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宋聞舟第一次見到穆遲的奶奶，是在放寒假的第二天，被穆遲強行帶去的。

宋聞舟一大早就接到穆遲邀請他去家裏玩的電話，驚訝于假期間穆遲竟然起這麽早的同時帶着睡意問道：“過兩天再去可以嗎？”

頭一天才從學校回家，宋聞舟不太想出門。

“可是我們明天中午就要出發去英國了。”穆遲的聲音裏帶着無可奈何。

宋聞舟沒想到他們的行程如此匆忙，遲疑道：“那等你們回來？”

“那得好久之後了，我今天就想……”穆遲說到一半連忙改口，“不是，我奶奶今天就想看到你。”

“為什麽？”宋聞舟的腦袋還未完全清醒，因此沒發覺穆遲話中的怪異，“你奶奶都沒見過我。”

穆遲毫不猶豫地說：“因為我經常跟她提起你，所以她對你特別感興趣，覺得你比我乖很多。”

宋聞舟打了個哈欠，“是嗎？那你替我謝謝奶奶。”

“你今天來我家自己謝不就好了。”穆遲催促道。

“那我晚點去，現在好困啊……”宋聞舟不自覺地帶上了撒嬌的語氣。

“你、”穆遲莫名地結巴了一下，“你來我家可以繼續睡。”

宋聞舟拉高被子蓋住頭部，心道穆遲的腦子是不是有問題，哪有人大早上在自己床上睡得好好的，中途換到別人家繼續睡？

“我去接你好不好？”穆遲在電話裏問。

宋聞舟閉着眼睛罵道：“你他媽的煩死了。”

穆遲非但沒生氣，還特別高興地笑了幾聲，說：“我現在準備出門了，二十分鐘到你家。”

宋聞舟直接挂了電話，煩躁地往被子上捶了一拳。

他想不通，世界上怎麽會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煩歸煩，幾分鐘後宋聞舟還是乖乖地掀開被子起床，拉着一張臉換衣服洗漱。

任素儀和宋承朗已經上班去了，想着宋聞舟剛放假也許起床會晚一點，因此沒有給他留早餐。

誰知道穆遲做事總是出人意料，大清早邀請人去做客。

門鈴被按響的時候宋聞舟體感并沒有到二十分鐘。

宋聞舟剛打開門，一個雪球直擊他的腦門，他躲避不及，只能條件反射地閉上眼睛，任由雪球在他的額頭上炸裂融化，耳中盡是穆遲“哈哈哈”的聲音。

宋聞舟：“……”

打同桌犯法嗎？

穆遲笑完伸手把宋聞舟額頭上殘留的水漬抹去，開心地問：“驚喜嗎？”

“有驚無喜。”宋聞舟擋開他的手。

“不不不，”穆遲憋笑道，“你驚我喜。”

宋聞舟氣笑了，揚着嘴角瞅穆遲一眼，轉身進屋子。

穆遲跟在他後面，叽叽喳喳地說：“你知道嗎舟舟，外面下雪了。”

宋聞舟“嗯”了一聲。

雪球都砸到他臉上了他還能不知道下雪？

“是今年的初雪耶，”穆遲說，“真好，最後一天趕上了。”

“什麽？”宋聞舟沒明白他的意思。

“沒什麽，”穆遲歪着頭看他，“我是想叫你起來看雪才吵你睡覺的，你不會怪我吧？”

穆遲也是被奶奶叫醒的，醒來看見外面白茫茫一片，他的第一反應就是和宋聞舟分享，單單是告訴宋聞舟下雪了還不夠，要親自帶他去看才行。

宋聞舟搖了搖頭，問道：“你是想坐會兒還是現在就走？”

“現在就走！”穆遲莫名其妙地很興奮，“我跟奶奶說了，她等着我們回去吃早餐呢。”

宋聞舟于是準備換鞋出門。

“不行，你穿得太薄了，得換一件厚一點的外套。”穆遲為了充分表達天氣的惡劣，加強語氣道，“外面很冷很冷。”

