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母後

自禹國的和親姻書遞來後,南戎朝堂便陷入一片混亂當中。

一方面是以右相溫勝知為首的支持派,認為南戎與禹國以聯姻為媒介促進兩國邦交是再好不過的事情,這些人多為老二賢王沈潾與老五章王沈漓派系中人,畢竟如果通過和親将敬武公主送走,相當于是兵不血刃地解決了最有競争力的皇位繼承人,他們對于這件事情十分樂見其成。

而另一派系則認為和親是可行的,但為什麽非得将有政治遠見的敬武公主送去和親他們實在是很莫名其妙,為什麽不能換個公主呢?像是思雯公主或者是寧瑞公主都行,敬武公主雖說是女子但實在是難得一見的治國之才,于是紛紛懇請國主三思而後行。

這兩派系的人最近在朝堂上以敬武公主究竟該不該去和親展開辯論,那場面是十年難得一見的激烈,一個個辯得面紅耳赤唾沫橫飛,一方斥責毫無遠見不顧邦交,一方還嘴有眼無珠不識珠礫,要不是顧及朝堂之上需穿戴周全,不然早就厮打成一團。

當然,散朝之後這兩派的臣子有沒有進行厮打鬥毆的行為,那就不得而知了。

此時引發混亂的主角敬武殿下,正坐着馬車,走在行往皇宮的路上。

貼身服侍她的玄姬在車內替她斟了杯茶,看沈淵正支頤淡淡出神,輕輕喚了一聲:“殿下。”

“嗯?”

沈淵回過神來,看向玄姬,玄姬猶疑了一下,才道:“殿下很久沒有去見過皇後娘娘了。”

沈淵周遭氣息突然一寒,激得玄姬打了個冷戰,才讪讪垂下了眼:“屬下失言。”

冷冷一笑,沈淵端起茶盞,茶香濃郁,入喉消去心中升起的煩悶,她才放下茶盞,開口道:“說來也是,本宮即将遠嫁禹國,怎能不向敬愛的母後辭行?”

“那便去見一見吧,謝過她給予本宮一身血肉之恩。”

南戎皇宮,鳳鸾殿。

殿中彩鳳繞柱,金凰纏梁,一室金碧光華閃得人眼花,王皇後正端端坐在黃花梨木椅上。

已近中年的她依舊美貌,眼角眉梢都精心修飾,如一阕華豔的詞,大紅底色的鳳袍上金色絲線繡成的鳳凰傲然展翅,如同這件衣服的主人一般,高傲而尊貴。她閉着眼,肌理細致不見一絲皺紋,殿中三足青銅香鼎正燃着香,淡淡的煙氣散開,她睜開眼,看着走入殿中的人,輕輕啓唇:“沈淵吾兒。”

沈淵站在離她十步開外,向她請安道:“兒臣參見母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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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行了極其鄭重的禮,分毫不差,挑不出錯處,卻令人覺得毫無感情。一番禮行下來,她直起背脊,冷冷地看着坐上萬千榮華加身的那個人,道:“若無旁事,那麽兒臣告退。”說罷,轉身欲走。

“站住!”

王皇後一掌拍在暗黃底色的花梨木桌案上,重重一聲驚得當值的侍女都渾身一顫,沈淵轉過身,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母後有何吩咐?”

王皇後原本平靜無波的表情如面具般裂開,她渾身顫抖,頭上鳳冠冠後的左右三扇博鬓也随之抖動,她站起來,一步步走向自己最驕傲的女兒,一字一句地問她:“你就這麽恨本宮?”

“兒臣不敢,”沈淵淡淡地說道,“母後做的事情永遠都有自己的道理,永遠都是正确的,兒臣如何敢質疑母後行事?”

王皇後拔高了聲調,恨聲道:“你懂什麽?本宮都是為了你好!是誰給你的膽子,這樣同你母後講話?縱使本宮當年……”

沈淵打斷了王皇後,她嘲諷地笑道:“是了,兒臣每每來觐見母後都惹母後不快,三月後兒臣即将往禹國和親,千山萬水相隔,母後便可安心在這鳳鸾殿中享盡榮華。”

她頓了頓,嘲諷的笑意更濃:“一國皇後的榮華。”

“啪——”

清脆的一聲響徹鳳鸾殿中,王皇後愣愣地看着面前被打得踉跄退步的沈淵,手掌間火辣辣的感覺以及沈淵左臉上漸漸浮現的紅印讓她呆住。她捂着手,有些不可思議地後退一步,緊咬着牙關,一張明豔的臉顯出幾分頹敗之色,她開口想說些什麽,最後還是緊緊抿上雙唇,一言不發。

沈淵扯了扯嘴角,牽動了方才被王皇後一掌打過的地方,卻還未疼到讓她動容的境地。在看到胡皇後的手揚起時,以她的身手本是能夠躲開的,但她卻一動不動看着那掌落下來,掴得她眼前一暗,天旋地轉中她又想起當年不慎聽見玄真老頭和玄寧師叔的對話,那時候如堕寒窖的心情至今她都難以忘懷。

她靜靜地看着王皇後,道:“兒臣忤逆母後,已受到母後的責罰,那麽母後,您開心了嗎?”

“您是不是在後悔,如果當年留下的不是兒臣那該多好?”

