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衆皇子皆是成人之後才準許進入朝堂議事,而秦曜自十二歲起便站在了朝堂最前端,議事時,群臣闡述後,秦徹總是先讓秦曜發表己見。也不知是秦徹有意而為之,還是秦曜是他親自養大的,處理起政事來與他極其相似,秦曜的意見也往往都被秦徹采納。
而秦曜年級雖小,可每每都能一針見血,處理事情雷厲風行,初露帝王之風,而那些比她年長許多的兄長們,卻并不如她。如今秦徹已經六十出頭,并不懼怕皇子們嶄露頭角,實際上秦徹從來也不曾懼怕過兒子的威望大于自己,只不過他積攢下的威望,并不是那幾個皇子玩弄一些權術便能趕上的。
秦曜是他親自帶大的,他自然清楚秦曜的品性和能力,也是樂得見到自己的繼承人能叫衆人臣服與敬佩。年級尚小又如何?幾次早朝下來,那些原本質疑太子年幼參政的臣子已經閉上了嘴。太子黨對于太子年紀輕輕便能有如此本事而感到欣慰。
早朝下來,秦曜用過早膳就去太學,沈曼幾個已經在那兒等着了,姚玉也在。沈曼拿着一篇骈文與她探讨起來,姚玉在一旁聽得半知半解,插不上話。沈曼比秦曜大兩歲,正是情窦初開的年歲。秦曜風度翩翩,才學深厚,就連父親也常常在家贊嘆太子之資,沈曼難免心向往之。
沈曼經常與秦曜一起談詩詞歌賦,偶爾也會談及政事,卻無法窺探一絲她的內心。往往前面還談笑風生,可她問及她的內心,她的私事,秦曜便一言不發,只冷淡地看着她,叫她自己知難而退。沈曼邀請過秦曜出宮游玩幾回,但秦曜均以“無閑”為由拒絕。
秦曜對誰都是如此,冷淡至極,偶爾會有禮節性地微笑,只有面對皇上皇後以及皇後誕下的三位公主時,會透露出幾分親近之意來,如今又多了一個姚玉,沈曼知曉姚玉,是皇後的親侄女,打小便常常在宮裏頭與秦曜一起,甚至比那三位公主于秦曜還親近些。
饒是如此,姚玉拿着書本去找她時,秦曜也總會冷言冷語将她打發走。沈曼倒是清醒,她并不會因此便認為,自己在秦曜心中比姚玉更重些。她聽過太子妃的傳言,她心裏明白,若太子妃定要從她們三人中選,那姚玉的可能性要大上許多。無論如何看,她與孟婕學的都是臣之道,而姚玉,更像是圍着秦曜自由飛翔的鳥。
太學下來,秦曜回東宮用午膳,姚玉也跟着。她們兩個還是頭一回單獨用膳,平日倒是經常在皇後那兒一同用膳。秦曜看了看身邊跟着的人,到底沒有開口将人趕走。
宮人将才擺好,伺候兩個主子洗漱好後,張琴帶着宮人都出去了,自己守在殿外,就連小松子也被趕到外頭。張琴是陳秋的女兒,是知曉秦曜身份的,比秦曜小兩歲,可以說她的出生便是為了照顧秦曜。在東宮,張琴年紀雖小,卻是能做主的。雖然這是東宮頭一回留客用膳,可張琴十分了解秦曜的脾性,也認識姚玉,十分識相地将殿內清空了。
秦曜的殿裏時常沒有人伺候,如皇後一般,衆人知曉皇後脾氣的,倒也不覺得太子這般有什麽奇怪的。
宮人都出去了,秦曜給姚玉夾了一只蝦仁:“你試試毒。”姚玉将蝦仁放進嘴裏,這些菜都由宮人試過毒了,哪裏還需要她來試:“曜哥哥,你要是夾菜時不會說話就好了。”
秦曜看她一眼:“你想将本宮毒啞?”姚玉搖了搖頭,又嘆了口氣:“曜哥哥,你這般以後若是有了嫂嫂,會将嫂嫂氣死的。”秦曜将嘴裏的東西咽下,看着她:“讀書不行,這些東西倒是挺懂的。”
姚玉氣得鼓起了嘴:“誰說我讀書不行的?夫子都說我資質不錯。”秦曜輕哼一聲:“領了月錢,說兩句話安慰你罷了,不要當真。”姚玉氣呼呼地将筷子放下:“等以後有了嫂嫂,我要将這些賬都算給她聽,讓她幫我出氣!”
