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月亮

第16章  月亮

那裝潢明亮的首飾店裏只有兩個客人,即使不用看到正臉,僅憑背影和矜貴從容的氣質容淺也能認得出,兩人中個子高高的是嚴律清。

而嚴律清身旁那位無疑是一位女性,身形嬌小,衣着精致。

她正從店員手裏接過一條項鏈,對着鏡子系到脖頸上,而後轉過臉笑着面向嚴律清,好像是在問:好看嗎?

這個角度容淺能非常清楚地看見她的側臉,那位女性是沈芃芃。

容淺失神地望着首飾店,腦海裏竟浮現了韓廣智的聲音——我看阿律對她好像是當妹妹,不過嘛,感情的事情最不好說了你說是吧。

“哥!”

容皓的聲音打斷了容淺的走神,他愣愣地轉過臉看向不知何時站在他身旁的容皓。

“哥,你怎麽了?我剛叫了你好幾聲你都沒應。”

容淺強硬地按下心髒異常尖銳的刺痛,但說話時還是不禁流露出些許充滿異樣情緒的沙啞,“什麽事?”

“我想買件衣服,錢不夠。”容皓眼巴巴地裝可憐,捧起雙手伸到容淺面前要錢。

容淺問都沒問就拿出錢包抽出一張信用卡給他,像迫不及待要打發他走,“密碼六個零。”

“好耶!謝謝哥!”容皓拿到卡轉身就往店裏跑。

容淺垂眼看着潔淨得能映出人影的地磚,好一會兒才勉強鼓起勇氣,再一次将視線落向首飾店。

這一次他看見了嚴律清遞出一張卡給店員,就像他剛才把卡遞給容皓一樣,這意味着他在店裏買了東西。

應該就是沈芃芃戴的那一條項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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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容淺沒有看見那條項鏈是什麽樣的,但他想那一定很漂亮,很适合沈芃芃。

他就算再怎麽遲鈍,再怎麽不解風情,眼前發生的一幕還是能明白是怎麽回事的。

一個男人給一個女人買了首飾,這意味着什麽根本不必再多說。

容淺滿臉掩飾不住的落寞和灰敗,抽疼的心髒讓他呼吸困難,像下一秒就能徹底窒息般,他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為什麽看到嚴律清和沈芃芃在一起會這麽難受,難受像快死了一樣,這到底是為什麽?

容淺眉頭緊蹙着擡手按了按心口,這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他之前曾經感受過,他看見沈芃芃喂嚴律清吃東西的時候就是這樣,但不同的是這次更加強烈,無論是那種更尖銳的刺痛還是窒息般的難受。

難道這次還和上次一樣,是在吃醋和嫉妒嗎?

容淺未多猶豫,自己就先否定了。

雖然不知道具體是哪裏不一樣,但他感覺這次自己好像是難過更多,可因為什麽如此難過,他又說不清。

首飾店裏的兩人買完東西就離開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這兩人走在一起的身影如今怎麽看怎麽登對。

容淺藏身在他們看不見的角落,直到他們走遠了,再也看不見了才後知後覺為什麽自己這麽難受。

因為這一刻開始,嚴律清屬于另外一個人了。

他仰望的月亮從此只溫柔照耀另一個人。

他所期盼的,期盼哪怕就一點點月光照在自己身上,從今往後那都只能叫做觊觎,該叫人唾罵。

購物中心停車場。

嚴律清手提着首飾店的紙袋,正紳士地幫沈芃芃拉開副駕駛的車門,随後才繞過車頭,心情愉悅地坐在駕駛位。

沈芃芃系好安全帶一臉好笑地看着他,“就那麽高興嗎?這回禮你還沒送出去呢。”

嚴律清把手裏裝着首飾盒的紙袋仔細小心地放好,深邃如靜谧湖面的眼眸也因想着心裏的人而汩汩流淌出溫柔,旁人能看得清但他自己好像沒有意識到,“下次見面,我會送出去的。”

“那你為什麽不幹脆直接去找他呢?”沈芃芃問:“萬一下次聚會他不來怎麽辦?”

“他不會不來。”

“這麽肯定?”

嚴律清輕點頭,發動車子駛離停車場。

沈芃芃特別好奇,“你為什麽能那麽肯定?”

嚴律清笑了笑,“直覺,如果不是工作上有事真的來不了,他一定會到場的。”

為了我。

這最後的三個字嚴律清沒有說出口,因為這是容淺的“秘密”。

他很早就發現容淺可能是為了他才參加[寧靜宇宙]的聚會,也發現了自己在容淺眼中可能和別人是不一樣的。

那他是怎麽發現的呢?

