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中秋節【下】
“別吵別吵,都是一家人。”李梅香不想吃團圓飯的時候吵起來,想糊弄過去,“楊平吃飯吃飯,豬蹄你喜歡吃就多吃一個,不要客氣。”
楊平不領這份情,蹬鼻子上臉,“林文我叫你一聲姐夫,你說話怎麽就那麽難聽,什麽叫好吃懶做。我一下子沒找到工作在家裏休息休息怎麽了?我樂意在家裏呆着,黃月出去賺錢我又沒逼她,她自己樂意養我。”
“楊平你這是什麽話?”李梅香也被氣到,楊平這個女婿她雖然不怎麽喜歡,但也是黃月的老公,她一直也把人當半個兒子看待。
平時看楊平悶不作聲,也就好吃了一點,黃月這麽多年沒生孩子,他也沒說什麽,沒想到他這麽糊塗。
眼看着飯桌上幾個人要吵起來,林深深“咦”了一聲:“姨媽說我還幫你瞞着那麽重要的事,在你家受了那麽多年苦,什麽重要的事?姨媽在姨夫家很受委屈嗎?為什麽不說出來呢?”
飯桌上幾個人就像是被開了竅,一直不作聲的黃英主動問起,“黃英,是什麽重要的事?你在他家受了什麽委屈?”
黃月這才恍然自己剛才氣急說漏了嘴,支支吾吾,“沒什麽,深深聽錯了,吃飯吃飯菜都冷掉了。”
“是啊是啊,是我不對,大家吃飯吃飯,別跟我計較。”楊平這個時候就像被抓的老鼠,畏畏縮縮,再不敢嚣張賠着小臉哪有剛才得理不饒人的架勢。
黃英還不放心,“到底是什麽?別瞞着我們,我們是一家人。”
林文也是開口說:“一家人能幫就幫。”
黃月張開口,想到幫楊平背負這麽多年不孕的的名聲,眼裏隐隐有淚光,有一種想要把一切說出來的沖動。
楊平緊盯着她,就怕她說出自己的秘密以後,自己一輩子擡不起頭來做人,連連給黃月使眼色,希望她不要說出去。
黃月忍了又忍,最後面對飯桌衆人擔心的目光,強笑:“吃飯吃飯,沒什麽秘密,我們夫妻兩個能有什麽大秘密。”
一見她的臉色,黃英林文又不是傻子,知道黃月是在心虛,林文不好說什麽,黃英心裏有氣,兩姐妹這麽多年,她什麽事都沒瞞過黃月,黃月卻防着她,臉色陰沉沉。
李梅香嘆口氣喊聲造孽,後悔當初沒防住,把黃月嫁給這麽一個人,當初早談了對象也沒現在這麽多事。
黃國強一直沒說話,嘴裏的旱煙卻是不離手,眉頭緊皺,完全沒有剛上桌吃飯那麽輕松,眼睛一直在楊平這個女婿身上打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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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頓團圓飯吃的一點味道都沒有,飯桌上都沒有人再說話,林辰如坐針氈,一家子人就他一個外人,碰到這麽尴尬的事根本坐不住。
林深深看的清楚,她再怎麽想黃月跟楊平離婚,脫離苦海,也只能是她想,黃月根本不想離婚,也不想當個自由的離婚的婦女。
黃英性格溫順,也接受了一些村子裏的保守思想,認為一個女人只有犯了錯才會離婚,被人戳脊梁,像鎮上離婚的女人哪個不是做了不好的事,離婚後離家都不敢回,年年到外頭也是流浪,一個女人無依無靠最後苦的只能是自己。
男人就不一樣,男人有本事走到哪裏都可以,離了婚的男人怎麽了,只要條件好,配個黃花大閨女哪裏不行?
