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晏泊如在家嗎

從後海酒吧回家,晏泊如一路都有些恍惚,分辨不清自己到底是什麽心情,又希望陸嘯行還記得他,又覺得陸嘯行将前塵舊事忘記挺好。

這幾天陸陸續續收到了幾份資料。

找人查到了陸嘯行出的車禍詳情,看到了事故現場圖,報廢的車頭,撞到了岔道口的護欄,一地的血跡,從六年前的陸嘯行身上流下,肩側的骨頭受到大力撞擊後開裂,在醫院躺了幾個月不能起身。

出事的日期,是他出國那天,地點,首都機場高速。

陸嘯行為什麽會出車禍,不言而喻。

晏泊如失眠了一夜,他回憶着那個時候他在幹什麽。

他應該是找到了新的導師,租房,旅游,和朋友聚餐,給自己找了許多能轉移注意力的事,也像今天這樣,喝了點酒,希望能盡快從煩惱裏走出去。

而他的煩惱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在鬼門關孤獨地走了一遭。

“陸總,你什麽時候回來?”晏泊如寫寫删删,最終只發了這幾個字。

聊天框裏短短幾行,便是現在的全部。

他們曾經的聊天記錄到底是全沒了。

手機的信息提示音時,陸嘯行正在陪地方領導吃飯。

“怎麽了?”見他表情凝重,舉着手機看了許久,馮特助擔心出了什麽大問題。

“沒事。”陸嘯行順手将手機鎖了屏,又特意裝回口袋。

漫長的盡調還沒結束,主管留在了現場,陸嘯行的統籌工作已經算完成了。

出差回來,第二天休息日,不用去公司,出了機場,陸嘯行習慣性讓司機将他送來了玫瑰莊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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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地兒清淨,空氣好,管家做事也稱心,閑暇時他就愛呆在這裏。

臨要進大門了,陸嘯行才想起來打個電話。

“吳叔,我今天回來住,讓阿姨收拾一下。”

“晏泊如在家嗎?”挂電話前,他多了個問題。

那被點名的正巧在一樓大廳裏,窩在一旁的沙發上眼巴巴看着,吳管家老實回答:“晏少爺就在旁邊呢,您要跟他通電話嗎?”

“不必。”電話很快挂斷。

像是特意探聽一下晏泊如的行蹤、起居,打算等人出門或者回房休息之後再回來。

不多時,商務車停到了寬敞的前廊,陸嘯行下了車。

成天打電話關心他、發短信催他回家的人,這個時候只坐在廊下的藤條躺椅上靜靜瞥過來一眼,想象中可能出現的噓寒問暖、接衣遞鞋、端茶倒水一概沒有。

安安靜靜,一點要來打招呼的意思都沒有。

在氣那通提前探聽動向的電話。

也确實消瘦了,巴掌大的臉沒什麽血色,配着那抹淡唇,成了個十足的病美人。

吳管家殷勤地接過陸嘯行手裏的手提行李,緩解了尴尬。

陸嘯行在廊下站了會兒,像是有話想說,傍晚的風裹挾着一絲悶熱,花香動人。

應該要下雨了。

住所不管是豪華還是簡陋,最基礎的功用就是避雨,陸嘯行簡單沖了個澡,下樓去小餐廳吃飯,雨聲漸起,襯得餐廳的暖光帶着點溫馨。

一樓的大餐廳有個長長的大理石餐桌,有客人時才用,陸嘯行習慣在靠近玄關的小餐廳吃飯,方便出門,晏泊如也很自然地坐在一旁。

別墅裏的小餐廳遠不止一處,他們本不必同桌而食。

“你知道汪順現在在哪兒工作麽。”晏泊如吹了吹湯,狀似無意地問。

汪順是陸嘯行的本科同班同學,大學裏班級是最散漫的單位,只是為了方便管理,凝聚力有時候都比不上社團。

“不太清楚。”陸嘯行回得也是漫不經心,大約是以為晏泊如是真的好奇,又道:“回頭我幫你問問吧。”

晏泊如埋下頭認認真真吃飯,許久沒直起身來,熱氣袅袅而上,他眼前一片模糊。

陸嘯行不是影帝,他的漫不經心是真實的,在他心裏,兩人圍繞着汪順産生的核心矛盾全然沒了痕跡。

時間真的能治愈一切嗎?晏泊如擡起頭,看着陸嘯行放松的神情,恰到好處的冷漠,和熟悉的用餐習慣。

還是說,他整個人都被陸嘯行從記憶裏剝除出去了。

在陸嘯行的邏輯閉環裏,他是不存在的,所以汪順只是汪順,一個普普通通的本科同學。

“你是不是把我忘了。”他問得直接又小聲。

北京的雨下得随意,風聲喧嚣,不知莊園裏漂亮的茱莉亞玫瑰是否會遭殃,陸嘯行帶着這點擔心偏過頭,露出一個疑惑的眼神。

“沒什麽。”晏泊如沒什麽胃口,擱下了筷子。

“我吃完了。”

陸嘯行是晏泊如的初戀,白月光,心尖血,追的時候花了點心思,在一起之後就被寵得無法無天。

一個冷心冷情的人,滿腔滿眼的真心,是很難得的,得到過之後就會知道,其他的都是過眼雲煙,不值得停留。

沉默冰川為自己沸騰,誰都無法拒絕。

晏泊如一直是個自信又自私的人,他的樣貌、才華和家世讓他擁有自信的資本。

故而在最初始,即使居心叵測的開始和不體面的分手都源自于他,晏泊如仍然有陸嘯行不會真正放棄自己的信心,可後來,這種信心在漫長的日複一日無回應的等待中逐漸消磨殆盡。

所以他沒能坦坦蕩蕩地出現說一句好久不見,而是用盡了手段,在陸柏言的逼宮裏推波助瀾,甚至在晏楠的無可奈何裏也摻了一腳,忐忑不已地搶占了陸嘯行配偶的位置,小心翼翼地試探。

如果一個人要堅持什麽,得有一道縫隙,透進來一點點光,只要一點點就好,讓他發覺陸嘯行還會心無芥蒂地接納他的一點點可能。

原本晏泊如一直在試探着尋找這個可能,可當他發現,其實他不需要大費周章先取得原諒,因為在陸嘯行的記憶裏,他連原罪都沒有。

突然不知道該以什麽面目對面對陸嘯行,晏泊如在黑暗裏坐了許久,久到雨聲漸止,夏蟲重新聒噪。

他熟悉陸嘯行的一切愛好和習慣,這場追逐只會更順利。

在追陸嘯行這件事上,晏泊如重新燃起了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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