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054

江淮仁一行人走後,屋子裏只剩下徐思娣跟厲徵霆兩個人, 屋子裏一下子徹底靜了下來。

徐思娣立在原地, 一時走也不是, 離開也不是。

這種安靜, 莫名令人心慌, 明明以往在會所時,整個屋子裏亦是只有厲先生一人, 或許是彼時兩人扮演的角色不同的緣故吧,那是在工作,而此時此刻, 是工作之外的私人時間, 又加上她只能幹巴巴的站着, 無事可做,而厲先生歷來是個話不多的人,故而整個屋子裏氣氛微微有些尴尬。

過了好半晌, 徐思娣覺得這樣站着下去也不是辦法,只抿了抿嘴緩緩轉過身去, 想要詢問厲先生什麽走,如果太麻煩太晚了, 她自己可以先走。

卻不想, 一轉身遠遠地只看到厲先生悠閑的歪在沙發上, 正在朝着她這邊看着,目光中帶着絲絲饒有興致的感覺,徐思娣垂了垂眼, 不敢與之對視,過了片刻,只忽而聽到一聲懶洋洋的聲音在屋子響起——

“過來。”

厲先生抿了一口紅酒,沖她淡淡道。

徐思娣愣了一下,只下意識的擡眼看了對方一眼,這時,厲先生忽而起身直接去了酒櫃旁拿了一只透明的水晶杯,不多時,只漫不經心的倒了兩杯酒,自己端起了一杯,忽又重新坐了下去,忽而沖她淡淡道:“過來陪我喝一杯。”

說完,瞥了一眼茶幾上另外那杯酒。

徐思娣怔了怔,待反應過來後,忙擺了擺手道:“不好意思,厲先生,我…我不會喝酒。”

厲徵霆聞言淡淡的蹙了蹙,眉眼間似乎泛起了一抹不悅,片刻後,不再說話,屋子裏再次靜了下來。

徐思娣咬了咬唇,立在原地立了好一陣,只覺得這種死寂般的環境令人身心備受煎熬,不知過了多久,實在受不住了,只再次咬了咬唇,朝着對方慢慢踱了過去,走到茶幾前,猶豫了片刻,只彎腰要去端那杯酒,卻在此時,聽到一道低低的聲音,道:“端過來。”

徐思娣的手微微一抖,過了片刻,只依言搖搖晃晃的端着那杯酒朝着厲先生走去,厲徵霆擡眼直勾勾的看了她一陣,忽而将手中那個空杯子遞給了徐思娣,徐思娣立馬眼明手快的接了過來,轉而只見對方将她手中的那杯重新接了過去,正要喝時,徐思娣也不知道自己腦子抽了什麽風,忽而不明所以的道了句:“厲先生,喝…喝酒傷身,您…您…”

說到一半,話語猛地一停,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逾越了。

對方是誰,對方可是厲先生,她是誰,她不過就是個小小的服務員而已,她有什麽資格去多管閑事。

徐思娣覺得此時此刻自己的腦子簡直秀逗了。

說完後,立馬垂着眼,只恨不得找個個地縫鑽進去。

卻未料,對方好似并未有任何嘲諷,只微微挑眉定定的看了她一陣,然後将酒杯送進嘴邊,将裏面的酒全部一飲而盡,随即,将空酒杯直接往茶幾上一擱,瞧着似乎收了酒杯似的,不多時,忽而伸手往太陽穴上揉了揉,又沖她道:“過來給我揉揉。”

聽到這句話後,徐思娣身子微微一僵,冷不丁想到了上回,上回在會所那回正是如此,他喝多了,最終導致發展成了那副局面,如今,只覺得畫面重現,只覺得将要重蹈覆轍似的,徐思娣一時立在原地,久久沒有反應過來。

厲徵霆原本已經閉上了眼睛,等了一陣不見她過來,不由緩緩睜開了眼,看到她遠遠地站着,一臉不情不願,厲徵霆好不容易緩和的神色又微微疏離了起來,正要開口說話時,卻不想就在此時,忽然聽到有人在門外敲門道:“老板,拍賣行将今晚的拍品送過來了,您要不要過目一下。”

一個女士的聲音。

徐思娣悄無聲息的松了一口氣。

而厲徵霆聞言,微微抿了抿嘴,只緩緩從沙發上坐起來了,微微松了松脖頸處的領帶,緩緩道:“進來。”

