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付申奧的電話來的很及時, 解救了貼着牆措手不及的姜衢。

他們該去吃飯了。

留下來布置教室的人不多，盛長青帶他們在一家湘菜館簡單吃過, 走的時候吳詢刻意沒有和姜衢同路, 只是看了他好幾眼，然後和其他人繞路走了。

但姜衢此刻恨不得有人能和他們一起。

他懊惱地走在離陸淮有一點距離的地方，頭頂屋檐落了一滴水在他頭上以後，陸淮把他拉到了自己身邊。

“陸淮。”他輕輕喊他一聲。

“嗯。”陸淮應他，擡手指了指前面，“喝水果茶嗎？”

姜衢擡眸，拉住他的腳步：“算了吧，我不是很想喝東西。”

陸淮曲起食指在他耳骨上刮了刮, 笑着問：“醋壇子, 不能生氣到現在吧？”

“怎麽可能，我才沒有, ”姜衢低下頭, “不過……”他撓了撓頭, “我也覺得自己反應過頭了，有點尴尬現在。”

“看見你這樣，”陸淮停了停，“我心裏很高興, 在暗戳戳的爽。”

姜衢愣了一秒，用手去抓他小臂，腿在底下一頓踹：“讓你爽！讓你爽！”

陸淮一邊給他踢一邊笑：“好了，我說, 就是凡事都有第一次……”

“你這話說的，好像以後經常要有？”姜衢很快瞪着他。

陸淮忍不住攏着他頭側，輕輕帶到自己邊上，然後歪頭和他撞了撞，認真保證：“不會，永遠沒有。”

姜衢被他這個幼稚的動作逗笑了：“小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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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你大一個年級的小學生。”陸淮說。

“什麽毛病，”姜衢擡腿踹他，“比個小學生你也要贏我！”

陸淮：“那我錯了，”他低了聲音叫他，“姜姜學長。”

姜衢渾身起雞皮疙瘩，但還是很堅強地擡起下巴撩回去：“以後哥罩着你。”

星星落在肩膀，他們乘着晚風，手在空氣裏輕輕相撞，溫熱的觸感搔撓心髒。

“你說那個人能考省第一嗎？”姜衢問，“對了，他叫什麽名字？”

“張琮。”陸淮說，“省第一沒那麽容易，不是說說就有的，我對他的成績也沒印象了，不确定到底能不能考到。”

姜衢舌尖舔了舔上唇，壞笑着問：“那你呢，明年能不能考省第一？”

“你覺得呢？”陸淮反問他。

姜衢擡頭看着滿天星辰：“不認識你的時候覺得你可能不行，但現在覺得，就是你了。”

陸淮笑了：“濾鏡變厚了是嗎？”

“濾鏡也有，但你做我同桌以後我發現，你就是網上說的那種，比你聰明還比你努力的學霸，”姜衢說，“這種一般人很難超越，所以我理性推測，就是你了。”姜衢語重心長，還假模假樣拍他的肩，“小陸啊，全村唯一的希望啊，要堅持啊！”

陸淮推着他後腦勺，将他的視野扳回正前方：“舔過頭了，學長。”

姜衢一巴掌拍在他肩上：“你說你這個人這麽欠扁，那個什麽張琮看上你什麽了？”

他們轉到沒什麽人的地方，陸淮直接擠着他的肩膀：“騙你的，都不記得他什麽成績了，哪能知道他喜不喜歡我，你的醋壇子大的快找不到地方放，所以才特地給你騰出來。”

姜衢把陸淮打了一頓，從街頭打到巷尾，手腳并用，非常暴力。

“所以你們倆到底還有什麽關系？”姜衢捏着他袖子問。

陸淮抓了他的手背，包進自己手心裏，自然而然地走着。

他們誰都沒有不習慣。

“我高一時候和他在同一個實驗組，後來他高三不走競賽班，就退出了，”陸淮說，“見最後一面是半年前了，我和趙如均，就我媽找的那個……的小孩，我和他打完架，張琮怕我被學校記處分高考不能錄學校，去找過教導主任和校長。”