“你是不是在想,如果是她,定不會如此對你?”

“晚了,為了保住您的寵愛與榮華,她已經死了,您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您的女兒是沈淵,南戎的敬武公主,預言中的天命帝女。”

她微笑着,笑意不達眼底,語氣柔和地說道:“您覺得兒臣說的在理嗎?親愛的母後。”

王皇後眉眼間閃過決絕之色,她恨恨看着沈淵,厲聲道:“你怨本宮心狠,那你呢?你不是也親手射殺了洌兒!”

“那是你親大哥!骨血相連,嫡親的哥哥!”思及沈洌的死,王皇後胸口抑制不住的疼痛,美豔的面孔因悲憤而變得猙獰起來,“而你,一箭穿喉殺了他!好準的箭法!當年天機門派人将尚在襁褓中的你接走時他甚至擋在宮門前,不許那人将你帶走,換來的是你十六年後絕妙無雙的奪命一箭!”

“勞什子天機門,說是為守護南戎而存在,卻教出你這弑兄憎母的狼,”她恨得紅了眼,全然丢棄了平日的端莊從容,拔高了聲音,“什麽天命帝女的預言,依本宮來看,分明天機門那群逆賊想要禍亂南戎朝綱的陰謀詭計!”

“呵——”

一直站在那裏聽着王皇後激烈言辭的沈淵輕笑出聲,她的笑在殿內猩紅氈毯的襯托下,如盛開在荊棘從中帶血的花,絕豔而致命。她看向王皇後,聲音輕柔,說道:“親愛的母後,我想您不知道,在您眼中那與兒臣嫡親的大哥,在兒臣回到牙城之後,曾經多少次想要取兒臣的性命。”

“您道兒臣為何親自挑選公主府的護衛?都拜那嫡親的大哥所賜,兒臣入住公主府的頭一晚便遭到刺客行刺的這件事情,刺客便是府上的一名護衛,被捉到後便服毒自盡,兒臣猜想您沒有忘記吧?”

“後來這件案子被壓下來不了了之,兒臣卻稍微在這件事情上留了點心,這護衛的來歷當時大理寺說的是沒有什麽問題,而大理寺當時是歸大哥所管轄的。既然大理寺查不出來,那麽兒臣就自己查,結果你猜,兒臣查出了什麽?”

她笑得很深:“那護衛的母親,曾有段時間不知所蹤。”

“真是神奇,一個好好的人怎麽會突然不知所蹤呢?”她将頭一偏,發間的金蘭釵下的流蘇簌簌地晃動,神情天真,“原來啊,是兒臣那嫡親的大哥幹的好事。”

“諸如此類的事情,在兒臣回到牙城後發生不下數起,兒臣也是嘆服,大哥為了殺兒臣,真真是費盡心機無孔不入。若不是兒臣早有防備,恐怕早就喪命于枕中致人癡傻的奇藥?或是飲食中需積累一年的□□?或是郊游時看似不慎受驚的烈馬?或是夜歸時一次又一次絕頂殺手的暗殺?”

“兒臣在公主府夜夜不得安枕,都拜大哥所賜。”

她扼腕,假作嘆息道:“這樣都沒有把兒臣殺掉,想必大哥也很惋惜吧?”

“兒臣殺他,是因他勾結西狄企圖逼宮篡位,那他殺兒臣,是因為什麽呢?”

“就因為那個天命帝女的預言,他認為兒臣會危及他太子的地位甚至是将來繼承王位也會因兒臣的存在受到影響,所以,兒臣那嫡嫡親親的大哥啊,不惜一切代價想要殺了兒臣。”

沈淵看着王皇後的神色一點點灰暗下去,嘲諷道:“這就是您口中那個與兒臣骨血相連,至親至近的大哥。”

王皇後面如死灰,眉宇間與沈淵相近的淩厲氣勢消弭殆盡,她開口,聲音低啞:“你走。”

沈淵毫無感情/色彩的笑道:“是,兒臣遵命。”

然後轉身離去。

她離去的背影決絕如斯,像孤傲的鳳凰,王皇後眼睜睜看着她消失在那扇朱色菱格的殿門,她倒退着,一步步退回坐椅上,那椅子色澤帶沉,隐隐散發着檀香,椅臂上鳳眼紋清晰生動,經工匠巧手雕刻,雕成栩栩如生的鳳凰。王皇後端莊的坐在這把椅子上,又緩緩閉上了眼睛,美豔而莊重。殿內還是一如既往的安靜,仿佛方才那場争執從未發生。

沒人發現王皇後的眼角有些潤,像是要浸染開一片昔年的糾葛。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已經能夠知道的情報,關于敬武沈淵一家子:

老大太子沈冽27歲【大概是是活到現在這麽多歲】,生母為皇後,亡于熙定二十一年玉京之亂;

老二賢王沈潾23歲,生母為李婕妤;

老三殷王沈沐21歲【也是活到現在這麽多歲】,生母為劉賢妃,亡于熙定十二年;

老四律王沈濟20歲,生母為高貴嫔;

老五章王沈漓20歲,生母為瑛妃;

老六恭王沈洵18歲,生母為楚貴人;

老七豫王沈涪16歲,生母為劉賢妃。

公主就介紹沈淵一個吧別的都是打醬油,敬武公主沈淵20歲,生母為王皇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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