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咱……咱們?”淩風老半天才反應過來。

他被少主安排跟在表小姐身邊寸步不離的保護她的安全,因此無論少主那邊出現什麽情況,哪怕真的需要天命司各部出動,他也依然只能留在定國公府跟着許寧妤。

但是此刻許寧妤的話聽在他耳朵裏卻猶如天籁,雖然明知道帶着表小姐去大甕城不合規矩,現在卻顧不得那麽多了,反正無論何時何地,他都會保護好表小姐就是了。而且表小姐平時雖然看起來不聲不響的,每次說出來的話卻都很一針見血,而且知道好多他們自以為是秘密的東西。

許寧妤還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在淩風的心目中瞬間高大了那麽多,聞言皺了皺眉,問他:“有什麽問題嗎?”

淩風頭搖的撥浪鼓一般:“沒,沒有!”然後轉身一溜煙兒不見了人影。

許寧妤忍不住輕嗤一聲,腹诽了一句:跑的可真快……

……

此去大甕城天命司出動的人并不多,絕殺四使中燕回被除名,蒼瀾去了東廠,淩風被派去跟着許寧妤,因此只剩下了朔月一人。

他在其他各部抽調了十名身手不錯的暗衛,一行人趁着夜色浩浩蕩蕩的向着城門口出發,卻在出城門前遇到了兩個熟悉的身影。

淩風出現在這裏他不意外,因為當初少主讓他跟着保護表小姐的時候他本就是有些抗拒的,只是淩風身邊的少年……

朔月仔細的辨別了一會兒,直到自己的馬堪堪停在許寧妤臉前寸許的位置。

許寧妤也不害怕,坦然直視着馬背上并不打算下馬的男子。

朔月跟她對視半晌,終于還是從馬背跳了下來,拱手叫了一聲表小姐。只是神色之間的倨傲讓許寧妤明白對方還真不一定能同意帶上自己一起。

朔月的視線在淩風跟許寧妤身上來回過了兩邊,規矩道:“表小姐這是要去哪兒?”

馬兒厚重的鼻息打在許寧妤臉上,許寧妤往後退了半步,看向朔月的表情真摯且無辜:“是這樣的——淩風實在是放心不下世子哥哥,因此此番接應準備與你們同去,只不過……世子哥哥走之前又明令過不允許我出他視線半步,因此——”後面的話被一副“你懂得”的表情明明白白的表現在了臉上。

朔月:“……”我信你才有鬼了。

許寧妤身後的淩風:“……”您可真能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就在許寧妤以為自己還要多費一番口舌的時候,朔月卻十分利落的點了頭。

“表小姐也知道此去路途遙遠,艱險重重,且是為了救少主必然風雨兼程,半刻都耽誤不得,所以這一路上不可能為了表小姐放慢速度——”他上下打量了許寧妤一番微微皺眉,“您這身板能受得住嗎?”

淩風也在身後投來不太确信的目光。

但是都這種時候了,又怎麽可以犯慫呢?許寧妤咬了咬牙,翻身上了馬,留給後面的人一個幹淨利落的背影:“少廢話,你怎麽知道我才是拖後腿的那個?既然知道半刻都耽誤不得還不趕緊出發?”

朔月沉默了一會兒,也緊接着翻身上馬,一夾馬腹跑到衆人前面,低斥道:“出發!”

……

一行人出了京都城一路風餐露宿日夜兼程,也确實如朔月所說并沒有因為她是女子就刻意放慢行進速度。

許寧妤一身利落男裝十分英挺,小小的身軀駕着馬在數十人的隊伍中游刃有餘,半分不輸隊伍裏的暗衛們。其實她在尚書府的時候是沒太多機會學習騎術的,而且父母親也根本極少帶她外出,更遑論是去騎馬。她的一身好騎術全仰仗上一世到了定國公府後天天跟着葉懷瑾六年間學到的,而這個時候又恰好派上了用場。

從京都到北疆,一群大男人臨到彙城時都難掩疲憊之色,更何況是從小就嬌生慣養慣了的許寧妤。

只不過話已出口,更何況葉懷瑾的情況現在沒人知道,她也不想因為自己耽誤大家的時間于是一路上便強忍着。而此刻——

她在馬上瞧瞧看了一眼自己搭在馬腹兩側已經毫無知覺了的雙腿,視線落在大腿裏側衣服與馬鞍間的位置——一片暗色暈染開來,混着八月裏鹹澀的空氣,她微微動了動腿,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

