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以下犯上
魔界。一處山岩猩紅, 大地如流動的岩漿。這裏魔氣極其濃郁, 尋常點兒的動植物都見不到蹤影, 只有毒性甚濃的魔物敢在此地肆意生長。
碎石響動,山梯上。一道墨染衣角微微晃動,繡着簪纓銀雲, 宛如深淵中的王者,沉着又慵懶。
山洞內, 紅光和白光交錯, 看得出兩道力量交鋒的激烈。一個白衣人伏在石床邊,以一種保護的姿勢, 似乎在守着什麽人, 然而石床上空蕩蕩的。
那魔氣和靈力的較量, 就從他身體裏散發出來。
寧酩緊皺着眉, 額上冒汗,緊閉的雙眼下眼珠子快速轉動,看上去極其不安。
忽然,他睜開眼。兩股光團如醞釀到了極點,猛地炸了開。氣流沖出幾裏之外。
寧酩大口大口喘氣,待看到石床上空空如也時,他握緊拳頭狠狠一擊, 石頭碎裂。
洞外傳來一道冷冽的聲音:“和一個贗品在一起的感覺,如何?”
寧酩瞳孔緊縮, 他轉頭看向那人。
沈摘負着手, 挑眉道:“師弟看起來臉色不怎麽好。”
怎麽可能好。寧酩臉色鐵青, 聲音像是牙縫裏擠出來的:“魔尊好手段。”
“不及你,”沈摘冷哼道,“狼子野心。”
幻境裏的美夢和現實的情況反差強烈,寧酩用力閉了下眼,粗喘了口氣。
骨魂解除封印時釋放的能量太強大了,将沈摘和許以星兩人卷了進去,寧酩進不去,但是沒關系,寧酩有辦法進去。
試煉大會的機緣對他和寧折來說,作用無比大。他收獲了很多天材地寶,其中就有能扭轉幻境的法寶。他動用了。
本來按照計劃,他完全能取代沈摘的位置,與許以星一同生活,成為和許以星并肩的愛人。然而他沒想到,沈摘竟然察覺了,他将那個法寶毀壞了不止,還貍貓換太子,自己用魂器捏造一個子虛烏有的幻境給他。
而他前半段竟一無所知,沉溺于許以星對他的好,直到後來,他才意識到不對勁。
可為時已晚,沈摘和許以星兩人早就在同一個幻境裏雙宿雙栖了。而他,只是和一個傀儡自以為度過了半生。
寧酩額上青筋突出,他咬牙切齒道:“不愧是魔族之人,卑鄙無恥。”
沈摘終于不再抱胸一副慵懶的态度了,一揮衣袖,石壁上的石頭撲簌簌落下。他道:“說卑鄙,哪裏比得過你?”
他慢慢向前走了一步:“你明明是以星的師弟,卻不知尊卑,不知規矩,以下犯上。你說如果讓你的師父知道了,一氣之下,會不會将你趕出師門呢?”
寧酩冷聲道:“逐出師門對我來說算得了什麽。”更何況,如果能解除兩人的師兄弟關系,他的顧慮還少了不少。
沈摘看向明滅的石壁:“是嗎?”
寧酩放在石床上的手指慢慢收緊。他知道,如果他被逐出師門,就意味着他和許以星最後一層親密的關系都沒有了,許以星對他便不會再心軟,他所做的壞事将都會得到懲罰。
但是……他就是看不慣沈摘和他師兄在一起。誰都好,誰都可以,哪一個女人都行,就是魔族之人不行。
一團狠厲的靈力擊向沈摘。
沈摘手腕一旋,鴉青色陀羅刃将靈力一擊而碎。
兩人交起手來,幾乎打得山崩地裂。過了好久,寧酩狠狠撞在石壁上,幾道陀羅刃将寧酩釘住。
沈摘收回手,帶着一絲幸災樂禍道:“啊,你快要入魔了。”
寧酩紅着眼,像一只野獸一樣盯着他。他粗着聲音道:“你想做什麽。”
“放心,我不會告狀。”沈摘挑眉,得意道,“你知道以星喜歡什麽人嗎?他喜歡不做壞事的人。可是你,很早就喪失那個資格了。”
他話音一轉,冷冽又帶着恨意:“那一晚你在後山鎮壓我的時候,有想過會有今天嗎?”
