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針鋒相對

系統一直都知道楚棠的想法,無非是養個小弟弟,養完就走人,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那種。

他覺得楚棠這樣的态度是非常非常好的,該投入時投入,該脫離時脫離,冰雪聰明,心思坦蕩。拿過含金量最高的影帝獎項的楚棠,是完成郁北這個任務的不二人選。

然而高興的同時,他心裏又隐隐覺得不對勁,就像有一顆不知名的種子,埋藏在黑暗的泥土中。

等郁恪逐漸長大了,系統心裏那個種子就開始生根發芽了。

郁恪對楚棠,就像小孩子對心愛之物和最親近的親人,絲毫由不得別人靠近。他的占有欲在長大的過程中慢慢顯露了出來。

六歲那年。

楚棠摸了下八皇子的頭。

他之前和沈家做了“協議”,所以和沈家關系不似從前那麽緊張。

宋老将軍曾和他說,各方權力由丞相掣肘久了,郁北朝廷已然形成一種微妙的平衡,不到時候,切不輕易打破。這兩年來,楚棠明裏暗裏提拔了新人,無形中便改變了朝中的局勢。于是,在楚棠的教導下,郁恪拟了兩份诏書。

一道送去避暑山莊,說沈皇後離宮多年,宮中之事疏離日久,便收回了她掌管後宮的鳳印權力,下令她身邊的人也一并待在那裏,讓她等新帝即位了再回來。

一道送給丞相府,說沈丞相已老,糊塗事做得不少,國師和太子一致同意馬放南山,讓他卸任離朝,不再插手郁北朝中事務。

不過打了兩巴掌,還得給個甜棗。楚棠允許了八皇子生辰時可以去和皇後相聚,又從沈家提攜了沈丞相的三兒子做新的右相。

沒錯,還有個左相。是郁恪那個鬼靈精提議的。

如果不希望沈丞相那樣奸詐的權臣專政,必須有個制衡他的職位。于是他将丞相一職一分為二,分離平衡了宰輔的權力。

他很聰明,又師從楚棠,身邊還有許多新科狀元和年老的大學士,學到的東西很多,開始逐漸運用到郁北朝務裏去了。

郁恪還很小,但是在衆人面前,向來鎮定,小小年紀便習得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領,帝王資質逐漸顯露出來,讓人心驚。

Advertisement

不過在對待楚棠的事情時,他就冷靜不下來了。

“你為什麽和他說話?”郁恪板着小臉,悶悶不樂地控訴道,“你還摸他的頭!”

喝着茶的楚棠:“……”

他不懂郁恪的腦回路,疑惑地問道:“臣不能嗎?”

郁恪愁眉不展,想得頗為深遠:“哥哥之後會不會也讓他當太子?然後把我趕出紫宸宮和國師府?那我以後還能去國師府找你嗎?”

末了,還委屈地問道:“哥哥你心裏屬意別的人了嗎?”

楚棠:“……”

郁恪想想便打了個寒戰,一把抱住楚棠的腰,閉着眼大聲道:“我不要!”

太孩子氣了。真的就像帶一個小兒子似的。

楚棠放下茶杯,安慰道:“殿下,臣不會那樣做的。只是八皇子和你年紀差不多,臣今早看他在……”

郁恪不管不顧道:“哪裏年紀差不多!他比我大了五歲!”

随着劇情和拍戲搭檔感情的變化而随機應變,一向是楚影帝的強項。

他簡直就像是一個面對熊孩子的幼兒園園丁,耐心道:“是,殿下算學不錯,殿下說的是。”

“哥哥敷衍。”郁恪心裏酸酸的,試圖極力渲染八皇子對以前他有多壞,“他以前會讓其他皇兄來冷宮給我扔石頭,衣服壞了沒得穿,吃的也不給我……”

楚棠哄他:“乖,哥哥對你好。”

郁恪見好就收,軟軟抱着他:“哥哥最好了。”

小孩子的氣來得快去得也快,被哄之後就用臉蹭了蹭記楚棠,将他的手放在自己頭上,黏黏糯糯地開始撒嬌:“哥哥今天還沒摸我呢,我也要。”

楚棠摸了下他的頭,又捏了捏他白嫩的小臉蛋,留下一道小印子。

郁恪像一只軟乎乎的小動物似的,撲進楚棠懷裏,頂着紅印子親了他一口,雙手摟住他脖子,高興道:“哥哥真好。”

騎射是郁北皇子都要習的一項。楚棠是在跑馬場見到八皇子的。

看見他的時候,八皇子正抱着膝蓋,孤零零地蹲在馬場旁,不知想起了什麽,似乎在神傷。轉頭瞥見楚棠,他立刻站了起來,有些局促:“拜見國師……方才失儀了,請國師恕罪。”

這讓楚棠想起了回京都第一次見到郁恪的樣子——他偷偷爬上馬車,也是這樣有些不安地看他。

不過狼崽子一樣的郁恪沒有這麽害怕就是了。

他淡淡道:“不會。”

八皇子摸了摸後腦勺。

旁邊牽馬的仆從終于跑了過來:“參見國師!”他氣喘籲籲道:“八殿下方才摔下馬,奴才去請禦醫,耽誤了時辰,還請國師恕罪。”

楚棠看了看八皇子擦爛的衣服,微微皺眉:“太醫呢?”

