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這一聲聲怒吼, 讓在場的人腦袋裏都暈暈乎乎的，像是被什麽銅鑼猛捶了一記，腦子裏都在DuangDuangDuang回響, 胸口不斷起伏洶湧。

只有那邊宋家人沒有什麽反應, 顯然不受影響。

小水滴真的很生氣。

它的主人, 為了建公廁, 一天能在外面跑幾百裏地，知道現在末世的環境有多差嗎？

道路都壞得差不多了，時不時還會碰到橋梁坍塌、房屋倒塌、山體滑坡這樣的情況, 要不斷繞路, 甚至還會碰到不懷好意的人，遇到各種想象不到的危險。

這種情況下，在外面趕路是很辛苦的。

可主人為了盡快把公廁落實下去, 讓盡可能多的地方、多的人，能夠享受到公廁帶來的好處，還是很努力地趕時間。

因為她知道，有時候晚去一步, 可能就會有多一個人渴死餓死無助絕望而死。

可眼前這群人, 卻堂而皇之地把公廁當成他們自己的東西！

說起來，首都這個公廁才出現十來天，前幾天還是很正常的，直到晏曦提起六星級淨化項目的含金量這個事, 小水滴才去查了查每個公廁這個項目的購買情況。

一查就查出問題來了。

尤其是首都這個公廁，怎麽購買這個服務的大多是嬌生慣養的人？怎麽他們之間還大多有親戚關系、朋友關系, 怎麽單打獨鬥的普通人好似沒幾個？

然後再一查, 才發現, 嘿呀, 首都的高星級一卡通，幾乎被所謂的有權有勢者壟斷了。

那些機子，也被這些人給霸占着，普通人過來排隊會被趕走，就算排上了隊，前面的人也始終占着機器，總有沒完沒了的人插隊。

小水滴當時就氣炸了。

只不過那時候主人已經決定要覺醒異能了，正在加速趕路，要安排掉最後一部分公廁，它就沒有讓她知道這事。

現在嘛，看着主人因為感染那麽辛苦，小水滴決定自己處理這事。

它生氣地點名道：“唐家！哪一個是唐家的人！”

一個中年男人左看看，右看看，捂着難受得想吐出來的胸口，顫顫巍巍地說：“我是。”

“你們姓唐的買了公廁商品，甚至是游戲商城的東西，在外面開超市，強迫或者诓騙普通人民高價購買。然後你們将從他們手裏收來的屍體、垃圾和金幣賣給公廁，幫助有權有勢的人辦出一張張高星級的卡。”

“掮客工作做得很好啊。”

中年男人聽得一陣心慌氣短：“我、我。”

“今日起，所有經你們手辦的卡，全部凍結，損失自負！”

中年男人頓時又慌又怒：“不，你不能這麽做！那些普通人來公廁排隊，根本排不上號，我們辦超市，也是方便他們購買物資，這是對雙方都有利的事，而且又沒有規定不能這麽做！”

“低價買進，以十多倍的價格賣出，也是互利？”

中年男人一時語塞，他想說這其中還有運輸成本，管理成本，時間成本，但公廁已經不給他說話的機會，繼續點名：“哪個是何家的人？”

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臉色有些陰郁地道：“我是，有何賜教。”

“好一個何家，你們家親戚很多啊，霸占了七、八、九三組機器，別人都沒得用，就你們能用！”

何家青年哂笑一聲：“我何家人多勢衆，有問題嗎？這是我們家幾代的積累，是我們家的人能幹團結，強者多得，弱肉強食，有什麽不對？”

小水滴被這語氣氣得身子都圓了一圈：“好一個強者多得，那你們就去別的地方得吧，本公廁不伺候了！所有與何家相關的人，列入本公廁黑名單，不得享受本公廁任何服務，包括農田系統。”

何家青年一滞，接着連連冷笑：“好好好！不過是一個破公廁，倒是抖起來了，我何家也不指靠着你們吃飯！”

