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重慶(2)
京旭來接的人,秦莳下車的時候還在安慰不開心的老婆:“老婆別生氣了,咱不理他,你打他都廢手了,疼不疼?等回去給你揉揉。”
“小莳,”楊曉佳十分嚴肅,但是從車窗裏伸手摟着秦莳脖子時眼神特別柔,“你別多想啊,出來玩咱們要開開心心的,後天咱們吃火鍋!”
秦莳揉她腦袋,展一個笑顏:“好,我沒事的,你也別生氣。”
宋確出來接她,扯了扯領帶,看見秦莳沒有哭的痕跡,松了口氣。
他也聽說了,不過心情沒多憤然:“真的小看他了,這都能碰到。”說完又叫楊曉佳別因為這些不高興。
他其實提前去看了一下禮賓名單的,晉謙所在的公司在名單裏,這也不是奇怪的事,參加洽談會的公司不少,只能說這緣分太緊湊,也是晉謙太能跑,宋確一天沒陪着都跟着追山上去。
他還是有點害怕人又生病,晚上把行李搬過去,看秦莳已經躺在床上睡了。
這裏的商務房間都是标間,前一晚楊曉佳和她躺一張床,宋確這邊走都沒走過,他也不急着過去,先去看看睡着的人。
秦莳感覺身邊的床墊往下陷了陷,大手蓋住額頭的時候睜開了眼睛。
宋確收了手:“吵醒你了?有不舒服要說。”
秦莳才把那晚上的經過說了:“那天,我發燒是因為在朋友家客廳坐了一夜,受涼了,現在不會了,我蓋着被子的。”
鼻腔裏噴薄出笑氣,宋確拽了拽她,讓秦莳枕着自己的大腿,給揉揉腦袋,笑臉凝住:“原來是這麽回事,下次再這樣我可就要生氣了。”
“唔,”宋老板的手勁很适當,秦莳帶着緊張的腦袋被松着頭皮,她惬意地閉了閉眼,“這樣很讨厭對不對,老是在走出去又陷進來。”
“聽實話嗎?”宋確低頭挑眉。
秦莳仰仰頭看着他的眼睛:“好吧不用說了,我自己都覺得挺讨厭的,答應了和你交往,還在因為這些……”
“在交往啊?”宋確眼前一亮,“我以為說試試,都還在考察期呢。”
秦莳沒說完的話都變成了一聲短促的哈氣,整個人頓住,突然眼眶發紅,但是還在被宋確按着腦袋,舒适、安心和心口泛酸的悲傷一起來,融合成了一種複雜的情緒,覺得嘴巴裏有點苦澀。
“我就是,就是,”秦莳的眼淚奪眶而出,當意識到此時的眼淚無濟于事,只能平添弱小惹人憐憫,她側過臉用手臂按住自己的眼睛,“就是覺得,我從高中到大學,再到現在的時光,都很糟糕。”
“不糟糕,”宋確抓着她的手肘把人撈起來面對面,扯了桌邊的紙給她擦眼淚,“是晉謙那個人和他對待感情的态度糟糕。”
秦莳眼睛裏的淚水浸得眼睛疼,但聽到宋確這麽說的時候,仿佛一下被點住了。
眼淚懸住,跪直了愣住。
這一年他對晉謙的一切都應激,甚至對回憶起那些點滴的自己都産生不好的感覺。
丢掉所有的東西,包括一串設置過的數字都全部改變,其實一直在否認年少到分手的那個時間,連着自己都一并脫層皮丢掉。
她甚至覺得一開始就是錯誤,後悔一切種種,無數次的質問都化作了糟糕,糟糕的戀情糟糕的時間,糟糕的自己。
現在出現了一個人,告訴自己,糟糕的不是你。
宋確滿眼都是心疼:“不要否認自己。”
秦莳跪坐在床上,深吸了一口氣,鼻尖紅紅,眼底閃着虛弱的光:“我覺得我沒有否認自己,就是覺得,覺得這麽久,這麽長時間,這麽多的東西……”
宋確摸着她的腦袋,等着她語無倫次地把話說全。