寧酩咬着牙:“魔族本就該死。我現在最後悔的就是那一晚沒有趕盡殺絕,将你粉身碎骨,給了你卷土重來的機會。”
“讓你失望。”沈摘說。
許以星說過會來找他,就絕對不會失言。若有什麽急事,也肯定會想辦法通知他。小骨魂謹記着他的話,說和他走散了一定得在原地等他,于是小骨魂那一夜一直在等。
卻等來居心叵測的寧酩。
像是玩夠了,沈摘道:“沒意思。我去找以星了。”
寧酩終于掙脫開陀羅刃,五指成爪,狠狠擊向沈摘:“你做夢!”
沈摘轉身,寧酩忽地被定住了。
沈摘笑道:“你資質是不錯,我知道以星為什麽重視你。”許以星一向有惜才之心。但奈何寧酩要不斷作死,簡直将得天獨厚的機會浪費了。
寧酩說:“小師兄最喜歡我和寧折,他從小就對我們好,現在只是被你蒙騙了!”
沈摘冷下臉,明顯不想和他廢話了,一指揮動,陀羅刃聽令,在寧酩額前轉動。他說:“但是他現在應該很苦惱你的糾纏。你說,我要是幫你抹掉關于他的記憶,他會不會同意?”
寧酩瞪大眼,眼底終于掠過一絲恐懼,他拼命想掙脫沈摘的法術,卻不得,大吼道:“你敢!你他娘給我滾!”
“你滾!小師兄要是知道了,他不會放過你的!”
提到許以星,沈摘“哼”了一聲,不情不願地将陀羅刃收回去。
然後狠狠一手刀劈在寧酩頸上。
寧酩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就倒在了地上。
沈摘嫌棄地用手帕擦了擦手,扔掉,轉身,急吼吼地去找許以星了。
許以星在哪兒呢?
【系統:叮——最終隐藏任務完成,獲得“無所不能”液。】
他在萬靈樓。
一覺醒來,他發現自己在玄仙宗腳下的一家客棧裏。在街上閑逛,猶豫着是要先回宗還是先去找沈摘的時候,聽見說萬靈樓又要拍賣關于掌門弟子的東西,他就來了。
萬靈樓經過重修,早已恢複了原來的模樣,人來人往,又是一樣的繁華。
許以星來得早,一樓剛好有空位,就挑了個角落隐秘的坐了。剛坐下不久,身邊就有人坐下。
許以星的臉隐在黑暗中看不見,那位大叔卻一眼就看出了他,失聲道:“恩人?!”
“大叔言重了,”許以星小聲道,“此處相見,真是有緣。”
大叔摸了摸頭:“嘿哈,有緣得緊!”
拍賣大會開始了。流水一樣的珍寶送上又拿下,終于到了那個壓軸的東西。
還是那個拍賣師。他慷慨激昂道:“這次的壓軸品,既不是有助靈力的寶物,也不是延年益壽的寶藥。你們猜猜是什麽?”
有人道:“難道是好久都不出一張的表情包符咒?”
又有人道:“既是有關那個人的,應該就是符咒了吧?上次沒搶到,真是後悔!”
“符咒啊?控制人心的,還是武功秘籍?我包了!”
觀衆七嘴八舌地說着。拍賣師顯然很滿意這種讨論熱烈的氣氛,充分調動了觀衆的胃口後,他一錘定音道:“對,也不對。”
衆人望着他。他說:“這次,是一幅美人符咒!”
許以星聽到這個就捂臉了。
大叔奇怪道:“這有什麽好拍……我的乖乖!”
各處的靈石顯示屏上,照出了壓軸品的樣子。一張似雪的宣紙,薄如蟬翼,上面畫着一個美人,卻不是靜止的。
那是許以星練劍的動圖。
劍刃如霜雪,霜色發帶飄動,出水般清冽,和那白衣少年的氣質如出一轍。他一劍避開障礙物,枝葉散落間,才露出他如星光璀璨的眼眸。
驚鴻一瞥。
“衆所周知,玄仙宗掌門弟子素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稱。”拍賣師道,“不動的美人圖常有,可這樣少見的能動起來的就極其稀罕了吧?走過路過,千萬不要錯過這獨一無二的美人圖!”