他說罷，就招呼何家的人離開。

反正有游戲商城，什麽東西那邊買不到？

這公廁，也無非就是強在一個光罩，一個回收屍體，一個出售廉價水，還有一個農田。

但這也不是多麽了不得的。

沒有你還活不了了！

何家人就這麽走了。

小水滴又點到一個個名字，有的人也和何家一樣走了，凡是走了的，都是一卡通作廢，列入黑名單。

小水滴瘋狂計算着，一連坐就是一大串，很快就調好了數據，做好保存。

黑名單上去容易，下來可就難了，它是很記仇的。

它決定，以後要在那些黑名單的家門口放公廁，讓他們看得着卻用不了，還得繞道走，讓他們跳腳！

最後還留下不少人，根據他們行為的惡劣程度，處以凍結一卡通、罰款、限制某些服務項目的處罰。

然後它點了最後一個人。

“宋伏衣。”

宋伏衣終于擡起頭：“我在。”

“這個公廁是主……”它本來想說是主人送給你家老太太的，聽說你宋家人人才濟濟，怎麽就管不好一個公廁？

不過它沒有把主人說出來，而是問：“這公廁從你宋家手裏出來，你不是宋家家主嗎？發生了這樣的情況，你為什麽不管？”

宋伏衣站起身，很幹脆地道：“是我的錯。”

小水滴猛地一噎。

這還是第一個認錯認得這麽幹脆的。

不過，宋家确實沒有死活霸占機器，沒有人手一張高星級卡，人人過來享受淨化這樣的服務的情況。

比其他人好多了。

它吭哧半晌，說：“接下來，這公廁暫且交給你，給本公廁好好管着，再發生這樣的事，你們宋家也等着上黑名單吧！”

宋伏衣微笑道：“多謝看重，但有一點，我得先問清楚。”

小水滴道：“你問。”

“有的人住處離這裏遙遠，甚至要千裏迢迢從別的城市趕過來，因此，幾戶人家、幾十個人，甚至幾百人，只能派出一兩個代表來到公廁這裏交易，是常有的事。”

“還有很多人，實在擔心路途上的危險，不願自己出遠門，就把手上的資源賣給中間人，中間人再轉賣給下一個中間人，最後不知道要過幾道手，才到公廁。”

“這樣一來，數人所得，彙入某一人的賬戶，這種情況絕不會罕見。大多數高星級卡，就是這麽來的，這種卡，公廁承認不承認。”

承認的話，就一定會有人繼續鑽空子。如果不承認，于大家又太不便利。

小水滴吭哧吭哧了半晌，說：“暫時承認，但我希望，一切遵循自願，決不允許公廁資源被某一些人獨占。”

宋伏衣眼眸深了深，笑道：“我明白了。不如這樣吧，以後分白天和晚上，白天，就讓廣大群衆自己來公廁交易，我保證，不會有人從中作梗。而那些家族、勢力、囤貨商的大宗買賣，就讓他們晚上來交易。你看怎麽樣？”

小水滴想了想，這樣也行。

小水滴離開了，這棟樓裏重新安靜下來，而宋伏衣的手裏，多了一張SVIP卡，而且，這是一張能夠管理整個公廁的卡，權限極高。

宋伏衣端詳着這張卡，吩咐人：“去調人馬過來吧，每一組機子、每一個崗位上，安排上我們的人，所有消費者的信息，全部記錄存檔，避免出現違規現象。明天一早，我希望看到所有機器前餘貨清空，排上自願前來的普通人。”

下屬應是，忍不住問：“家主，您剛才為什麽不說，您在公廁方面的妥協，是為了農田那邊……”

宋伏衣攏了攏身上的外衣：“你以為它不知道嗎？”

