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2.4
自從賈代修和恭叔爺家的老太太搞好關系之後,賈代修發現恭叔爺對他的态度也從疏遠客氣,到親近關照,這倒是給了賈代修一個啓發:走後宅路線。
多少人總以為男人是天,女人是依附者,真是笑話,這個世界就是由男人和女人構成的,那些小瞧女人的,總會讓現實給他一巴掌。賈代修就看到了獲得女眷喜愛的好處,尤其是中老年婦女這種,他們都有兒子了,而百善孝為先,他們的兒子,自然也會對賈代修有好感。
賈代修一邊刷着女眷好感度,一邊準備讀書。
是的,準備讀書,賈代修原本的水平就是能識字,背得下四書五經,學了十幾年也就這點兒死功夫,微言大義、深刻理解是想都不要想,能讓榮國府老太太放心讓庶子求學的老師,又會是什麽樣子呢?
賈代修過來之後,能提升的只有政治眼光和大局意識,關于行文排篇,斟酌字詞,賈代修仍然是沒有辦法。所以,現在賈代修急需一位夫子。
一個好夫子如何産生?走在路上被人拉着死活要收你為徒是不要幻想了。
大家公子會有父母專門聘請老師,這樣的路子太正,賈代修是沒有機會的;路遇賢者,太奇,賈代修保證自己不會有這樣的待遇;所以賈代修走了最平常的方法——學院求學。
此時,開國不久,前朝有名的書院都毀于戰火,要知道在戰亂時,就真是百無一用是書生了。新開的書院良莠不齊,賈代修在衆多書院中,選了東郊的靜流書院。
此時的靜流書院還是毫不起眼的小書院,是前朝文學大家葉麟葉大家自娛自樂的産物。前世作為賈源的時候,靜流書院可是出了不少人才,最後官高爵顯的不計其數。這一世,賈代修先去打聽了一下,人還是那些人,事還是那些事,就放心大膽的去靜流書院求教了。
賈代修發賣了從榮國府帶來的奴仆,感謝他的厚臉皮,走的時候,賈代修死皮賴臉的把跟随他仆人的賣身契拿來了。能跟随賈代修來的,都不是什麽得臉的人物,即使有那麽一兩個,也不過是賈史氏和老太太安過來的眼睛。就算掌着他本人的賣身契,賈代修也沒有收服他們的打算,他們在榮國府裏還有親人呢!賈代修相信,無論什麽樣的手段,都沒有直接斬草除根來的幹脆。至于賈源和老太太知道之後是什麽感想,賈代修現在已經顧不上了。
重新挑選了仆人,賈代修帶了三萬兩銀子來,留下五百兩做生活之用,其他全部投入了合适的項目,不得不說,賈代修還是有賭性的,全然不給自己留後路。
安頓好之後,賈代修就到了東郊,拜訪葉麟葉大家。
靜流書院開在金陵城東邊的靜流山上,嚴格說來已經是金陵下屬的溧水縣地盤了。
賈代修帶着一個小厮上了靜流山,牌匾上靜流書院四個字獨步風流,只是和這原木茅草搭的院門有些不符。
賈代修上前叫門,這靜流書院,連個門環都沒有,想敲門都沒辦法。
來應門的是一個七八歲的孩子,雖然年紀尚小,賈代修還是一眼認出了這是高淳,曾經的他在任期間最後一位宰相,若無意外,歷經兩代帝王是沒有問題的。
“公子何人,有何貴幹?”高淳小小年紀,寡言老成的脾氣已經初現端倪。
“在下金陵賈家賈代修,求見葉大家,煩請高公子通報一聲。”
高淳詫異的看了他一眼,冷冷的吐了兩個字:“等着。”轉身去了。
白鶴不高興道:“公子,一個山野小兒,倒給您臉色看了,您可是……”白鶴是新買來的小厮。
“閉嘴。我帶你來是讓你嚼舌根的嗎?”賈代修喝住小厮,心裏不快,失策了,相傳葉麟喜愛赤子之心,賈代修看着白鶴聽天真活潑的,才想着帶他來,別弄巧成拙了?賈代修叮囑白鶴道:“進去見了人,一定要恭敬,管好你的嘴。”
“是,是,小的明白,小的明白。”白鶴連聲答道。
到底是新來的,做事還不是很合賈代修的脾胃,日後慢慢教吧。
高淳很快就出來了,“跟我來。”說了一句,也不管賈代修跟不跟的上,徑直往裏面走。賈代修跟着高淳,很快就到了一座修在高大海棠樹下的觀景摟上。
“師尊在上面,你自去吧。”高淳指了指二樓,便走開了。
賈代修吩咐白鶴在下面等着,自己擡腳上了二樓。
二樓的窗邊,海棠樹的枝桠靠樓很近,幾乎要伸到樓裏來了,一個青衣長須的中年人,正拿着一枝海棠花把玩。
“見過葉大家。”賈代修行禮道。
“起,坐。”葉麟拿着花枝,指着旁邊的矮凳道。
葉麟拿着花枝深深吸氣,去聞那股花香,等自己舒坦了,才回過頭來問賈代修:“可喜歡海棠?”