片刻後,一位身着白色西服,精致幹練的女士走了進來,正是之前替厲先生競拍的姚總姚姍姍,姚姍姍身後跟着一行安保人員,每個人手中小心翼翼的抱着一個透明的防彈密封箱,姚姍姍進來後不知往哪兒按了一下,忽而只見從牆壁裏伸展出來一張白色的會議桌,工作人員将七八個密封箱一一擺放在了會議桌上,姚姍姍懷裏抱着一疊厚厚的證書及在文物局備案的資料等,恭恭敬敬的遞給了厲徵霆,道:“厲總,請過目。”

厲徵霆卻并沒有接,只伸手揉了揉太陽穴,用下巴點了點徐思娣的方向,淡淡道:“将資料交給她,回頭再讓拍賣會将東西送去會所。”

邊說着,邊緩緩站了起來,起身将西服的紐扣扣上,忽而提着步子往外走,經過徐思娣跟前時,說了句:“走吧,先送你回學校。”

徐思娣愣了片刻,立馬從沙發上起了,緊緊跟了上去,走到一半,姚姍姍從身後喊了一聲:“徐小姐。”

徐思娣扭頭看了一眼,只見姚姍姍大步上前,将懷裏那一疊厚厚的資料遞給了她,道:“會所五點營業,明晚五點,我讓拍賣行将這些拍品送去會所,徐小姐您看可以嗎?”

徐思娣慌忙接過那疊資料,猶豫了片刻,只緩緩點了點頭,低聲道:“好的。”

說完,見厲先生已經出了房間,徐思娣立馬朝着姚姍姍點了點頭,然後抱着一大堆資料跟了上去。

九十九層專屬安全電梯,中間沒有停一下,電梯裏四面透亮,厲先生立在電梯中央的位置,他人很高,襯托得整個電梯空間十分狹小壓抑,徐思娣站在角落裏只覺得無論視線掃到哪裏,都能夠從電梯四面內壁中看到厲先生的影子,正面的,斜面的,倒立的,全部一一展露在眼前,哪怕低着頭,腳下透亮的地板也能折射出厲先生的倒影,只覺得無孔不入似的。

不到一分鐘的時間裏,兩人一言不發,徐思娣只覺得過了半個世紀那麽長。

好不容易聽到叮地一聲,電梯門終于打開了,卻不想,她跟随厲先生出去時,只見酒店VIP的專屬電梯外竟然候着兩道身影,一男一女,十分年輕亮眼,男的一副西裝革履的精英男士裝扮,而那道女的身影,徐思娣微微一愣,只覺得越看越熟悉,待她緩緩走出電梯後,整個人僵在原地,竟然是…仇筱?

仇筱看到徐思娣亦是微微一愣,一連着看了好幾眼,只以為是看錯了,而徐思娣身上這件大衣正是徐思娣冬天裏唯一的一件,她經常穿着,即便人無法确定,這件衣服卻是能夠百分百确定的。

兩人對視了一陣,一時間誰都沒反應過來,直到,仇筱身邊那位男士立馬客氣的朝着厲徵霆微微彎腰颔首,道:“厲總,您今晚大駕光臨,實在時有失遠迎。”

說完,只上前客氣的朝着厲徵霆握手。

一副對待客戶的姿态,跟駱經理往日在會所招待客人的姿态如出一撤,瞧着像是酒店的高管似的。

厲徵霆亦是朝着對方微微颔首,将手遞了過去,道:“顧總,好久不見。”

兩人似乎認識。

兩人寒暄的空擋,仇筱只微微眯着眼,看了看徐思娣,又看了看她跟前的厲徵霆,不多時,眼中稍稍有些複雜,而徐思娣雙眼有些躲閃,只覺得就跟做賊似的被人一把抓了個正着,雖然她什麽也沒偷,卻莫名有些尴尬及心虛。

她雖對這座城市的許多人情世故,許多常識不懂,可畢竟待了小半年了,多少也是知道的,Z大是整個海市最好的大學之一,學校藝術系的才女美女層出不窮,聽聞學校有不少漂亮的女學生被有錢的富二代或者老板包養了,尤其是到會所上班後,婉婉曾說說,出入會所的客人中有不少女伴就是出自海大、Z大,像是昨天江少帶來的那個女伴正是海大的,而會所中雖管理嚴苛,卻每年都有不少漂亮的侍者被有錢人包走了。

