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恐是被松樹林迷了眼睛,以至于我找了很久的出路。

望望星辰,計算着司命星君回宮的時間還早,這才有了平定心神的時刻。

要知道,我手裏抱着的這個盆栽也着實要人的命。看它土壤不多,花瓣也小。可提起來重量倒還不輕。

按我平日那個脾氣,我鐵定将它扔到眼不見心不煩的荒郊野嶺,任它自生自滅。但現下是去祝壽,我也不好怨天尤人。

“原來清微的小帝姬也會在天界幹這偷偷摸摸之事?”

夜色中,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從背後傳出來。

我用餘光掃了掃,只見得這女人的身後跟了二十個‘尾巴’,個個穿紅着綠。再看前面領頭的這位,一身奢侈的大紅鲮裙,手上搭着個大紅臂帛,腰上系着個同色帛帶。

脖子和手上都戴着個細細的紅鏈子。

“你是?”我還沒來得及回答,她就近到我的跟前。

在望見我臉的那一刻,神色突然怔住,僵持了一會兒,虛空也晃了晃我的眼睛。

一直以來,都有這種無厘頭的現象。無論是認識我的,還是不認識我的,都喜歡高高擡起他們的貴手,對着我這麽明麗的眸子虛晃半天。

然而,就在她的手指快觸上我的眼睛時,脖子上挂着的項鏈發出耀眼的綠綠的灼光,震地她連連後退了好幾步。

身後二十個侍婢手足無措地上前攙扶。

“公主,公主!”不就震地退後了麽,有必要這麽大一聲兒小一聲兒地吆喝。

這些女子,真是忒矯情了些?

“你懷裏抱着什麽妖物?”只怕她誤以為剛剛把她震後地是我手裏抱着的盆栽。所以目光凝重,一派緊張的神色提防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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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鯉魚公主,不好意思。我懷裏這個可不是什麽妖物。它是我即将拿來獻給司命星君的賀禮。”

“哼,拿一盆花來作壽禮,真是太不把我舅舅放在眼裏了!”她用高貝的音量怒斥我。

這個鯉魚公主跟我一樣,有着正常的智商。

起碼她不會像金辰宮裏那個傻神君一樣打心眼裏認為這區區盆栽就是個體面的寶貝。

“嘻嘻。這麽說來,你肯定是有很多寶貝了哦!”她冷冰冰地,沒有開口。

可是她身後的那群丫頭卻甚是熱情。

“我們公主準備的壽禮可比上神的好多了。”幾個大紅箱子一打開,珊瑚翡翠,珠寶織錦,耀着绮麗的光。

“啧啧,鯉魚公主真是大手筆!”我忙撲到箱子旁。

話說我也好想要一兩件這些金光璀璨的物什啊!

“瞧見了罷!”鯉魚公主擡眼觑我,“似你這樣低劣的壽禮真不知道要把你清微的臉面丢到哪裏去?”

以牙還牙,我也要瞪回去:“鯉魚公主建議地是。不過……”端莊地持了個笑,“司命星君德高年邵,眼光怎麽會局限于這些身外之物。如若真的歡喜上,呵呵,那也不得不說你這舅舅的鑒賞水平忒低了些。”

“你!”她氣地一雙眼睛鼓地大大的。

管她瞪成個什麽牛眼睛。

我只管抱了壽禮離開。

可是那鯉魚公主脾氣太大了些。

手舞足蹈地,在我身後又是臭罵,又是跺腳。鬼才管你呢,本上神也是有脾氣的?

轉悠了兩道彎,終于來到了司命星君的府上。

找得好苦啊。

門口兩個小童一人挑着一盞燈籠來回走動着。

見着持了拜帖的衆位神君,紛紛行禮帶路。

我去的時候,車水馬龍。

門坎兒簇擁了很多人。

“上神這是?”兩小童望着沒有拜帖卻抱了盆花闖進府上的我。面面相觑,手卻攔着我的路。我把臉露出來,瞪了他們兩眼:“清微山上的風苓代替家人而來。怎麽,兩位不讓?”

“哦,失禮失禮,上神請進請進。”畢竟是小仆,我老爹風則及大哥風煜的名諱,想必他們也是聽過的。此時此刻若是攔阻我,到時候大哥舞着顯天長戟上這九重天興師問罪,只怕他們沒法擔待。

“上神辛苦,這讓小的們來拿吧?”說着伸手就要搶我這比較體面的禮物。

“哪,不用不用。這壽禮并不怎麽重。”我跨了兩步,回頭騰出手搖了搖,“你們守門去罷,守門去罷!”