“算喜歡吧。”
“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什麽叫算喜歡。”葉麟和有高人風範的編着繞口令。
“只要是好看新奇的花兒,都喜歡,我沒有特別鐘愛的花,對海棠自然是算喜歡。”
“唉,人無癖不可交啊。”葉麟嘆氣。
賈代修不語。葉麟又問道:“來幹什麽的?”
“拜師學藝。”
“老夫會的多不勝數,你想學什麽?”
“科舉應試。”
“笑話,老夫乃山中隐士,豈會這些世俗經濟,你去吧。”葉麟不客氣的趕人道。
“葉大家自是隐士風流,可我等凡人還是活在紅塵裏的,就是您這樣的神仙中人,也是要吃飯喝茶的。”
“哼!聽高淳說,你一見面就能叫出他來,看來是下了功夫的?”葉麟問到,剛才高淳來通報的時候,已經把賈代修形容成一個狡詐之徒了。
“事關後半輩子,不打聽清楚,不敢來。”
“倒是實話,得了,和我說說,你要是真能科舉進身,為官做宰,又将如何?”葉麟是真的直脾氣,看着賈代修不像高淳說的那般可惡,可開始考慮收徒的問題了。
“待父親去後,我會另立嫡支,開始科舉;我已娶妻,孩子的事順其自然,若不能有孩子,日後會從我幾個哥哥那裏擇優過繼一個;等當了官,在我的能力範圍內為民做主。”賈代修斟酌着答道。
“你要等你父親去了,才開始科舉?你是庶子?”
“是的。”
“就沒有想着爬上高位,把你那嫡出的兄弟都踩在腳下?”葉麟問道,庶出的孩子,通常對自己的身份十分敏感。
“庶出的可憐一些,得到的東西不如嫡出本就是應該的,我又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何況,我沒有嫡出的弟弟,只有一個嫡兄,他現在已位列五品,日後也不是我能踩得了的。”
“你還是個道學,恪守嫡庶之道。”葉麟譏諷道。
“嫡妻帶着嫁妝、娘家勢力嫁給你,結的是兩姓之好,夫妻的東西留給親身孩子是最合理不過的。奈何如今世道男尊女卑,所以妻子生兒育女操持家務之後,還要照顧庶子,讓庶子分家産。本就對嫡妻不太公平了,身為庶子還有什麽好求的。”
“照你這麽說,男人不該有庶子。”
“是男人不該納妾。”賈代修更正道。
“哦,你是個聖人,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
“自然不是,嫡母刻薄的時候,也曾心生怨恨。身為庶子又不是我能決定的,連我的生母都是被人逼迫的,唯一算得上有錯的是父親,嫡母不怪父親,來刻薄我又是什麽道理?”
“子不言父之過,你倒乖戾。”葉麟哈哈大笑。
“早就和先生說過,我不是個假道學。”
“倒是個有趣兒人,怎麽,你以後不納妾嗎?”
“不納,我已經有妻子了。”
“若是以後沒有孩子呢?”葉麟剛問出聲,又一拍腦袋道:“你剛說了,過繼。”
“是的。”
“我說,你小小年紀怎麽這般暮氣沉沉,來我這裏的少年人誰不是豪氣幹雲,你倒好‘在能力範圍內’,時時刻刻想着保全自己,哪兒有心去為民做主。”葉麟再說他為官的态度。
“若只有孤身一人,自然敢慷慨赴死,但我死了,妻兒怎麽辦,讓妻兒頂着烈士的名頭朝不保夕嗎?”賈代修自認自私,不是一個能為民舍身的人。
“若是到了非死不可的時候呢?”
“我不會讓自己陷入那般境地的。”賈代修自信道。
“世事無常,可不是你說了算的。”葉麟不滿道。
賈代修突然笑了起來,這還是他見到葉麟第一次大笑,賈代修道:“所以我努力交好四方、多賺銀錢,當面教子,背後教妻,就是為了有朝一日不幸,能給他們留下更多的好處,我的妻兒能自立。”
“老夫還以為你要狡辯如何不死呢!”葉麟笑道,世上的聰明人總會給自己多留幾條後路,所謂狡兔三窟,可是世事變化無償,聰明人在面臨抉擇的時候才更容易行差踏錯。葉麟本以為想賈代修這樣的庶子出身,又聰明的人,心性可能會扭曲,沒想到,還真是不畏死。面前身形單薄的少年,倒是稱得上一個悍不畏死的“悍”字。
“葉大家……”
“誰是葉大家!”葉麟喝道。
賈代修擡頭看了他一眼,從善如流的改口道:“師父。”
“哼!”葉麟站起來,把手裏的花枝仍到窗外,往樓下走,走了幾步突然回過頭來,問:“還不知道你是哪家的呢?”
“京城榮國如賈源庶七子賈代修,無字,十七歲,娶妻高氏,暫無子,現居金陵城中賈家老宅。”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