姜衢沒想到，張琮是個挺不錯的人，是不是出于喜歡陸淮所以做這些他還不确定，但他心裏确實酸酸苦苦的。

他怕那個時候沒有人給陸淮說話，怕那個時候所有人都對他指指點點，把他的事情當成下課後的閑聊談資，将那些謠言當做标簽一個一個貼到陸淮身上。

“小三的兒子”“人家小孩就在隔壁班”“市第一也沒用，背後見不得人”……

只會學習的學霸是掀起不起風浪的，有一身秘密又被人公開的學霸，才真正能讓人稱之為校園勁爆八卦。

他的手緊緊掐住了陸淮。

要是早一些就好了，他一定不會讓陸淮一個人走過那段時間。

“怎麽不說話？”陸淮笑着摸摸他的虎口，“學長對張琮還有什麽意見？”

姜衢搖頭：“沒有，就是覺得你太冤枉了。”

“是有點，那你安慰我一下。”陸淮晃了晃他的手。

陸淮第一次向他這麽直白地索要親密動作，像大型犬在線求愛，姜衢都不知道是先笑一頓還是先抱着他搓一頓。

他選擇了後者。

狂搓一頓以後，他将陸淮的手臂繞過脖子，搭在自己肩膀上，安慰地捏了捏：“以後我和你一起”

————

高考過去，高中教學樓就空了一塊，他們偶爾也會看隔壁摟，想起那天高三學生們撕了三年的書本試卷，被邵京琨追着狂奔的畫面。

“提示裏，B是一氯代烴，烴A的相對分子質量84，條件是氯.氣和光照，所以——”陸淮看着過必鐮，等他把結果說出來。

過必鐮小雞啄米般點頭：“對對，是的是的。”

“……”陸淮直接寫下答案，然後扔了試卷給姜衢，“21題，給他說下吧。”

過必鐮：“陸神，你抛棄我了嗎，你不要抛棄我，我是真的想學習的……”

陸淮嘆了口氣，從抽屜裏找了化學書，翻到頁數：“把這一章全都看完，然後找對應習題做，做完對答案，不懂的再來問。”

姜衢拿了過必鐮的試卷：“碧蓮，有進步啊，理綜都有140了！”

“還行還行，進步三十分而已。”過必鐮剛笑了一會兒，對上陸淮冷漠的眼神，又癟了嘴角，“要全都看完嗎？”

“随便你。”陸淮說。

過必鐮：“我知道了，我這個周末就看！”

姜衢給過必鐮把21題全都講完，撐着胳膊看刷數學題的陸淮：“诶。”

陸淮側臉看他：“怎麽了？”

“我就想看你寫進去沒有，”姜衢說，“有時候你聽不見我。”

陸淮将試卷對折：“但學長是每次都聽不見我。”

姜衢挑眉笑了，餘光裏見郭沁和陸嫣然過來，趕緊重新坐好了，手在底下悄悄戳陸淮的胳膊肘，害他筆在試卷上拉出長長一條。

“吳詢！姜姜！”郭沁前後左右看了一遍，彎下腰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放在桌子中間，“我們畢業晚會的視頻出來了！”

吳詢回過頭：“播放起來，趕緊的。”

他們四顆腦袋湊在一起，姜衢又勾了陸淮的脖子，讓他墊着自己肩頭看。

“下面是優秀教師和學生代表送給高三學子的寄語。”

他們作為表演人員，缺席了前半部分晚會，吳詢伸手想滑進度條，被姜衢打了：“不能看一下嗎。”

“這有什麽好看的，都是一些假情假意的……”

屏幕上一只好看的手在紙上寫下八個字，盡管是普通的碳素筆，筆鋒卻堅韌遒勁。

揚聲器裏的聲音清冷：“祝各位，苦盡甘來，星河長明。”

陸淮的畫面結束，姜衢眯着眼品味了一下，松開手：“快進吧。”

吳詢：“媽的……@！#￥*%！@#”

郭沁、陸嫣然：“……”

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我搞到真的了。

他們直接快進到後面的影子舞，中途付申奧墜機實力拉跨的畫面被反複觀看了多次，坐在前排開二人影院的付申奧和過必鐮，還把姜衢和陸淮決鬥那一波戰術翻滾截成了動圖發在班級群裏，配字——反正愛情不就都這樣。