如此,我打着哥哥的旗號進到府裏。

每步入大廳一神,門口必有一個小仙拿着紅色的帖子在那裏高念仙家名諱。

等着我進去,一聲卯日星三個字抖出來,君字還沒走脫口而出,整個人已經方寸大亂了。

就連最不該掉地的紅本帖也墜在了地上,落地有聲。

全廳大神小神,有名頭的還是無名的神無不張大瞳孔看着抱着盆花前來賀禮的我。

“哦,這是風則家裏那小丫頭?”

“哦,這是那家夥的親妹妹?”

“哦,這是清微帝姬風苓上神?”

我把花放在地上,安分坐好,才對着一衆仙家拱手打招呼。

他們回我時,意味深長地瞥了瞥。

我扯了扯旁邊一神的袖子:“喂,你說我今天是不是有那麽一點點花容失色啊?”

那神擡高了桃花眼,也學着我的口吻道:“上神今日真真一點點花容失色都沒有啊!”

“真的?”我懷疑地搭上那人的肩,“那他們一個一個死死望着我做什麽?”

那神約摸有些老實,遲鈍了一下唯唯道:“咳咳,上神誤會了。衆仙家望的不是上神,而是上神懷裏那盆罕見的長壽花。”

長壽花?我眯縫着眼睛往地上瞅了瞅,原來這小小花瓣的東東有這麽一個大吉大利的名字啊。長壽花?呵呵,合乎獻壽的寶貝。

“丫頭,你這好東西從哪裏抱的?”一個白胡子老頭打了雞血般激動,兩爪愛憐地攏了攏長壽花的枝葉。

青色葉片上沾了塵泥。他吹了口氣,又拿袖子認真地擦了擦。

我的娘哎,這該有多愛長壽花啊!

看着他的口水一點一點沾在我的花上。

我用腳把盆栽移了移,他便跟着栽過來。頓時兩腳踩到了我的腳趾。

我的臉由紅變白,又由白變紅,最後取了紅白相間的面頓在當口,生生把嘴唇都咬破了,也沒有立起來打叫。

死要面子活受罪。

萬般滋味一如此時不願自毀形象的我。

“嘿嘿,小丫頭。你這長壽花怎麽賣的?”

怎麽賣的?我努力揣摩了一下他這句問話。

最終明白他是誤會了。

“這位上神,你只怕誤會了,誤會了。這長壽花是要送給司命星君他老人家的。所以……嘿嘿。不賣人,不賣人。”

我這一席話剛說完,他就一把鼻涕一把淚。

按這個反應,估摸着是要摸出白绫上吊了。

嗨,原來男人也有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啊!

早時閱歷深厚的我竟全沒發現,吾甚是慚愧。

“喂,你不要哭,你不要哭啊!這是壽禮,我也是實在沒辦法呀。”

看着他直接坐在了地上,我心裏真真急地不行。

尊老愛幼,我逼地老人痛哭,這要傳揚出去,那還不混着我糟糕的過去繼續糟糕下去麽?

我拍了拍這老神的後背,小聲嘀咕道:“快別哭了。你要真喜歡,拿上名帖去拜拜塵淵君。什麽奇珍異草,他倒是多。”

“司命老君,快收起你的眼淚罷!”

一身淡藍色衣袍的男子坐在臨窗一角,正悠閑地喝着杯中的茶。

身旁的夫人五顏六色的彩色鳳凰衫。

咦,那邊坐着的不是我的鸾鸾麽?

“小鸾鸾?”

一把扇子破空而出,在我腿上咚地一敲。

我兩腳失重狼狽地摔了個‘狗□□’。

“幻靈君,你怎麽這生鐵石心腸!”

鸾鸾卻掩唇笑着不語。

“風苓,你做事也忒浮躁。我若不就此阻撓你,我夫人懷裏的孩子還不被你這沖勁兒給弄沒了。”幻靈君玉樹臨風地給自己扇着風。

我只有委屈地眨眨眼睛:“幻靈君,你不也一樣浮躁麽?”

“哦,哪裏?”折扇噗嗤一聲閉合。

我拉了板凳坐在兩人旁側,嘟囔道:“幻靈君怎不捏個術把撲過來的我定住,非要讓我摔一大跟頭。”

他認真地沉思:“哦,适才沒有想到。風苓,要不下次我再捏術如何?”