為了方便,隊伍第一次歇息的時候她就換上了與天命司一樣的一身黑色,因此即便大腿裏側早已磨破潰爛,暈染出血,也不太能看得出來。

天氣太熱,身上的汗出了落、落了出,一遍遍的往傷口裏浸,每一次都是折磨,她都硬生生忍着,只是這會兒臨到彙城,卻怎麽也快要忍不住了。

“淩風……”她虛弱的叫了一聲。

注意到她神色不對,距離她不遠的淩風忙驅馬跟了上來。

許寧妤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這七八日來的鞍馬勞頓他想象中的這位從未出過遠門的嬌弱小姐未曾叫過一次苦累,跟他們這群奔波慣了的壯漢們一起睡郊野,吃幹糧,能撐到這個時候他已經佩服的說不出話來了。眼看許寧妤即将跌落下馬,淩風忙伸手扶了一把,面色凝重。

“表小姐還堅持的住嗎?”朔月不知道什麽時候也回過頭來到了許寧妤的另一邊,神色也從剛出京都時候的漠不關心到現在看着許寧妤的時候透露出的幾絲敬佩。

許寧妤點了點頭,強撐着又拽了拽馬缰,朝城門裏走。所幸他們下榻的客棧距離城門并不算遠,正是葉懷瑾跟姬職當時住的那家。

九月早早就等在了客棧外面,看見朔月的喜悅還未及眼底就看見原本應該跟在表小姐身邊的淩風就在朔月旁邊。

“淩風,你不跟着表——”後面的話咽在了看見淩風扶着的孱弱少年臉上之後。

待看清馬背上面“少年”的臉,九月眼裏的震驚已經掩飾不住了,想到與公子臨出門前交代淩風的話,九月眉頭皺的更深,不過他畢竟也不算是天命司的人,因此對着淩風和朔月一行也沒有什麽立場指責,只不太贊同的道了句:“你們也太胡來了。”

“……”淩風看了一眼馬背上并病恹恹的許寧妤有些心虛。

“是我自己非要來的。”許寧妤虛弱的掀了掀眼皮,心想這鍋不能讓天命司背,不然下一次再要麻煩他們,估計就難賴上了。

許寧妤最後是被淩風給背到房間裏去的,她不是沒有力氣,而是只要稍微動一動,腿上就撕心裂肺的疼。原本她以為自己的傷勢沒有很重,可能只是因為天熱所以看着吓人。卻被自己在脫下衣服之後看到的腿上大面積潰爛和黏膩在血肉上的衣服驚的倒抽了一口涼氣。

淩風和朔月一行在安頓好她之後便馬不停蹄的往大甕城去了,九月出去給她抓藥。身上黏膩的難受,衣服還脫不下來,想了想,她咬牙撐着蹭到門口,叫住恰好上樓送水的老板娘:“能不能麻煩您幫我打些水來。”

客棧老板娘三四十歲的年紀,對他們這一行人的到來印象很深,想到她進客棧時候的樣子心下了然,于是很是和氣的對她笑笑:“姑娘先進屋好生歇着吧,熱水一會兒就給您送上來。”

“那就麻煩您了。”

“不麻煩——”她往許寧妤身後的房間裏看了一眼,忽然想到什麽,“一會兒姑娘擦洗需要人幫忙嗎?我看你傷的還挺重的,自己能行嗎?”老板娘話語誠懇,眼神裏也俱是真誠。

想了想自己身上十分瘆人的傷,許寧妤淡笑着拒絕了,老板娘也不勉強,點了點頭便幫她關上房門下樓打水去了。

受着傷洗澡實在是有些不太方便,許寧妤艱難的将自己連人帶衣服紮進浴桶裏,溫熱的觸感觸及腿上的傷口疼的她面上又是一白,瞬間冷汗就順着額角逼了出來。她深吸了幾口氣,慢慢慢慢地将自己埋到水裏……

等到傷口适應了水溫,她閉上眼睛伸手極盡小心的輕拍着與大腿粘連的衣褲,這次衣服褪下來的很輕松。只是等将全身擦洗完,桶裏的水幾乎已經涼透了,許寧妤從水裏出來的時候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八月的天,再覺着冷,實在是有些誇張了。

她心裏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可別是要發熱了才好。

……

也不知道是自己這張烏鴉嘴是開過光還是怎麽着,還真就被她給說中了。傷口潰爛、洗澡着涼再加上這一路上的鞍馬勞頓,這天夜裏許寧妤身上就開始發熱,她的意識還算清醒,也深知自己的身體現在這個情況是決計不能再着涼的。因此,即便是八月的天,即便連發熱帶高溫熱的她頭痛欲裂,她也緊緊的将棉被裹在自己身上。

被子下面,她感覺得到小腿上的汗珠順着腿肚的弧度往下劃過的軌跡,有些癢……不過傷口就難受的厲害了些,刺骨的疼。如果幸運的話,撐過去這一夜,可能明天一早醒過來,這高熱就退下去了。

只是顯然,她過于高估了自己的身體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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