“我不知道,不知道該怎麽辦,剛剛分手後的那一年,”秦莳的眼淚再次流淌下來,像一顆光裏的冰珠,“我現在也不敢給爸爸媽媽講為什麽分手了,只說是太久太久了,還是覺得不合适,但是我一個人,我一個人想,我不想去想的。”
“我以前就是不聽話,學校說過不能早戀,爸媽覺得他和我性格不适合,就是非不聽。”
宋確伸手摟住她,幫她拍拍後背,這種自我剖析太有壓迫感了,宋確都有點招架不住,特別是秦莳還在哭。
他在心裏吸了口氣,想讓她可以不用說了,但又怕不說,以後就一直憋着,晉謙就像是個毒瘤一樣,時不時要痛,到最後用鎮痛劑都不會管用,那才是他最不願看到的。
秦莳在自我拉扯,她的腦子裏浮現了很多場景,先是有關晉謙的,他們穿着校服,在校門口相遇,一起走進學校,還有他送自己到動車站,場景看起來搖搖欲墜,他不知道為什麽走兩步就變成了出動車車站,而在等待的,是穿着西裝,披着風衣的宋確。
“其實覺得自己利用了你,”秦莳跪到宋確身邊,捧着他的臉眼神搖晃,“決定相親,我本來不抱希望的,但是看到你要和我說話,跟着我,我想利用你轉移情緒。”
宋確把她扯到身前,讓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那不叫利用,是正常的。”
秦莳的哭聲大了一點:“正常嗎?我覺得是錯的。”
她認了好幾次錯,思維開始走偏,宋確的額頭起了一層汗,張開手臂抱住她的腰:“秦莳,你只是,”他頓了一下,“在回應我,你想想,如果那次吃飯之後,你還會主動聯系我嗎?”
秦莳更悲傷了:“不會。”
“那你就沒有動那種心思,”宋確笑笑,“不要因為那樣的男人放大自己的負面情緒了,反正從再次遇到你那天開始,無論是老同學相見,還是到後來互相有點意思,你所用的感情都是恰當的。”
“你是在進行正常的社交。”
秦莳的眼瞳顫動着,嘴唇微微幹澀,宋確看見那兩瓣唇在輕顫。
“我這是正常的嗎?可那是十幾年啊,”又回到了最初的死胡同,“我一直這麽想,對你來說不好。”
宋確點頭:“确實。”
“但是我在說試試的時候,是認真的,”秦莳的顴骨也有點紅了,悲傷變成了做錯事小孩的懼怕,“确實”這兩個字又把她砸了個透徹,開始解釋,“我真的很想走出來,不因為他的出現或者他的名字再出現這些,沒有必要的情緒。”
宋確安靜地看着,她的嗓子有點啞了,他想,那些自我消化的日子肯定很難,在聽到鼻音後,宋老板終于還是不忍心了。
他用了一點勁,按着她的後腦勺靠近自己,微微仰頭銜住還要張合的唇。
秦莳立馬憋住了氣,從她現在的角度,能看見宋確的側臉和耳朵。
男人的唇比女人的唇硬,秦莳體驗到壓力,很久沒有的感覺,心髒被那股壓力緊緊壓着,逼着他開始呼吸。
眼睛變得晶瑩又震驚。
宋確牽扯住她,房間裏突然只剩下交疊起來的呼吸聲。
他不算溫柔,也有可能是氛圍所致,舌闖開因為驚詫和失控而顫抖的牙齒時帶着沖撞,手插過美人秀發的時候也用了力,體會到秦莳開始混亂的呼吸,他壞心思地碾着她的舌苔挑了一下,咬住。
秦莳被松開的時候都懵了,不知道為什麽成了眼前的局面,宋確在結束的時候親了一下她的眼角。
她的臉頰比剛才還紅,能清晰地感覺到發燙,手心裏也有汗,幹澀的眼睛眨了眨,最後只留下個疑惑的“嗯?”。
宋確覺得她此時的反應過于懵了,可愛歸可愛,但需要一個能聽得進話的狀态,用拇指按了一下她的臉頰:“秦小莳你現在能聽清楚我說話嗎?”