“……”

幻靈神君,你覺得我還會讓你下次捏個術将我定住麽?

而且現在我關心地只是鸾鸾肚子裏的寶貝。

“這個珠子什麽時候出來啊?”手觸向鸾鸾毫沒動靜的肚子,心思沉沉。

說來也怪,這當娘的鸾鸾都沒這麽急,我怎麽就按耐不住呢。

“珠子?”幻靈神君的臉泛着疑惑,“什麽珠子?”

我對他俏皮:“這是我們女人之間的秘密!”

鸾鸾拍着我的後背,也俏皮幫襯着說:“對,這是我和苓苓之間的秘密!”

幻靈神君對着鸾鸾溫柔一笑:“看來這其間我錯過好戲了。”

我忙着和鸾鸾說笑,竟把身後哭鼻子的老神給忘了。

此時回頭,竟見他兜了拂塵在栽種長壽花的盆子外細心打掃。

“真是可憐!”我默默搖了搖頭,“喜歡花喜歡到這個地步,也算奇了。”

“這長壽花東日才開。如今盛夏,能開地這般茂盛,可不就奇了。”幻靈神君望着我,愁腸百結,“不過我倒是好奇,你從哪裏搞來這麽稀罕的盆栽。據我所知,長壽花即便讓花神來養,一年也只能綻一次。如今夏初,你便能讓它開地這般精神。也當有些本事!”

鸾鸾也拉我的袖子,随聲附和:“是啊,苓苓。你們清微山中誰能妙手回春到這種地步?”

食指放于嘴唇,我小聲道:“我們清微山哪會有這麽寶貝的東西。原不過是去到金辰宮讨了這麽個物什。好在你們說他體面,要不然我這清微帝姬的面子往哪擱?回去以後,大哥還不打斷我的兩條腿?”

鸾鸾和幻靈神君相視一笑。我不管他們,起身回到了原位。

還未坐下,長長的胡須就飛拉過來。

“小風苓,你這長壽花的壽禮十分合小老兒的心意。”他笑眯眯地說。

這時我才明白,這個歡喜長壽花的白胡子老頭原來就是壽宴的主角。

我連忙拱手道:“清微風苓恭祝司命星君壽比南山!”

這禮節還是不能輕易改變的。

“嘿嘿,好好好。”他捋了捋白胡子,拿胳膊蹭了蹭我的手臂,“快快,小風苓。跟小老兒說說,這長壽花從哪裏買的,改日能不能再多送我一些!”

天哪!這一盆就夠磨人的了。你還貪心地想多要幾盆。若是我答應你,一定是腦子出了毛病。“咦,這東海水晶宮的幽躍怎麽還不來給司命星君賀壽?”

那上神一副風流潇灑模樣,黑色蟒袍。

這人我認識。堪堪就是魔族首領燭陰。

“她在後邊嘞!”我淺呷了一口好酒,對司命星君等一衆比劃道,“你們不曉得吧,幽躍公主給星君準備了幾箱的金銀財寶!”

話音剛落,便聽得門口的仙童報了花名冊。

進來的美人,一身紅鱗裙拖曳在地,濃妝豔抹,眉目妖嬈。

二十個清秀的女婢跟着魚貫而入。

“幽躍恭祝舅舅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說着手上大紅水袖一甩,人已騰空跳起了舞來。

二十幾個仙婢在側談琴奏樂。

水帶飄飄,櫻花灑了一地。

可能是這紅鯉魚跳地太妖嬈了一些。

所以大廳中除了幻靈神君的眼睛是盯着鸾鸾的,其他的估計心都跟着那水袖飛了。紅色水晶鞋在地板上來回晃動,擾得我頭疼欲裂。

還好那腳腕墜着的鏈子發出叮叮當當的響聲,清脆動聽。

一舞完畢,鯉魚公主歡聲撲進司命星君,撒嬌道:“舅舅,外甥女這廂有禮了。”

沖自己的親舅舅抛媚眼,真猜不透啊。

恐是今夜的風頭被她給搶了。

我心裏有些嫉妒。扔了個白眼道:“有什麽了不起的!”

聲音說地雖小,可鯉魚耳朵尖。沒過多久,她就聽去了。

“哦,原來偷盜的小賊在這裏?”

如今看來,不打架鬥毆是不行的了。

嘴皮子上的功夫,我可是從小就練的~~~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請支持!後面內容更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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