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別說給他聽
第5章 “別說給他聽。”
容淺的疑問發自內心,因為他忽然覺得自己有些看不明白這個人,他的無差別溫柔是對每個人都能做到這個程度?
“對誰都這樣?”嚴律清笑容平和地問,“你是指哪樣?”
容淺抿了下唇,很少見的話多起來,“不止今天,那天在華園,廣智說我吃的那些并不在菜單上,這不是電話裏說一聲華園的廚師就能額外去準備的,因為首先食材就是一個問題。”
嚴律清緩緩放下遞卡的手,“這只是小事。”
“那今天呢?”
“這我承認有些不同,換一個人我可能會送他來,但不會陪他下車去辦一件和我無關的事情。”
容淺目光直直地看着他,眼型完美的桃花眼清亮透徹地映着眼前人,“為什麽?”
嚴律清沒有回避和他的對視,輕聲道:“如果非要說一個原因,那可能是因為我喜歡你的眼睛。”
這句話其實能算得上暧昧了,但奈何容淺不解風情,在某些方面他的神經粗得像高壓電纜,以至于他聽到對方說喜歡自己眼睛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擡手摸一下眼皮,清冽的嗓音含着疑惑,“我的眼睛?”
嚴律清低頭笑了笑,似乎容淺的反應讓他覺得很好玩,也可能是很可愛。
他把手裏的卡又一次遞出去,“我的一點心意是給孩子們的,還請你代孩子們收下。”
容淺猶豫了一下,“我會用你的名字,因為是你的錢。”
嚴律清不想和他争這個,“随你。”
容淺這才伸手接過他的卡,重新走回店裏再多買些卷筆刀和鉛筆,不同類的作業本也多買了一些。
嚴律清站在他身後看見腳邊箱子裏還有些毽子和帶計數器的跳繩,便讓大爺把這些也一并算上,直到把小貨車的車廂填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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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站在店外目送小貨車離開,這才并肩往市場外走,回到停車場。
“我送你回去。”
他的體貼周到從始至終無微不至,容淺都有些過意不去,“我今天一直在麻煩你。”
嚴律清拉開車門,笑着對他道:“那要請我喝杯咖啡嗎?”
容淺不想拒絕。
十幾分鐘後,車子停在了一家輕奢風的咖啡店外,一進門就能聞見烘焙咖啡豆的香氣。
兩人各點了杯意式濃縮,坐下相對無言。
嚴律清看着坐在自己對面,低頭垂眼,面龐白皙恬靜的人,溫聲打破寂靜:“不寫作的時候會做些什麽?”
“……看書。”
“只是看書?”
容淺輕一颔首,捏了捏莫名有些濕的手心。
此時若是換個其他什麽人坐在這,大概會被他過分冷淡的态度弄得如坐針氈。
但嚴律清一直很平和,容淺話很少他也沒在意,沒話找話地和他聊一些瑣碎的小事,問他平時都看什麽書,容淺再一板一眼地回答。
一杯咖啡見底,嚴律清對容淺也有了個大概的了解。
容淺就和看上去的一樣,是個很容易讓人感覺有距離感的人,話少,情緒內斂,不熟悉他的人是猜不到他沉默的時候心裏在想些什麽的,也因此才會讓人覺得他很冷漠。
但偏偏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卻有一雙仿佛會說話的眼睛。
只需你細心一些,就能從他的眼中窺見他內心真實的想法。
嚴律清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人,什麽都明晃晃地寫在眼裏,讓人想不去在意都難,偏偏他自己好像什麽也不知道,沒有任何察覺,這點也讓人更加在意。
喝完咖啡從店裏出來,嚴律清打算送容淺回家,但容淺站在路邊沒有上車,他伸手指了方向,那裏有個小區。
“我家就在附近,我走回去就好。”
“我送你回去。”
容淺搖頭,“我回去的路上還要再去趟超市。”
“那我送你去超市。”
容淺指了一下近在眼前的倉儲式超市,“已經到了。”
嚴律清回頭看了眼,只好作罷,語氣不無遺憾,“好吧,那改天再見。”
容淺朝他颔首,“今天謝謝你了。”
嚴律清站在車旁沒動,“不留個聯系方式嗎?”
“……可以嗎?”
嚴律清直接拿出手機,“你的手機號?”
容淺給他報了串數字,很快他褲兜裏的手機響起了鈴聲。
嚴律清見打通了便直接挂斷,手指飛快地建立通訊錄名片,打上容淺兩個字,道:“有任何事情都可以給我打電話,我二十四小時開機。”
容淺又想問了,你對誰都這樣?
