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大年三十(1)

小鎮的冬季總是霧蒙蒙的,還有一股潮濕的冷氣,秦莳給相親對象發短信的時候剛到飯點。

一群小孩扔着摔炮路過,炸得噼裏啪啦的響,她還有點擔心崩到身上的白色羽絨服。

相親對象說自己已經到了,在68號包間。

她想着這大老板人還挺講究。

人是昨晚上才說上話的——僅限短信“說話”,你好你好的問候,再定個吃飯的地兒,整體氣氛有億點點尴尬。

秦莳昨天下午才從北城到家,剛吃了晚飯,不知道隔了幾層關系的三姑就來了家裏噓寒問暖。

一開始她沒覺得不對勁,後來聊起她寶貝孫子的滿月酒,話鋒就轉到了秦莳身上。

“小莳還沒對象啊?有28了吧?”

“我說該找啦!這年紀也不小了!”

“和小莳一起的同學們估計孩子都能上街打醬油了吧?哎喲這一個人哪能有兩個人一起好啊!”

三姑哀嘆了很久,對着秦莳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的。

“咱們小莳長得多好看啊!”

“诶我兒子有個玩得好的朋友,也還單着呢……”

“不到三十,一米八幾的個兒,前些年忙得很,今年回來好像有空了,我看你倆般配,要不要我給我兒子說說,給介紹介紹?”

三姑把這個人說得天花亂墜的,但左不過一句人好,右不過評價模樣周正,聽到秦莳在北城工作,更是樂開了花:“你說巧不巧吧?那小夥子也在北城工作,我看這就是緣分!完全可以見一見!”

秦莳不怎麽吃這個緣分,也不相信這些套話一樣的評價,但當晚和自己母親談心,母親說:“要不去見見吧?總不能就不找了?”

看樣子自己父母對這個相親對象的描述挺滿意的。

但秦莳沒加人家微信,行為裏就透着不感興趣,短信裏連名字都沒問。

當晚敲定吃飯的地方,對方也沒有問自己的姓名之雲。

想必也是被趕鴨子上架的,她懂,尋思禮貌性地吃個飯就撤,互相沒有那個意思,也輕松,就不加微信,省得還要互删一次。

臨近除夕夜,不少商鋪貼上了大年三十到初四或者初八不營業的通知,但小鎮有小鎮的好處,有些一家子生意人都在鎮上的,愣是不歇業,還是要趁着過年再掙一筆。

兩人約的還是不差的飯店,包間在二樓,秦莳被服務員領着,開門的時候差點崴了腳。

包間裏的人也穿着白色的羽絨服,頭發剪得短,很利落,确實對得起三姑說的“模樣周正”,就在門口等她進門,順手扶了她一下:“小心。”

随即擡手揮了揮,笑:“還記得我不?咱倆以前同過班,我是宋確。”

秦莳的記憶在這一刻被拉得很長,又極速縮短,有點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緩解現在的氛圍,只好張嘴扯出個略帶僵硬的微笑。

思維重新轉起來的第一個想法居然是“還好今天化了個精致到眼睫毛的全妝”。

“你應該不怎麽記得了,”宋確也不在意,領她進門,又幫她拉凳子倒水,“畢竟只同班過兩年,我還經常不上課。”

一場相親就這麽突然變成了同學敘舊。

還是不熟悉的那種。

秦莳是有點找不到話題的,但宋確對她很好奇,問她初中畢業去哪裏讀的書,大學生活怎麽怎麽樣,還問了現在過的怎麽樣。

也會自顧自地說起自己初中辍學後跟着親戚,也東奔西走過一段時間,有幾年游戲盛行還做過直播,也是後來開了個幫人□□的公司,一幹幹到現在。

秦莳和他比起來,生活就平淡了許多,也許是文藝細胞充沛,她很喜歡聽別人的“故事”,對宋確的經歷和奮鬥史逐漸有了興趣,但并不會多嘴,也不會表現得過于強烈。

聽到難辦的事和客戶什麽的,也會詫異和皺眉問“啊?你當時怎麽辦的啊”。

宋確摸爬滾打了幾年,又把頭發剪得短,再顯年輕的面目都透着股社會氣,秦莳恍惚,突然想起了以前在鎮上讀書,從就讀的初中走到高中校門口的網吧外,大多數時間都能看到吊兒郎當的宋確。

那時候他是家長們嘴裏不三不四的壞孩子。

是一些街遛子心目中牛轟轟的宋哥。

現在卻成了三姑嘴裏的好小夥。

秦莳想着山轉水轉沒個定數,有些人也不是從小見大的。

但那時候的秦莳對宋確那群人還是敬而遠之的,每天按時按點回家,在路上見到了也是淡淡地看一眼。

他們像是兩條路上的人,秦莳從沒想過有一天能坐在一起吃飯,還是相親。

吃完午飯兩人不知道去哪裏,秦莳也是不經常回鎮上,覺得這裏一年一個變,哪裏有什麽鋪子都拎不清了。

眼看着要出太陽,幹脆去街上走了走。

到街上了才想起自己原本不是打算吃完撤退嗎……

街上有不少和宋確認識的人,秦莳能感覺到一系列目光。

她穿得厚,戴圍巾有點吃力,宋確就在她後邊順手幫着理,引得好幾個蹬摩托車上的人吹口哨。

秦莳把鼻尖都藏進圍巾裏,耳廓紅紅,想起曾經也有過,這些無所事事的街遛子在上學那會也會對別人吹口哨。

她忍不住笑:“都好大的人了,不正經。”