群裏刷了999+以後，他們意猶未盡地下去上體育課。

“趕緊趕緊！”吳詢催促。

姜衢還捧着手機：“你們先下去，我再看看。”

吳詢低聲說：“人就在邊上你不看，看什麽視頻，腦子有屎。”

“你他媽才有屎，找個比喻都找的這麽惡心。”姜衢用桌子撞他，“滾。”

“好心沒好報。”吳詢嫌棄地走了。

姜衢欣賞完那段陸淮擦臉上口紅的畫面，心滿意足，反靠在桌沿上望着陸淮的臉。

“體育課就在教室裏看着我上了嗎？”陸淮頭也不擡地問他。

姜衢笑了笑：“你下去嗎？”

“一會兒下去看你打球。”陸淮說，“飲料還是水？”

“飲料再加一塊糯米糍。”姜衢說。

“小心拉肚子。”

教室裏人都走光了，陸淮便放下筆，看姜衢：“阿房宮賦背完了？”

“背完了。”姜衢直了腿，坐在桌子上，“要抽我背嗎”

陸淮看他，眼裏有濃重的笑意：“背不出怎麽辦？”

“怎麽可能，”姜衢抽了本書卷起來，敲陸淮的肩膀以後，低頭湊近他眼睛，“我要是全背出了——”

門被人輕輕敲了一下，是半個月前才見過的張琮。

姜衢火燎燎的小心髒瞬間降溫，手忙腳亂從桌上下來，看到是誰以後才松了口氣，拉開椅子坐好，小聲說：“靠，吓死我了這個77考場。”

陸淮壓着嘴角的笑，看向門口。

張琮進來，還挺客氣，沒找椅子坐下，站在桌子邊和他們說話，還抽空對姜衢笑了笑：“正巧經過你們學校。”

姜衢哦了一聲，然後垂眸掃着地板。

再見張琮，他心裏倒沒上次那麽酸溜溜，畢竟現在他的快遞櫃裏還放着陸淮，取件碼只有自己知道。

但煩是肯定的。

“高二的期末應該是全省聯考吧？”他問。

姜衢沒說話，陸淮就應了：“嗯。”

張琮仿佛沒感受到他倆的抗拒，反而笑的很開朗：“只考一學期的內容，也看不出什麽，你放心考，主要還是要等一輪複習過去，再考就基本能看到真實水平了，”他傳授完經驗，終于認真起來，“有考慮高三回一中嗎？”

姜衢噌一下擡頭了，看着張琮。

“什麽玩意兒？”他直接問。

張琮依舊不介意姜衢的态度，只是很理性地對陸淮說：“我是專程來找你的，今天回學校碰到你以前班主任了，她說當初勸了你很久不要轉校，但還是沒留住你，覺得很可惜。之前那件事……一中已經沒什麽人說了，回去上課不影響的，老師們也會注意好，”他又看了教室一眼，“冒昧說句不好聽的，你現在在的這個班，師資力量和一中差很多，呆上一年以後，你不一定有現在的成績。”

姜衢一巴掌拍在桌上：“你他媽放什麽狗屁？！”

張琮終于收了臉上的笑：“我想我們有些話要說，能稍微給我們一點空間嗎？”

姜衢覺得不可思議極了，這是他的教室，邊上坐的是馬上做他對象的人，你特麽一個不知道打哪兒來的人，一口一個我們我們，是他最近不上網了？世界上的人都開始按成績分類了？還是現在的情敵都敢舞到別人對象面前來了？！

“不如你給我點空間，我先打——”

陸淮擡頭，問站着的姜衢：“多于九土之城郭，前一句是什麽？”

“什麽東西？”姜衢雖然生氣，但不妨礙腦子裏高速旋轉，“瓦縫參差，多于周身之帛縷；直欄橫檻，多于九土之城郭。”

“直欄橫檻。”張琮也答，卻慢過姜衢。

姜衢看陸淮對張琮露出了很久不見的嘲諷，心裏跟打了勝仗似的，下一秒，戰利品陸淮拉了他的手腕，讓他彎腰。

一個吻落在臉側。

輕輕的，很溫柔。

“就當你全都背對了。”陸淮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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