看他的眼睛。

容淺有一雙會說話的眼睛,清澈的眼眸水潤動人,裏面好像有克制,又好像沒有。

那雙眼睛在看着他的時候他永遠能在那眼底找到他自己的身影,他從看清楚的第一眼開始就沒有辦法無動于衷。

至于為什麽他對容淺會從一開始的在意變成如今這樣,嚴律清就回答不上來了。

但有一點他覺得自己越來越清楚,即是他希望容淺那雙眼裏能永遠只裝着他一個人,連一點點的餘光都不要分出去,只注視着他就好。

今天他約沈芃芃出來就是想她幫忙出出主意,他想給容淺送他的杯墊回一個禮,最好是能戴在身上的,于是他帶着沈芃芃來挑選,希望選出适合容淺,也不會讓他感到負擔的回禮。

沈芃芃幫他挑選出好幾條适合容淺的項鏈,其中有一條的圖案是陪伴着星星的月亮,設計大方簡約,男生戴也不會顯得女氣,嚴律清只看了一眼就決定将其買下。

雖然項鏈的價格早已遠遠超出了不會讓容淺感到負擔的範圍,還是項鏈這樣有暧昧氣息的飾品,但嚴律清還是執意買下,并且迫不可待地想立刻就把項鏈送給他。

送沈芃芃回家後,他給章莉打了個電話,讓她群發這周元宵節後他會在紅楓館組局的短信。

短信是群發的,容淺自然也能收到,但他只是看了一眼就把手機收起來,努力忽略越發覺得緊的心口和舌尖的苦澀。

他不想再去了。

元宵節過後,時間很快就來到了嚴律清在紅楓館組局的日子。

那天紅楓館外早早就停了一排的車,不光是為了這久違的[寧靜宇宙]聚會,更為了給組局人嚴律清一個面子。

要知道這位爺可不是一個閑人,等他忙起來的時候大半年見不到他一面都是正常的,難得碰上他心情不錯願意組局,沒有人會想錯過的。

距離聚會開始的時間還有半個多小時,但此時紅楓館內已經聚集了近二十位客人,他們當中有的是常駐成員,有的就是跟着朋友一起來的。

嚴律清環視在場所有的人,并沒有看見他想見到的人。

容淺還沒有來。

而他一出現,原本坐着的人都站了起來,嚴律清只好收起心底淡淡的失落先應付眼前的客人。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期間還有人陸陸續續的走進來,依然是沒有容淺的身影。

嚴律清心底的失落慢慢變成了急躁,心想容淺莫不是有什麽事情耽擱了?會像之前喝醉那次一樣晚點來嗎?

嚴律清正這麽想着,忽然眼角餘光瞥見韓廣智獨自一人走進來。

嚴律清不由愣了一下,再三确認了只有他一個人,沒有容淺,他給圍着他不肯走的人道聲不好意思,随即快步走向韓廣智,出聲叫住他。

韓廣智聽見聲音回頭,臉上一下露出笑來,“阿律!好久不見了!”

嚴律清也笑了起來,和他寒暄了兩句迫不及待地問:“怎麽只有你一個人來?”

說着還往大門方向看了眼,“阿淺今天是有事要晚點到嗎?”

韓廣智搖頭擺手,“沒,他不來。”

嚴律清聞言一怔,追問:“他不在源城?”

“沒啊,他在源城。”

“那為什麽?”嚴律清眼神幾乎要不受控制地流露出失望,“是太忙了嗎?”

韓廣智搖搖頭,“據我所知也沒有那麽忙,不過他弟弟這兩天住在他那裏,可能是因為弟弟的關系吧。”

“他還有個弟弟?”

“有啊,比他小幾歲,學表演的,聽他說是來源城面試導演的。”韓廣智說完疑惑地問:“你找他有事?”

嚴律清沉默了數秒,淡淡一笑,搖搖頭沒說話。

韓廣智不好意思地笑:“阿律啊,那個,我先上個洗手間。”

“嗯,去吧。”

韓廣智離開後,沈芃芃端着紅茶杯走過來,好奇地問他,“廣智怎麽是一個人來的?小淺淺不來了嗎?”

嚴律清低低嗯了一聲,“他不來了。”

“為什麽不來?”

“我不知道。”

沈芃芃看着他張了張嘴,想說點安慰的話又不知道該怎麽說,最後也只道:“說不定他是真有什麽事,你再等等,過幾天我來組個局,到時候他應該會來。”

嚴律清垂眼默默點了一下頭,心裏還是不由自主地流出些許異樣,是失望也是失落。

他信誓旦旦一定會來的人最終沒有來,他人就在源城,也不是因為工作,而且在明知組局人是他的情況下他還是沒有過來,這和之前他幾乎每次都會到場,哪怕和領導有飯局,喝醉了都要來聚會完成相反。

嚴律清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只希望容淺是真的有事走不開身,而不是不想來。

回想記憶中那雙清澈水潤的桃花眼,嚴律清心裏不住流露出點點想念,好像到了這時候才真切意識到自己其實很想見見他。

三日後。

沈芃芃在嚴律清的要求下,給章莉打電話組局聚會。

這次來的人比上次少了一半多,韓廣智仍然是一個人來的。

嚴律清去問,以為這次又是因為弟弟的事情,但韓廣智卻道:“他弟弟面試完已經回去了。”

“什麽時候的事情?”

“就前兩天。”

嚴律清眉頭一蹙,心口微微發緊,“那這次他是因為什麽來不了?”

“心情不好。”韓廣智無奈搖頭,“好多天了,元宵節前就這樣,問他出什麽事了他也不說,煙抽了一包又一包,要不是我知道他是單身,他那失魂落魄的樣真的很像失戀了,吃也吃不多,說胃口不好,整個人瘦了一圈。”

嚴律清眉心蹙得更緊,但他什麽也沒有說。

松開韓廣智後他獨自找了個沒有人的角落,拿出手機對着通訊錄上的容淺兩個字出神。

他想直接聯系容淺,直接問他。

電話撥通前嚴律清緊張得心髒像在打鼓,震得他四肢發麻,耳膜嗡嗡作響。

在他的記憶裏他好像還是第一次這麽緊張,明明只是打個電話而已。

嚴律清垂眼盯着鞋面自嘲一笑,等着容淺接電話。

然而耳邊的鈴聲直到響完自動挂斷了也沒有人接起。

嚴律清看着自動挂斷的電話微微皺眉,又再一次撥通,一樣是響到自動挂斷。

容淺不接他就再打,暗暗較勁似的,但對方沒有給他太多的機會。

到了第三次,機械女音無情地提醒他,對方手機已關機,電話無法撥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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