徐思娣雖然跟厲先生沒有任何關系,可仇筱那眼神,莫名看得她心慌。

大概是太過震驚詫異,太過尴尬複雜,兩人誰也沒有主動跟誰打招呼,仇筱待反應過來後,只很快收回了視線,十分知趣的沒有上前點破。

直到厲徵霆往前走了一陣,見她失神的立在原地,不由皺了皺眉,低低地咳了一聲,徐思娣一驚,這才立馬跟了上去。

一直到上了車後,徐思娣依舊久久沒有緩過神來。

只緊緊抱着那堆資料,心裏微微有些繁雜。

她在兼什麽職,打什麽工,宿舍裏的舍友們并不知情,偶爾有人問過,徐思娣只含含糊糊的轉移了話題,她不愛說謊,幹脆不說,室友們也從未生疑過,而如今…卻被仇筱撞了個正着。

她雖并沒有幹過什麽有失道德的事情,可是被人撞見孤男寡女的從酒店出來,終歸是不大好的,從前他們班有個人的姐姐就是在柏酒店上班,那位同學一臉驕傲的四處炫耀,可背地裏不少同學卻在背後偷偷議論,說在酒店打工的,肯定不是什麽正經女孩兒,國人的思想有時候十分狹隘,對時常出入酒店的女孩,無論客人還是工作人員,多少有些偏見。

而徐思娣跟仇筱同處一個宿舍,日後見了,多少會有些不自在的。

徐思娣微微擰着眉,微微有些犯愁,正愣神間,只見到一陣細微的聲響,徐思娣微愣,扭頭看了身旁之人一眼,只見厲先生将他那邊的車窗打開了,車子裏有淡淡的酒味,厲先生用手指抵着太陽穴,似乎微微有些不适。

徐思娣想着他定是喝多了,又坐着汽車,許是有些暈車的緣故吧。

徐思娣也有些暈車,所以她的包裏時常備了些緩解暈車的小零食,看到厲先生這幅模樣,心裏有些猶豫,若是換作旁人,她一早便自然的詢問了,可對方是厲先生,不知為何,總是有些不敢及不自在。

正踟蹰間,只聽到一道低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冷不丁出聲道:“想說什麽?”

徐思娣一驚,驚訝于對方目光的敏銳及犀利。

她一直是個清冷淡漠之人,學校許多認識的,不認識的都說她有些距離感,臉上神色也素來寡淡,可對方卻好似能夠探入她心裏似的,這種如利劍般的鋒利的眼神,直令人心驚肉跳,好似讓人無處遁行似的。

徐思娣用力的抱緊了手中那疊資料,良久,猶豫着開口道:“厲先生是不是有些不舒服,我包裏有些能夠緩解頭暈的小零食,不知厲先生要不要嘗嘗?”

徐思娣邊說着,邊立馬從包裏摸出了一小包零食。

厲徵霆原本用手撐着頭部,聞言,不由直接将手伸了過來。

徐思娣小心翼翼的将包裝拆開,緩緩将小零食遞了過去。

只見厲徵霆原本歪在車沿上的,忽而坐直了起來,垂眼往大掌裏的小零食袋好奇的看了一眼,忽而扭頭看向徐思娣,問道:“這是…”

徐思娣忙恭恭敬敬的回道:“回厲先生,這是生姜片,含在嘴裏,可以适當的緩解頭暈的症狀。”

厲徵霆似乎不信,只盯着掌心的小玩意兒看了好一陣,不多時微微挑了挑眉,猶豫了半秒,忽而從小零食袋裏捏了一片放到鼻尖下嗅了嗅,随即放入了嘴裏緩緩嚼了嚼。

徐思娣立馬瞪大了雙眼,忙不疊道:“這個…”

這生姜片又生又辣,一般就撕一小條嘗嘗就成,或者含在嘴裏也成,對方一下子塞了那麽一大塊,還直接嚼了起來。

徐思娣壓根來不及阻攔。

她話還沒說完,果不其然,下一秒,只見對方眉頭緊緊皺起,不多時,臉跟脖子同時脹紅了,再然後只将手掌握成拳頭用力的抵在唇邊劇烈咳了起來,邊咳邊啞聲喊道:“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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