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高手過招,從不以出手開始算。這男人點足奔來,牆上雙劍微顫,那一刻女子便知自己沒有勝算。他內力豈止深厚,簡直深不見底。自己大傷未愈,不能硬抗。可這是她找了整整五年的人,豈能就此抛下。拔出雙劍,邊戰邊講,“你聽我說……”

澤蘭在旁喊:“別聽她瞎扯!”

九節鞭擊打雙劍,震得女子虎口發麻節節敗退,“這人是金真皇子!朝廷尋他已久!你若是北殷子民,便把他交給我!”

她竟認得出伽澤祈蘭?又知是朝廷尋他,莫非她見過畫像?蕭斂風正欲住手,又聽澤蘭喊:“她是明門!不能聽她的話!”

也對,這姑娘招式空虛,顯然受過內傷,昨夜二掌之一,定有她一份。可她到底認得出小皇子,與朝廷必有關系,未知底細前殺不得。蕭斂風輕揮鞭身,纏住女子右手手腕。昨夜她使出明門掌,便是以這右手,遭此一勒,頓時痛不欲生,驚呼松手,雙劍落地。

“疼疼疼!疼死了!”她淚光閃爍,伸出另一手想解開鞭子,卻被蕭斂風鉗住,“不得妄動,我便松開。”

“你們就這樣欺負女孩的嗎?!”

澤蘭吐槽:“你用劍把我鎖在牆上的時候,可不像個女孩。”

“不動便不動!”她怒目而瞪,“你武功在我之上,我還能跑哪裏去?臭男人給我松手!男女授受不親!”

蕭斂風繞開九節鞭,事後君子,拱手作禮,“多有得罪。”

“行了行了,裝什麽裝。”女子拾起雙劍入鞘,“不要你們問,我自己說。我叫百靈,殷京人,給朝廷辦事,見過他的畫像。就他,慫得只懂躲你後面的這個金真人。”

我靠!這怎麽能忍!澤蘭憤憤道:“我要是出手,你早就沒命了!”

百靈嗤之以鼻,“喲,我好怕。”

蕭斂風知道他所言不假,澤蘭只需搖鈴,他若躲避不及,也是手下敗将。“你是明門子弟,說為朝廷辦事,其實是為汪名燈賣命吧?”

“你別血口噴人!哪只眼睛看到我是明門的人?”

蕭斂風答:“你懂明門掌,之所以內力薄弱,是昨夜與另一掌相擊所致。”

“這就是證據?”百靈翻了個白眼,“你也發現我和另一明門掌相擊,我若歸屬明門,幹嘛要和同門窩裏鬥?”

“那你緣何……”

“懂明門掌?我不是說了嗎,我是給朝廷辦事的。”她十指靈巧,自腰取下一面鎏金蟒蛇銅牌,蛇嘴銜碧綠翡翠,蛇身環“天辰”二字,乃當今天子年號。蕭斂風認得這門牌,持之可自由出入禁中,以前顧朝宣也有一面,天辰八年牽骨事變後便被沒收。

這個百靈,的确來自朝廷。

“我看你是個識相的,就不解釋這玩意了。”百靈将銅牌系回腰上,“給朝廷做事,在江湖上奔走,什麽都會一點,很稀奇嗎?我還會潛淵劍法呢,怎麽不說我是潛淵弟子?”

潛淵劍法只傳授入門弟子,她是如何學會?蕭斂風心存疑慮,但見她伸出手指指着澤蘭,話鋒一轉,“你這醜八怪,兜兜繞繞那麽多,都不在正題上。這人是五年前在漢境失蹤的金真小皇子伽澤祈蘭。朝廷要他,你開個價賣給我。”

蕭斂風皺眉,“不賣。”

澤蘭原擔心自己身份暴露,阿風知道他是金真皇子,會将他押送至殷京。說到底,他才是江湖正道,心懷天下。如今卻聽他果斷拒絕,不肯将自己交予朝廷之人,相識不過兩日,屢次三番救下自己、袒護自己,說不感動定是假的。

百靈道:“你雖然醜,但我看得出你是個漢人。漢廷要人你不幫忙,反而作對,是幾個意思?”