下屬怔了怔。

如果它真的不知道，就不會把管理權放給他了。

被公廁嚴辭指責，拉入黑名單的人，大多是農田那邊過分強占的人。

在首都，并沒有官方組織，或者說，目前還沒有公廁認可的官方組織，所以，錦繡良田都是個人租賃。

然而首都人口密集，空地實在不多，位置好的地方，大多被那些家族勢力給搶了。

而且私底下用某些手段，威逼利誘地征集別人名下農田的事情，也很不少。

農田系統雖然盡可能保護了租賃者的權益，比如，有農田屏障、準入鑰匙這些東西，讓其他人不能進入農田。

但這種事都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鑽空子的地方太多了。

對于普通人來說，比起來公廁買點吃的、上個廁所、洗個澡，甚至于做淨化這些事，擁有一塊屬于自己的、不受時令所影響的田地，顯然更為重要。

公廁是宋家人手裏出去的，宋伏衣怎麽能不上心？只是兩害相權取其輕，不過是在公廁交易這邊放松點，換取那些人在農田那邊，不要太過于争利罷了。

不過公廁反應這麽激烈，倒讓他很意外。

他忽而問：“南方，已經多少座公廁了？”

下屬道：“今天最新的消息，已有六十三座，但，游戲商城的數量更多，各地都有。”

宋伏衣微微眯眼，未來的局勢到底會如何變化呢。

最終是這公廁略勝一籌，還是游戲魔高一丈？

目前看來，這公廁最需要的是時間。

一陣冷風吹來，他喉頭微癢，忍不住斷斷續續地低咳起來，最後剝了一顆糖塞進嘴裏，才止住了這股咳嗽。

……

晏曦在空間裏躺了足足一周。

這一周真的是什麽情況都經歷過了。

痛得死去活來的，冷得死去活來的，甚至有一天身上還長出了鱗片，吓得她以為自己要被異化成魚怪了，還讓小水滴做好淨化自己的準備。

所幸最後鱗片還是消退了下去。

晏曦心有餘悸：“我覺得，經過這麽一遭，我都不算一個正常的人了。”

她看着自己長過鱗片的手臂，眼裏隐隐露出嫌棄之色，她果然就不該用鱗片來感染自己的。

不會得到那個魚怪的什麽特點作為異能吧？

小水滴雖然也吓壞了，但還在那裏閉着眼無腦吹：“主人就算長了鱗片，也是很好看的主人。”

晏曦屈起手指，敲了它一下：“瞎說。”

小水滴嘿嘿傻笑。

晏曦上下看看它：“你最近，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着我？”

“嗯？沒有啊。”

“沒有？你每隔三分鐘就要給我掃描一下，但這三分鐘的間隔期，你就常常發呆，又好像在思考什麽煩心事，你是不是去關注外面那些公廁了，是不是哪裏發生了不好解決的事？”

小水滴都快冒汗了：“沒有沒有，都挺好的。”

晏曦向後仰了仰，再一次把它上下打量了一番，又去看小麥穗：“真的沒有？”

小麥穗茫然搖頭：“我不知道鴨。”

這些天它一直在新建城的公廁那邊忙着搞農田，剛剛才忙完。

它不像小水滴那樣遠程統籌能力那麽強，每一個地方新分田的時候，它都要本尊在場去操作的。

“好吧。”晏曦伸出拇指食指，夾住兩小只的上下兩端，然後biu叽biu叽地捏了兩下：“姑且信你們，處理不了的事情，要告訴我。”

小水滴和小麥穗被捏得微微變形，抖了抖身體，重新恢複形狀，小水滴道：“知道啦！”

捏完兩只，晏曦活動了活動關節，感覺很順暢自如了。

事實上，她今天狀态還不錯，除了有點沒力氣，其他都還好，甚至覺得身體格外輕盈。

“我這是感染結束了吧？可是我怎麽沒感覺到有什麽異能呢？”

小水滴趕緊給她掃描了一下：“感染狀态好像是結束了。”

晏曦問它們：“我身上有什麽特別的變化嗎？”

兩只趕緊湊近，仔細瞧晏曦，看着看着，好像有點不對了：“主人你的眼睛……”

“嗯？”晏曦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我的眼睛怎麽了？不會又紅了吧？拿個鏡子給我。”

話剛說完，她就看到這兩只，本來漂浮在空中的，一點點往下沉去。

“……你們幹什麽？”

兩只撲通撲通地砸在地上，水滴狀的小水滴，和麥粒狀的小麥穗，都被無形的力量壓扁在地上，變成圓圓扁扁的一坨：“啊啊啊，主人，救命啊！”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