秦莳有點耳鳴,但聽力還算清晰,點頭。
宋確捏了捏她的手:“那我給你說件事吧,為什麽會有今年這次相親。”
秦莳大大的眼睛裏全是疑惑。
“今年春節前,我有問過你會不會回家過年,”宋確看着她,“去年也問過,結果你沒回去,不過我很慶幸,你知道嘛,我清楚你的一些事,如果去年你正常回老家了,也就意味着你會結婚,我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宋確:“不是沒想過突然出現在你面前,但你那時候失戀,我突然湊近反而會有思想負擔。”
“就算你今年不答應相親,我也會以其他方式找你的。”
秦莳的眼睛都直了:“什……什麽……”
“我說一句,”宋確的眼神變得有點沉,“我說一句我對你失戀這件事,很開心,讓我終于有個身份靠近你,也能直白說出找你交往的那些話而高興,會不會覺得很壞,會不會覺得我早有預謀。”
比起剛才的接吻,宋確的話更讓他大腦空白,甚至感覺手臂內側開始發麻。
她該怎麽回答,該說什麽,該從哪裏開始捋,都變成了顫抖出眼淚的眼眸和不知道看哪裏的眼珠:“為什麽……”
“因為喜歡你,”宋確笑了一下,“小曹給你說過我以前的公司對吧?那個地方是能看到你去醫院的路的,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爺給的緣分吧,我有次上班偶然看見你了,原本是要下去和你打個招呼的。”
“但你當時有男朋友了。”
秦莳的眼淚又冒了出來,他在動車上就想問的,但現在得到這個回答,沒有開心,跟多的是心酸。
“那時候我的心思就不純了,”宋確拿着紙一點一點地幫她沾眼淚,還是笑,“怕真的再和你打招呼,給你添麻煩……你在那家醫院上了八個月的班,班次真的很不規律啊。”
秦莳吸了一下鼻子:“醫院嘛,而且我們轉科室,每個科室的時間也不一樣。”
宋確點頭:“我去輸過幾次液,很遺憾,一次都沒遇到你給我紮個針什麽的。”
秦莳抿着唇,親吻之後愈加紅豔,他又忍不住摸了摸:“當時也想着,緣分估計也到這點了,更何況三月之後吧,你再也沒有路過過了。”
那是三月十五號,宋確記得很清楚,那天的秦莳看起來很開心,是笑着的,從那之後,再也沒有一個路過的小護士了。
秦莳被他換成從背後抱着,摟着讓她窩着,哭的情緒好像被稍微按下去了,她抓着宋確的手指:“那時候我實習結束啦。”
宋確點頭:“難怪那麽開心。”
秦小護士實習的時候并不快樂,所以結束的時候無比開心。
“你知道我為什麽要換公司地址嗎?”宋確偏過頭來問,眼裏全是“你必須回答我”的認真,“除了員工數量增加的原因。”
秦莳又想起了那個路牌,心髒的跳動又開始加快,語氣裏有點不确定:“因為那裏可以看到那個站牌?我來了的話,下車就能看見?”
宋確親她額頭:“對了。”
但是秦莳好幾年,都沒有往那邊走了,更何況是在那裏下站。
“你一直在看嗎?”秦莳問,他難以想象那種無望的等待的場景。
“偶爾,想你的時候會看看,”宋確笑得有點苦,“我也是有消息渠道在手的好嗎?你都不回來了,自然沒多少期待的。”
他有想過再換公司地址,中途秦莳上班那個地方實在是遠,很不現實,他很多次都會在腦子裏說緣分就到這裏了,後來秦莳再辭職,又找的工作——就是現在這個,離自己很近,“緣分”的想法死灰複燃。
緊接着秦莳就和男朋友分手了。
他覺得不僅僅是緣分了,以前自己不出現的顧慮完全打消,他簡直用飛奔的。
秦莳安靜地聽完,心情突然變得很寧靜,是那種真的有種大石落地的輕松感,依舊回不過神來,但不傷心了。
“你很想走出來,我很想走進你,”宋確的聲音也變得寧靜了許多,“放棄一段糟糕的感情生活是很正常的,不要為了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你很好的,美好,積極向上,也很勇敢,有自己的思想。”
秦莳再次擡頭。
“你不是一直記得晉謙,只是那段年少的時光不會再來了,我也覺得很可惜,”宋確有點動情的看着她的鼻尖,思維又跑到了她的雙唇上,“盛年不再來嘛,但沒關系,有我呢,以後的日子,我們一起幸幸福福的,讓傷害你的那個人再也得不到快樂的你。”
“我們用甜蜜報複他!”
秦莳終于笑了,報複加上甜蜜這兩個字實在不搭,但對此時的秦莳來講,貼切,不過也明白這實在是透着幼稚了,甜膩的幼稚。
宋確低頭和她再次沾上唇瓣,這次的吻溫柔起來,一點一點地似嘬嘗黏膩芬芳的奶油蛋糕,從舌尖甜進心坎裏,再咬上一大口,甜味沖進鼻腔,留在每一口混亂的呼吸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