澤蘭一直在阿風身後保持沉默,此刻突然發現沉默好像不太對,他不是給自己添加了一個失憶人設嗎?“他沒什麽意思,因為我失憶了,現在就是個普通人。”

百靈饒有興趣道:“你還失憶了?”

“對啊。”澤蘭點頭,拉了拉阿風的衣袖,“我原來是個皇子嗎?”

蕭斂風側臉道:“那澤君可了不起了。”

就是這一側臉,牽動面頸之間的皮肉。百靈眯眼細看,邊道:“難怪你武功全廢,只能被我追着跑。不過你失憶了更好,我押你上京更方便了。醜八怪,我不知你們倆是什麽關系,見你很護着他,我許你和我一起回殷京,看看我到底會不會把他交給朝廷。”

潛淵派之前也打算若找到皇子,就交給皇帝發落,發現他煉成毒道,便改為下令直接殺掉。蕭斂風絲毫不懷疑,當百靈發現他以身煉成天下第一毒,也會将他就地結果,以免後患。

百靈繼續說:“伽澤祈蘭,你不用害怕。殷金早已議和,我們不會拿你怎樣,還會把你養在宮中,養得白白胖胖。” 心道等金真毀約起兵,就用你做個人質,必要時宰掉。

澤蘭才不信她屁話,“你一見我就拔劍,有這樣對友邦皇子的嗎?”

“喲呵!你可想清楚了,我們見面是個什麽場景?我要不要拔劍?”

這也是蕭斂風一直疑惑的問題:澤君怎麽會被這百靈逮到?還是在江府外面。“是個什麽場景?”

澤蘭支支吾吾,“這個說來話長……”

“長個鳥!”百靈一句話總結全文,“我昨晚救下江家小少爺,今天他求我帶他回江府,發現有人影鬼鬼祟祟,想要翻牆,你說我該不該拔劍?”

原是這小皇子一刻不可安分,惹出這些麻煩,把自己往刀尖上推。他還不反省錯誤,成了最委屈的那個:“我怎麽知道江府那麽大,繞得我頭暈,還都是人,飛都不能飛。”暗暗自嘲,更是個幸運E,正巧撞上江從岸回來,被指着背喊有賊。

蕭斂風沉聲道:“你如果不亂跑,呆在房間等我回來,會有這些事嗎?”

就是因為你會回來,我才亂跑的啊。澤蘭心裏想一套,嘴上說一套,“睡醒了想找你,你是不是生氣了?給你漲工資,不氣不氣,啊。”

“我還在這呢!”百靈叉着腰,“你們別老跑題行不行!我要帶伽澤祈蘭回殷京,你們不能拒——”

叮的一聲,是銀鈴脆響。這嬌小女子雙目一阖,暈倒在地。

蕭斂風又聽見巨大的水流,在他體內激蕩沖刷。四肢無力,身形不穩。幸而澤蘭及時扶住他,一手握着蘭花銀鈴,眉眼竟有一瞬冷峻。蕭斂風再眨眼,他又是嬉皮笑臉的模樣,“這小姑娘褫奪人身自由,也太霸道了,讓她睡一會兒。”

這一響很輕,且蕭斂風內力未傷,自是很快從眩暈中恢複。原來澤蘭躲在他身後,是要解鈴铛。“澤君,這盞銀鈴……”

“我不是說過我很懂毒嗎?”他将鈴铛收進錦袋,“阿風,你是真心當我朋友,我也不想再隐瞞。我曾閉關于萬毒谷五年,修成西南傳說中毒神業澤的毒道,如今渾身是毒。這盞鈴铛我是用血養着的,敲響便會射出毒氣毀人神志。總而言之——”

他看進蕭斂風雙眼,“我可不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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