這也是上輩子黃月死撐着不離婚,經歷了絕望再死心最後崩潰這個過程,才認識到女人靠自己不依賴別人才有人生,做出了離婚的決定。
鄉鎮上吃完中秋團圓飯就該散夥,晚上各家吃各家,但黃翔還沒有回家,外婆決定留黃英一家人到晚飯,一家人不團圓算是吃什麽團圓飯。
楊平吃完飯坐在凳子上休息,沒人理他他也不說話,從大褲衩口袋裏掏出一瓶沒有标簽的藥片,倒出幾片吞下,林辰好奇地望着他。
楊平嘻嘻哈哈解釋,“補充維生素的藥。”
林深深冷眼看着他,明明是治療早洩的藥,被他拉扯成補充維生素,上到外婆外公下到黃英林文都沒有人懷疑他,有疑惑也被黃月幫着瞞過去。
下午兩點被黃家所有人期盼着回家的黃翔總算回了家,黃翔二十四五歲,一米七二左右身高,剪着小平頭,五官說不上多好,鼻子挺,整體一看也算是個俊小夥。笑起來帶兩個酒窩,林深深也有兩個酒窩,黃翔的酒窩是遺傳黃國強,林深深是隔輩遺傳,黃英黃月兩姐妹都沒有酒窩。
黃翔回來還帶了三大盒蛋黃蓮蓉月餅,一份給爸媽,一份給黃英一家,一份給黃月兩夫妻,做到一碗水端平,面對林辰這個沒血緣的外甥,也打了聲招呼,讓他以後常來。
這個年份盒子裝的月餅少,鄉鎮上大多數都是市場上小作坊做的散裝月餅,味道只有豆沙,又硬又膩根本不好吃。
楊平平白得了好處,笑的合不攏嘴,拍着黃翔的肩說:“還是你小子會來事,夠意思,以後有事情叫上姐夫,姐夫幫你。”
這種話楊平說起來就跟不要錢一樣,剛開始黃翔還存着想讓楊平幫着點的心思,後來就發現這個二姐夫根本不靠譜,也就一張嘴能說,連大姐夫林文一半責任心都沒有,也就不把他說過的話當一回事。
時隔一年多再聽到楊平說奉承話,黃翔開玩笑說:“好,等着姐夫你發財幫襯兄弟兩下,到時候可千萬別忘了今天。”
這事揭過去,李梅香黃國強圍着黃翔開始問前問後,黃翔去年過年就沒回來,中秋節回來可快兩個老人家高興壞了。
黃國強一直問:“中秋回來了,今年過年回不回來?在外面幸苦要多擔待自己,不要餓着了自己,我們的錢夠用,剩下的給你存着攢老婆本,你自己手裏也留着點錢不用總寄錢回來,我們就擔心你在外面出事,你要是留在家裏就好了。”
李梅香一個勁點頭,也是這個意思,他們就黃翔一個兒子,等着他回來養老,黃翔也老大不小該談了對象讓他們抱孫子。“別人像你這麽大,兒子都有兩個,你還沒結婚,在外面有什麽談對象?談了就帶回來給我們看看。”
“知道知道,爸媽你們放心,我在外面沒談對象,城市女孩怎麽看的上我,到時候再說。還有今年過年我也不回來,過年加班當天工資翻倍還有紅包,多點錢我心裏也踏實。”
黃翔十五歲就跟村裏人在外面打工,怎麽會不想回來,只是不知道回來該做什麽而已。他做的都是工廠流水線的工種,最多因為認識幾個字年資歷高當了車間組長,唯一自己學的技能,是跟廠子裏跟貨車司機學了開車。
他這些年賺的錢是夠娶個鄉下老婆,再好好休息幾年,可幾年以後他拿什麽吃飯?沒門路在鄉下,開店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一家人正談着事,黃家院子門外咚咚咚被人敲響。
“黃英還在嗎?我找黃英黃月!”中年婦女的聲音。
黃英聽到聲響,站在門口回喊:“誰啊?我就是黃英,找我什麽事?”
“黃英,我是董林,上個月在你那幫我女兒買了件裙子,今天回娘家不小心被我女兒扯壞了,想來問問你補不補。”
“來了來了,嫂子你進門再說這件事。”聽到是熟人黃英放心多了,剛才嗓門那麽大她還以為是她得罪了人。
黃英去開院子門,黃翔奇怪,“賣衣服?我們家又賣布了?”
外婆說起這件事滿面春風,“沒,你大姐跟二姐合夥做生意,在集市上擺攤賣衣服,生意不錯,村子裏好多人都知道。”
黃英帶着一名中年婦女進了屋,她比黃英人要黑胖,穿着一件黑色印花棉質上衣,黑色中褲,大紅色塑料拖鞋。手裏面拿着一件白色兒童紗裙,上半身是無袖蕾絲胸口繡着珍珠小狐貍,裙擺層層疊疊白紗。
祥嫂指着裙子下緣最後一層被扯線的地方給黃英看,“看看,好好一件裙子,被凳子勾壞了紗,當初買的時候我就說不實用,我女兒就是要買,買回來還沒穿過一個月就這樣了。”
黃英是有些好笑,這話說的好像她逼她買了她家的裙子一樣,不過鄉下婦女都是這樣,她自己以前也是這副德行,說到底都是心疼錢。
接過裙子仔細看了下,琢磨下,她的手藝要改這裙子就要毀,黃英有些為難,這鄉鎮上也沒有誰賣了衣服還包後續,都是壞了自己找人縫。
林深深湊上去看看,的确是不好改,被勾的那一層只能收邊,收的不好可能是左邊正常篷,右邊不自然下垂,跟其它幾層紗也不配套。
黃翔不懂這裏面門路,他在工廠裏做久了,知道一段時間內貨有問題,廠子裏都會協調,這樣做以後,有了人宣傳生意做起來自然更廣。
當年家裏賣布,也就黃英自學了裁縫,他跟黃月都不懂年紀也還小,後來想學家裏的也不賣布學了沒用,也就沒上心。
他湊上去跟人套近乎:“我姐手藝好着呢,嫂子你這裙子我姐包了,給你修好這件裙子,你可要好好跟你宣傳宣傳,多關顧關顧我兩個姐姐家的生意,我姐可是個實在人。”
“是是是。”董林松口氣,臉上帶着笑,女兒喜歡這件裙子,勾壞了正在家裏哭,要是不補好,還不知道傷心多久。
回想年輕的時候,黃月是村子頭一分的醜,她年輕的時候都比黃英好看,只不過生了孩子下多了田,發胖曬黑找不回年輕時候的模樣。
再看黃英現在,十幾年下來還是那麽白,胖一點算什麽,誰中年的時候不胖,現在家裏還做起了生意,老公又是老師,日子越過越好,真讓人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