跑馬場的人和八皇子都沒說話。八皇子現在失寵,靠山也沒有,太醫自然是先顧其他要緊人的。

楚棠讓身後的人去找太醫。

這次,太醫不一會兒就來了,提着個藥箱哼哧哼哧,跑得比剛才仆從還快。

太醫檢查的時候,楚棠低頭看了一下,安慰似的拍了拍八皇子的頭。

八皇子目送着楚棠離開,眼睛莫名亮晶晶的。

不知怎的,這事傳到了郁恪耳朵裏,就出現了之前的一幕。

楚棠哄兩句,郁恪便寬宏大量地表示不再追究八皇子的過錯了。

第二日,紫宸殿裏。

桌上攤開了一本書,上面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字,郁恪坐在書桌前,盤着腿,撅嘴頂起了毛筆,然後毛筆“啪”一聲掉在書上。

旁邊的侍書官安安靜靜,眼觀鼻鼻關心,裝作沒看見。

門外響起了輕微的動靜。

郁恪立刻放下腿,拿起毛筆,端端正正寫了起來。

宮女推開門,楚棠走了進來。

郁北的儲君每日天不亮就要起床,去聽大學士講讀,然後回宮由侍書官指導着練字、溫書、背誦。楚棠這個太師,因為身兼數職,神龍不見首尾的,便從科考中挑了些出色的人來教郁恪。

他只負責偶爾抽背,偶爾手把手教他如何治國理政,偶爾帶太子出宮視察民情、購買宮裏沒有的小玩意兒、逛國師府。

“殿下。”楚棠普藍底金鳥緞的國師朝服,是剛下朝就過來了。

郁恪扔下筆,跳下桌子,童音清亮:“老師,我今天默誦完了!”

活像個做完作業要小紅花獎勵的小學生。

小學生是初升的太陽,朝氣蓬勃。楚棠摸了摸初升太陽的頭,誇獎道:“太子勤勉。”

“那勤勉的太子能提一個要求嗎?”郁恪已經到楚棠的腰那麽高了,仰着臉,興沖沖道。

楚棠:“殿下請說。”

郁恪道:“明天二月二龍擡頭,國師休沐,能陪我去郊外踏青嗎?”

楚棠有些抱歉道:“臣明日要離宮,回明月寺一趟,恐怕不能陪殿下了。”

郁恪是知道的,楚棠自小在明月寺長大,每個月都要抽出時間回去。可能正是因為他确實潛心禮佛,身上時刻萦繞着清冷的禁欲氣息。

郁恪抱着他的腰,聞着他衣服上的檀香,垂頭喪氣了起來,又知道不能攔下楚棠,只能點頭道:“好吧。那你早點回來。”

“好孩子。”楚棠摸摸他的頭。

記  楚棠走後,郁恪就拉下臉來,縮在一旁的侍書官抖了一下。

郁恪道:“你退下。”

“是。”

他心裏不痛快。剛才楚棠摸他頭的時候,高興害羞之餘,他又想起了楚棠好像就是那只手摸了八皇子。就像最心愛的玩具即将被人搶走了,一股安靜的怨憤在他胸中翻滾。

郁恪已經不是當年被人欺壓還毫無還手之力的三歲小孩了,他現在有楚棠的庇護,不僅能你打我一下我誅你九族,還能主動去欺壓別人。

當真有了泰山可倚,肆無忌憚起來。

不過他總不會在楚棠面前橫行霸道就是了。

小時候見多了後宮争寵的事情,他深谙“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道理。

于是,他派宮人去叫八皇子,說太子請他到跑馬場一聚。

其間發生了什麽,楚棠不清楚。到了晚上,宮裏有人來傳,說太子在跑馬場摔傷了,請國師到紫宸宮瞧一瞧。

怎麽今天這些人比賽似的摔下馬?

通傳的宮人不是很急,料想也沒多嚴重,楚棠便打算改完了奏折才去。然而郁恪派了好幾趟人來催,說什麽明日國師就要離宮了,又得有半月餘不見,太子傷口嚴重,亟需國師撫慰。

傷口嚴重該找太醫,他又不是太醫。

楚棠算是看懂小孩兒的套路了,批完奏折,才慢悠悠去了宮裏。

去到的時候,郁恪在宮裏吃糕點。一見楚棠來,扔下點心抱着腿哎喲哎呦起來,像只被夾傷了腿的小幼崽,睜着一副天真澄澈的眼睛,伸手說:“哥哥,腳疼。要呼呼。”

跑馬場。

燭火點點,八皇子氣喘籲籲,大汗淋漓,繞着偌大的場地跑了十圈,才被大太監放行回宮。

……

凡是能和八皇子作對的地方,郁恪都會避着楚棠暗中和他針鋒相對。說針鋒相對也不恰當,東宮權勢越發強盛,八皇子卻只有一個苦苦支撐的沈家,兩相對比,誰強誰弱,一眼就能看出來。

有一次,楚棠因故和沈三公子、八皇子議事久了,恰好他忘了那天是郁恪十歲生辰,便錯過了他的生辰晚宴。

郁恪可生氣了。但他的情緒藏得越來越好。

面對楚棠時,只乖乖巧巧說:“哥哥處理朝政忙碌,我懂的。只是不要太累了,要記得多歇息。”

面對沈左相,他便一本正經:“北方旱災越發嚴重了,左相不如替孤去探訪探訪。”

面對八皇子,他盛氣淩人道:“國師不為孤慶祝生辰,是因為孤長大了。皇兄也不小了,去皇後山莊那裏過生辰的規矩也免了吧。”

八皇子不能再拖累了沈家,只能忍氣吞聲了。

不管怎樣,總之這仇在郁恪幼小的心靈裏是結下了。

作者有話要說:  郁恪對楚棠屬性從小就這樣,改不了

====

感謝 瓷非瓷瓷本瓷 的手榴彈

感謝 瓷非瓷瓷本瓷x4 的地雷

感謝 瓷非瓷瓷本瓷x10、 (被jj抽掉了名字)x10、夢浮華x4、Sakurax2、暮晚鴉寒、懶貓鹹魚、飄 的營養液記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