“開個價吧!”有人躍躍欲試了。
“六千五,上品靈石!”拍賣師道,“開拍!”
底下的人争先恐後地出價。
許以星沒眼看,準備走了。
想着還是先回宗找許白泉算賬先吧,忽然就聽到轟隆一聲。
山河劍噌一聲出鞘了,來人卻游刃有餘地接住。
周圍的人在尖叫,拍賣師大罵:“哪個不長眼的又來搗亂!”定睛一看,又是那一夜的魔氣濃郁的人,心裏咒罵,怎麽又是這人!
沈摘從容地拿走桌上的畫卷,道:“靈石等下給你送來。”
說罷,他飛身落到許以星身邊,拉着人走了。
晚上,街市熱鬧了起來,人多,花燈也多。許以星這才想起今天似乎又是元宵節。
兩人臉上帶着面具,應沈摘要求,這次看上去終于像是情侶款的了。
沈摘道:“我好想你。”
在幻境中都是你,出來去見不到你,對比之下,真是見者傷心,聞者落淚。
許以星卻不懂他這種粘粘乎的心思,疑惑道:“嗯?”
【難過。】
但是沈摘很快就調節了過來,看見某個東西,眼睛一亮,道:“以星星,我們去猜燈謎好不好?”
“好啊。”許以星點頭。
人界的花燈節沒有放花燈比賽,但是有猜燈謎比賽,猜的多就能拿獎品。猜完,兩人各打着一個花燈,走在河邊。
沈摘道:“以星還記得第一次見我,是在哪裏嗎?”
“後山?”許以星疑惑道。
看到沈摘控訴的眼神,他想了想,道:“好像不是。第一次見,是萬靈樓?”
“答對了。”沈摘帶着笑意道,“獎勵你牽我。”
看着沈摘的手,許以星笑道:“你不害羞,那我就牽了。”
說實話,沈摘這樣一個大男人,對他撒嬌,許以星确實覺得受用。牽住手,許以星還擡起面具,湊過去,親了親沈摘的面具。
彈幕上又炸煙花了。泡泡框蹦蹦跳跳的。
沈摘愣了一下,然後急忙忙扯下面具,捧住許以星的臉就吻下去。
路過的人投以驚訝的目光。
但是這種安寧的氣氛很快就消散了。
“小師兄!”一道惱怒的聲音插了進來。
許以星推開沈摘,看向來人。
寧折氣得臉通紅,他已經拔出劍,指着沈摘:“你這魔族人,快放開我師兄!”
沈摘才不放,還抱得更緊了。
許以星推了一下,推不開,便低聲道:“你讓我解決。”
沈摘不情不願地松開了手。他撿起兩個花燈和面具:“那我去那邊等你。”臨走前,他抓着許以星的手親了親。
寧折臉色果然不妙,他鐵青着臉:“師兄,你怎麽還和這人厮混在一起?”
“咳,師弟。”許以星說,“我和他是情人。”
寧折擰起眉:“可是他不是魔族的人嗎?”
“是,但是無礙。”許以星道。
寧折顯然很傷心,但并沒有像寧酩那樣一言不合就打架,撇過臉,道:“掌門讓我找你回去。”
“好。”許以星點頭。
見他們談完,沈摘趕緊過來,拉住許以星的手,和寧折眼神厮殺得厲害。
一只白鶴慢悠悠走到許以星身邊。許以星驚訝道:“師弟的靈寵嗎?”
寧折道:“嗯。”他的話音低了下來:“送給師兄的。”
許以星摸了把順滑的白毛:“我心領就行了。”
白鶴昂着頭眯着眼給摸。
看了眼沈摘,寧折道:“師兄,這人怎麽辦啊?”
許以星想了想,将一物交到沈摘手裏,道:“你先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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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要反對了,可咋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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