動,迅速從外面沖進來,看少年擺擺手,又急忙退出去。
莊衡對這些動靜毫無所覺,瘋了似的張開翅膀跑向床榻,恨不得撲到自己身上,他激動地盯着自己的頭,緩緩伸出顫抖的翅膀尖,在長發上碰了碰。
ai先他一步:[嘤……]
莊衡醞釀在嗓子裏的吼聲噎住,不過這并不妨礙他的激動,他心潮澎湃,歪頭将臉壓在頭發上蹭了蹭,蹭完左臉蹭右臉,蹭完右臉蹭下巴,恨不得在那頭發上打個滾。
ai繼續:[嘤……]
莊衡被它的“嘤嘤”聲驚醒,頓了頓,忽然扭頭看向旁邊的少年,警惕道:“你怎麽半夜跟我睡一張床?”
少年:“……”
作者有話要說: 少年:我給你撸出頭發了,你竟然翻臉無情。
鶴鶴:……
不好意思,二更稍微晚了點,萬字更新奉上,感謝大家支持!=3=
明天更新還是在零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