秦曜盯着她看:“本宮這麽好的人,她定是愛惜都來不及,不會幫你的。”姚玉并不服氣:“我三哥成親前也是這般,如今娶了三嫂,怕三嫂怕得不行,三嫂幫我出過幾回氣,你就等着罷。”
秦曜聳了聳肩:“那你且等着罷,除卻父皇和母後,沒人能管得了本宮。”說完又給姚玉夾了一塊魚肚子上的肉:“多吃些魚肉,補補腦子。”
誰料姚玉還沒能等來那個替她收拾秦曜的人,卻等來了秦曜要出征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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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北齊那邊的人是覺得秦徹已老,還是覺着自己已經休養夠了,竟又開始在邊疆搞起了小動作。秦徹本就滿是血性,與北齊幾次摩擦後,兩國開戰。只是北齊的确有備而來,開戰後,兩國有來有往,僵持不下。
開戰了一年有餘,邊疆百姓叫苦不疊,秦徹亦是大發雷霆,如此拖下去,受苦的都是戰士與百姓,他不願将戰争拖久。秦曜的想法亦是如此,便在朝堂之上請求出征:“父皇年少便征戰沙場,打得北齊安分多年,如今北齊毀約,兒臣豈是窩囊之輩,兒臣請願,率領衆将士一展大秦雄威。”
衆臣議論紛紛,有支持太子親征的,有認為形勢不至于叫太子涉險的。秦徹卻哈哈大笑,從龍椅上站了起來:“虎父無犬子,朕十幾歲征戰沙場,曜兒如今已有十四,定要叫北齊見識見識我大秦之威,不若,他當我大秦後繼無人?”
秦徹其實本有禦駕親征的意思,不想那麽多兒子,卻是最小的秦曜站出來,叫他回憶起自己年少時的模樣來。他本就最愛秦曜,如今秦曜又處處如他所願,他并不畏懼,甚至覺得大秦會在他們父子手上冉冉升起,一時之間豪情萬丈,當即下旨讓秦曜親率将士出征北齊。
姚皇後知曉的時候,此事已成定局。她雖心疼女兒,可也知曉自己阻擋不得此事,他們父女二人皆要如此,哪兒是她攔得住的。出征前,姚皇後親自替秦曜穿上铠甲:“胡太醫不便去,可他女兒亦是醫術了得,母後已命她跟随你左右。軍醫醫術潦草,母後不放心。張琴也帶着,生活起居總要有個貼心的人伺候着。”
秦曜知曉姚皇後的意思,點頭應下,她亦知曉胡太醫的女兒是皇後一早便安排好的,原本是打算等她登基後再命其進宮的,如今只能叫她受苦跟着自己出征了。
秦曜帶着孟婕四人以及衆戰士,這一去便是五年。
秦曜這些年的騎射槍法以及兵法都不是白學的,孟婕四人亦是年少不凡,個個都有将軍之才。起初北齊看見馬背上的幾個少年,還嗤之以鼻,尤其是見了孟婕,更是大笑:“秦國無人,竟派婦孺出戰!”可很快,他們嘴裏的婦孺就給了他們沉痛一擊。
太子親征,大秦戰士士氣大漲,打得北齊節節敗退,打了兩年,北齊便故技重施,送上休戰書,秦曜請示了秦徹後,決定乘勝追擊,将邊疆線向北拉,以護大秦百姓安寧。
秦曜帶領着戰士們一路北上,攻城略池,拿下幾座北齊的城池後并不急躁,安撫百姓,派文官駐守管理,俨然将這些百姓視為秦民。太子年少戰功赫赫,大秦百姓皆道秦皇與太子是真龍天子,會護大秦千秋萬代。
民心所向,那些皇子只能咬牙切齒,甚至在秦徹的眼皮底下不敢輕舉妄動。秦曜本還想北上,可一紙诏令,她匆忙回朝,秦徹病了。
秦曜清楚,若只是輕症,秦徹恐怕并不會将事情告訴她,可如今卻召她回宮,定是嚴重了。如她所料,秦徹病倒了,可他擔心那幾個皇子知曉實情便會趁秦曜不在逼宮,便一直隐瞞着,忍着病痛照常上朝,只偷偷下令召秦曜速速回來。
秦曜趕回來的時候,秦徹正躺在床上。他已經無法支撐身子去上朝,大明殿這三日閉門,只有皇後能進去探看,幾位皇子在外頭苦苦哀求,秦徹也沒有松口。
幾位皇子正猶豫着要不要趁機一搏時,秦曜回來了。他們甚至不知曉秦徹是什麽時候下的诏令,聽聞大軍已在城外駐紮,他們便也徹底熄了念頭。
秦徹看着跑過來的秦曜,欣慰地伸出了手。秦曜還穿着铠甲,跪在床前,拉住了秦徹的手:“父皇,父皇定是積勞成疾,兒臣該早些回來替父皇分擔的。”說着,便已泣不成聲。
秦徹摸了摸秦曜的臉:“曜兒,曜兒是最讓父皇感到驕傲的孩子,曜兒做到了父皇以前便想做的事,是父皇的好孩子。父皇這身子一早便不行了,是故父皇對你十分嚴苛,唯恐護不住你,曜兒不會怪父皇罷。”
秦曜哭着搖頭:“兒臣知曉父皇一心疼愛兒臣,兒臣從不曾責怪父皇。”
秦徹笑着替她擦去淚水:“父皇知曉,曜兒向來是最乖,最疼人的。”
秦曜自打回來,便一直在床前親自侍奉,秦徹身子好轉了一天,卻又急轉直下,撒手人寰。皇上駕崩了,太子痛哭流涕,半日後,才開始處理後事。
登基過後,秦曜兀自坐在大明殿裏仰望星空。姚太後走過去,将手搭在秦曜肩上。秦曜見母後過來,沒有往日的禮節,抱住姚太後,埋首在其懷中:“母後——我沒有父皇了。”姚太後輕輕摸着她的腦袋,擡袖擦去眼角的淚水:“你父皇會在天上守着你的。”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