宋確扭頭看看,揮了幾下手:“他們就是閑的,我也覺得不正經。”

秦莳的眼眸更彎,擡頭看他:“你以前也是,你也對別人吹過口哨。”

“我沒有,”宋確哈哈的笑,撇下腦袋看她,“你咋知道?你見過?”

秦莳還真見過,那次她騎車回家,路過那時候還叫“知音網吧”的門口,宋街遛子把自行車停下來,對着門口吹了聲口哨,網吧裏面就會出來些“小狗腿”,叫宋哥叫得歡,說哪哪哪不長眼睛的人跑游戲裏挑事。

宋哥很仗義,就算穿着個人字拖也要開機子去solo幾把。

當時秦莳聽不懂,經過高中、大學和社會的知識輸入,現在懂了,想起來跟想小屁孩似的。

宋確也想起來了,抓了抓淺得抓不着的頭發:“都陳年舊事了。”

秦莳點腦袋:“哦。”

宋確拽了她的圍巾:“哦?好歹都這麽大的人了,忘記忘記。”

秦莳的圍巾被抓着,她的頭往後微微仰,開玩笑:“本來都不記得了的,現在想起來,忘記有點難,宋確你拽得太用力了。”

宋確卻不松手,裝得兇狠:“你不忘記我就不放。”

“你幼稚不幼稚?”秦莳側身轉了半圈,語調更上揚了一點,“宋哥還怕黑歷史啊?”

街上還有賣對聯紅燈籠的,還有很多賣面餅炸雞小吃的推車攤子,也有小孩在邊上到處跑,秦莳還被撞了一下,就被宋確一路拽着,剛才的對話仿佛點了她的笑穴,一路笑回家。

“你放假到初幾?初八嗎?”宋確把她送到樓下,“你別笑了,當心絆樓梯上摔了,今天進個包間腳下都不穩。”

秦莳這才止住了笑,點頭:“嗯啊,初八回。”

宋確眼睛一亮,問:“那到時候我送你?我也初八回,反正都是在北城。”

秦莳沒答應,說是到時候再看,還說要把今天的飯錢AA了,宋確沒幹:“就算是相親不成,老同學見面也不能讓你一個姑娘家給錢啊,回吧。”

他看着秦莳上了兩步樓梯,又把人叫住:“老同學,加個微信呗,我用電話號碼搜不着你,咋這麽神秘,在同學群裏也加不了你。”

“啊,”秦莳趕緊拿了手機出來給他掃碼,“我沒注意。”

她習慣了不加陌生人,也不能通過群聊加好友。

加上好友了宋確咧着嘴笑笑,還不放心:“別給我轉飯錢啊,轉了我也不會收。”

得了秦莳的點頭,看着她消失在樓梯拐角,宋確才放心離開。

家裏對秦莳這個相親對象很是好奇,一大早親戚們見面就在聊。

舅舅舅媽他們剛上完墳回家,還在廁所洗手,聽見她回來了趕緊跑出來問:“怎麽樣?見着了?人行嗎?”

她的婚事已經成了全家老小關注的事了,雖然每個人平時面對秦莳不出聲,但都挂着個耳朵要聽聽,私下裏守着秦莳爸媽聊了好幾次了。

秦莳給自己倒水,搖腦袋:“不怎麽樣,我初中同學。”

一瞬間,在客廳看電視的人都把目光轉到了她身上,都在冒光。

小舅媽第一個激動,上來挽住她的胳膊:“這怎麽不怎麽樣?有緣份的!相親相到同班同學,能長久的!”

秦莳不想說這些,揣在兜裏的手機震動了幾下,沒空去看,媽媽在廚房幫奶奶炖肉,支腦袋看她:“都忘了問名字了,他叫什麽名字啊?”

小舅媽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對啊,今天我們一路上都在說,哪有這麽敷衍的相親,名字都不問一下的。”

姐姐的小家夥們都跑過來好奇,被秦莳按了腦袋,答:“叫宋確。”

“寶蓋頭下一個木的宋,确實的确,不過是繁體字。”

小舅小舅媽一直在北城,對她的同學朋友一概不知,只有大舅一聽這名字就皺了眉:“就是那個初二就辍學的宋確?”

作者有話要說:

祝在這篇文裏遇到的大家新年快樂吖,兔年大吉,平安喜樂,萬事順意[放煙花.jpg][比心.jpg]

宋確日記:時隔多年見到老婆了,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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