嚴律清笑了笑,好像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知道我這個號碼的人并不多,你是其中之一。”
容淺站在原地目送保時捷遠去,直到再也看不見了才轉身走自己的路,去超市買泡面和小面包放在家裏。
源城作協為期兩天的公益活動行程節奏很緊,容淺一大清晨天還沒亮就出發去作協,要趕着去第一所希望小學。
他送去作協的文具在出發前就被均勻地分成了五份,和送來的書籍一起送給了希望小學的孩子們。
容淺臉生得冷,氣質也淡漠疏離,按理說小朋友應該是不會喜歡他這樣的大人。
但奇的是無論他走到哪個希望小學,孩子們都挺願意親近他的,就算不是活潑的打鬧,也會争着要離他近些,坐在他身旁,走在他邊上。
可能看出了他不太愛說話,孩子們也不會叽叽喳喳地拉着他說個沒完,而是用稚嫩的字跡,在現嘶的草稿紙上寫下感謝的話語。
字體歪歪扭扭地寫着:謝謝容qian哥哥,我會好好學習。
他們都知道額外的文具是這個大哥哥帶來的。
容淺就地坐在小學樓前的臺階上,捏着那張草稿紙出神,扭頭對圍着他的孩子們道:“文具不只是我一個人買的,還有兩個人,韓叔叔給你們買了很多的鉛筆和橡皮擦,他祝你們前程似錦。”
“那還有一個呢?”
“還有一個嚴哥哥,他給你們買了很多作業本,還有毽子……你們可以給嚴哥哥和韓叔叔也寫一張嗎?”
“可以!”
孩子們頓時興奮地轉身跑回教室裏,不一會兒就有孩子捏着兩張寫好的草稿紙跑出來。
容淺把收到的紙條收好,“我會好好交給他們的。”
兩天時間裏容淺跟着作協一起去了五所希望小學,趕完最後一所,所有人都累得躺在旅館的小床上一動不動,唯獨容淺還有力氣收拾東西。
當天晚上一行人風塵仆仆趕回源城,容淺回到家裏沾床就着,一覺睡到第二天中午生生被餓醒。
為了能早點吃上些東西,他洗漱完就把見到嚴律清那天買的面包翻出來,連着吃到第四個,餓得直打鼓的胃這才好受了一點。
因為睡得太多醒了還乏,他給自己沖了杯咖啡,随後打開電腦文檔,開始工作,寫累了就停下睡會又或是看會書,時間就會像流水一樣逝去,直到窗外天色漸暗,日落黃昏,肚子餓了就燒水煮泡面。
他的一天就是過得如此單調乏味,每一天都如此,沒有什麽不同。
時間長了他自己也早已習慣,可偏偏他忽然想起了那天嚴律清問他寫作之外的時間會做些什麽,看些什麽書。
容淺回想當時嚴律清的臉,忽地自嘲一笑,心想他要是知道自己的一天是這樣度過的,會不會覺得這個人真是無聊至極,枯燥無味?後悔把自己的電話號碼給出去?
應該會的。
誰會想把自己的聯系方式交給這種人?
難以抑制的自我厭棄感像潮水湧來,逐漸将他淹沒。
為了緩解這種突如其來的情緒,他拆了一包煙就地坐下,摸出打火機開始吞雲吐霧。
一根不行就抽兩根,抽得滿屋子都是尼古丁的味,人像中了蠱似的,嚴律清那張臉總在他腦海裏揮之不去,還忽然想起了他說的那句——如果非要說一個原因,那可能是因為我喜歡你的眼睛。
我的眼睛怎麽了?
容淺掐滅煙頭,起身往衛生間走,洗了個手站在鏡子前扒拉自己的眼皮,看自己的眼珠子是有哪裏不同。
遺憾的是他并沒有找出不同,也不知道嚴律清為什麽要喜歡他的眼睛。
不過注意力因此被轉移了也讓他原本糟糕的心情好了許多,覺得自己也并非沒有值得被人喜歡的地方,有個他覺得還不錯的人就喜歡他的眼睛。
唉,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再見這個他覺得還不錯的人,能再一起喝杯咖啡就好了,容淺對着鏡子心想。
晚上九點,容淺濕着頭發從衛生間裏出來就接到章莉的電話。
他稍稍疑惑了一下她怎麽會在這個時候打來電話,劃開接起就聽見她說。
“小容,我和芃芃他們在江邊吃宵夜呢,你要不要過來一起?”
“我不吃宵夜。”
“過來坐坐也好。”
容淺的習慣是洗完澡就不會再出門,他正要再拒絕,忽然聽見電話那邊響起某個有些熟悉的聲音,那個人說了句讓我來。
不一會兒,章莉的聲音就換成了另一個人。
“小淺老師不賞臉過來坐坐嗎?”
那透着淡淡笑意的聲音像有生命一樣直往容淺耳朵裏鑽,酥麻了他的耳根和後腦勺。
是嚴律清。
容淺沉默不語,嚴律清也沒有在意,接着道:“這裏不冷,在室內,有暖氣。”
容淺還是不吭聲。
嚴律清都有些緊張了,“……來嗎?”
容淺濕漉漉的腦袋上還蓋着毛巾,他回頭看了眼陽臺外閃爍的霓虹燈,“這個點沒有公交車了。”
“我去接你?”
良久,沉默的手機裏才能聽見一聲很輕的嗯。
嚴律清頓時長松了一口氣,臉上笑意更深,“你把地址發給我,我馬上就到。”
電話挂斷後章莉接過手機,奇怪地問:“小容怎麽改主意了?”
嚴律清起身穿外套,低頭整理袖口,“我替你問問?”
章莉擺手,“這有什麽好問的,你突然打電話讓我們出來我們不也都來了?”
“嗯,這一會兒別說給他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