宋聞舟知道他若是不換穆遲必然會一直唠叨，而他現在又不怎麽想說話，懶得和穆遲費口舌，便聽話地回房間換衣服，身後穆遲大聲喊着讓他別忘了系上圍巾。

出門前穆遲監督宋聞舟把圍巾繞着脖子纏上兩圈，一低頭下半張臉就被擋住，确認沒有漏風之處，穆遲才滿意地點點頭。

宋聞舟沒有戴圍巾的習慣，脖子被纏住讓他有種呼吸不順暢的感覺，站在封閉的電梯裏時這種感覺更甚。

他想伸手扯開，卻被察覺到他意圖的穆遲阻止。

“外面真的很冷，”穆遲認真道，“相信我。”

宋聞舟只得作罷。

從電梯出來，透過玻璃門看到外面，宋聞舟這才覺出昨兒夜裏下的雪挺大，外面已經堆積較為厚實的一層。

他家住在高層，早上非自然睡醒他沒來得及拉開窗簾往外看，聽穆遲說還以為下的只是小雪。

出了單元門，寒風拂來，宋聞舟連忙縮了縮脖子。

穆遲轉頭得意地看他一眼，意為：看，我沒騙你吧？

宋聞舟沒理會他，徑直往前走，走了幾步被身後的穆遲拉住胳膊。

“等等，”穆遲示意另外一個方向，“我的車停在那邊了。”

“？”宋聞舟雙手插在兜裏，疑惑道，“你開車？”

他沒記錯的話，穆遲上回過的是十七歲生日，還未成年。

穆遲挑了下眉，但笑不語，只示意宋聞舟跟他走。

過了一個轉角，穆遲停在一排灌木叢旁，那裏停靠着一輛可載人的自行車。

宋聞舟：“……”

下雪天騎自行車，真有穆遲的。

且不說冷不冷的問題，他就不怕路上太滑一不小心摔個狗吃屎嗎？

思索間穆遲已經邁開長腿跨坐上自行車，熱情洋溢地招呼道：“快上來啊舟舟，我載你。”

宋聞舟微皺着眉，委婉地問：“會不會有點冷？”

“沒事的，”穆遲非常大方地說，“我在前面給你擋着風的，放心，我的體型完全能為你遮風擋雨。”

宋聞舟扯着嘴角笑道：“這樣占你便宜多不好。”

穆遲“啧”了一聲，說：“你随便占，不用客氣，快上來啊。”

宋聞舟設想了一下在大路上和穆遲雙雙從車上摔下去的社死畫面，搖搖頭道：“我暈自行車，我們要不坐公交去吧。”

“你哄我呢，還有人暈自行車？”穆遲不相信。

宋聞舟堅定地點頭，“我暈。”

反正他就是不坐，他今天寧願一個人走路去穆遲家也不願陪穆遲一起摔地上。

幾分鐘後。

“準備出發啦。”穆遲氣哼哼地扭頭對車後座的宋聞舟說，“竟然不相信你遲哥的車技，等會兒我給你展示一把什麽叫做冰上漂移。”

宋聞舟滿臉抗拒，但迫于穆遲的“淫威”，只能在心裏祈禱穆遲只是說說而已。

穆遲見吓到他後滿意地笑起來，“逗你的，我保證毫發無傷地把你帶到家，害怕就抱住我的腰。”

“手冷。”宋聞舟嘟囔道。

穆遲看向他凍得發白的手指，懊惱道：“剛才忘記讓你戴手套了。”

說着就要摘下自己手上的手套給宋聞舟。

宋聞舟連忙阻止他，“你在前面更冷。”

穆遲也不強求，扯開自己棉服外面的口袋，說：“那你揣在我衣服兜裏，既暖和又能抓住我。”

宋聞舟怕他不聽穆遲的建議，穆遲又要執意摘手套，只得聽話地把手插進穆遲的兜裏，虛虛扶住穆遲的腰。

“快走吧。”他催促道。

“別催，”穆遲嚴肅地教育他，“天冷路滑，要注意安全駕駛。”

駕你個頭啊！

宋聞舟心道明明是穆遲不聽他的非要在下雪天騎車，竟然還好意思教育他。

穆遲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踩着自行車轉彎的同時笑着說：“記住了嗎？你以後要是開車一定要時刻注意安全，我就不用了，我技術比較好。”

自行車前行過程中冷風更加肆意地刮在宋聞舟的臉上，他往穆遲的背後躲了躲，嘴巴被圍巾捂住，悶着聲音道：“你別說話了。”

路上偶有颠簸，宋聞舟的身體愈加靠近穆遲，好在穆遲今天穿的不是羽絨服，而是面料柔軟的棉服，就算他的臉貼在上面也不會覺得冰涼。

穆遲雖然看上去不太靠譜，但一路上車騎得倒還算小心翼翼，穩穩當當地載着宋聞舟，并沒有出現宋聞舟預想中的社死畫面。

“到了。”穆遲在一處栅欄旁停下車，雙腳扒拉在地上，待宋聞舟下來後才邁開腿離開座位，推着自行車把手指揮宋聞舟打開一旁的木門。

木門只有及腰高度，起不到任何防盜的效果，連同周圍那圈栅欄似乎都只是為了觀賞性。

從木門而入是一個寬敞的院子，左右兩邊隔出大小不一的花園和菜園。

此時正值隆冬時節，花園裏的花只有一些枯枝敗葉，葉子上盛着昨晚下了一夜的雪。

反觀菜園這邊卻是還活着不少耐寒的蔬菜，赤根的菠菜、芹菜的幼苗、露出半個頭的蘿蔔……在雪層的覆蓋下彰顯着生機。

宋聞舟瞧得認真，眼前的這一幕讓他不由得想起了小時候。

他的外公外婆喜靜，退休之後便搬回了縣城住，家裏也有一方院子，和穆遲家的格局不同，但同樣充滿生活氣息。

“這……”宋聞舟就像劉姥姥進大觀園般，看得眼花缭亂。

穆遲瞧他傻傻的樣子，嘴角差點咧到後腦勺，驕傲地說：“我家好玩吧？讓你來你還推三阻四。”

宋聞舟指着那片菜地轉頭問他：“你們出國了這些菜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穆遲不在意地說，“它們就在這兒呗，又帶不走。”

“不會死嗎？”宋聞舟問。

“應該不會，”穆遲說完不确定道，“……吧？”

“你奶奶種得那麽辛苦，”宋聞舟心疼道，“死了多可惜。”

穆遲好笑地看着他，說：“那你閑着的時候過來摘了回家吃。”

宋聞舟心想這也不失為一個好主意，點點頭道：“我買，到時候摘多少給你轉錢。”

穆遲“啧啧”兩聲，說：“這些菜人人來都可以摘走，你是我同桌竟然談什麽錢。”

宋聞舟轉頭看一眼那一縱步就能跳進來的栅欄，相信了穆遲的話。

“哎，你知不知道元宵節有個習俗是‘偷菜’，”穆遲聳聳肩，“每年那時候我們都不在家，這附近的人元宵節那天晚上就跑來把這些菜偷走了，一根都不帶剩的。”

宋聞舟睜大了眼睛。

穆遲忍着想摸他頭的沖動，眨眨眼說：“你要想吃就早點摘走，或者你元宵節晚上沒事的話也可以過來湊湊熱鬧。”

聽上去挺有意思，宋聞舟有點動心，但他矜持地說：“這不太好吧。”

“有什麽不好的？”穆遲慫恿道，“到時候你記得給我打視頻，我也想看看。”

宋聞舟：“……”

打視頻給菜的主人讓他看着自己偷他家的菜，怎麽感覺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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