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Chapter 42
山裏濕氣重,吉雲一覺醒來,覺得像是被扔進了水缸裏,被子吸滿了清晨的霧氣,用手一摸幾乎濕噠噠的。
林玉在外面扣了扣門,高聲說:“姐,琛哥要我過來看看你醒沒醒。”
彼時吉雲剛剛沖過澡,正随手拿了瓶乳液往身上塗,起初沒能聽到這聲喊話,誰知道随後就像捅了蜂窩,林玉将門敲得哐哐響,一聲接一聲地喊:“姐!姐!”
吉雲一驚,連忙将睡衣套上了,連聲答應着:“在呢,在的。”
混亂中有人跑過來,步子又重又急,以至于整個樓板都在震。緊接着,陳琛的聲音帶着幾分克制傳來:“你小點聲,人睡着都讓你喊醒了。”
林玉反唇相譏:“你不是要我來看看她醒沒醒嗎?我怎麽看呀,這門上又沒欲先給我留條縫。”
“可我也沒讓你過來喊啊。”
“不喊我怎麽知道她醒沒醒呢?你又不讓我直接開門進去。”
“……”
“琛哥,你你你瞪着我幹嘛。”
林玉朝陳琛哼了兩哼,說:“我去幫阿姨燒早茶了。”一甩頭發就往樓下跑。
吉雲在屋子裏聽得直想笑,兩個人吵嘴,最後不占理的那個往往能贏嘴笨的那一個。
陳琛這是以卵擊石,完全沒有勝算的。
吉雲在濕發上纏塊幹毛巾擦水,趿着雙拖鞋往門口踱步,試探着問:“陳琛,你還在不在?”
陳琛沒走,站在陽臺上給風幹的鹹蘿蔔翻面,聽到聲音放下手裏的活計,往她門口走了兩步,說:“我在,你起來了?”
吉雲說:“你們外面都開戲了,誰還能睡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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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琛擰眉,問:“把你吵醒了吧?”
吉雲将門打開一道縫,說:“沒,就是吵精神了。”
門縫之中透出窄窄的一條畫面,只能判斷她穿着一條淺粉色的裙子,然而看不清楚全貌,影影綽綽留有想象的餘地。
陳琛将眼睛挪開。
吉雲敲了敲門框,吸引陳琛注意,說:“你家這兒沒男人吧。”
見陳琛搖頭,方才将門打開了,要陳琛進來說話。
“就怕你們家有客人,女的還好,頂多說我是生活散漫,要遇見男人一個兩個瞅過來,還以為我品行有問題。”
她話裏的打擊面太廣,陳琛邁進來的時候還在想,難道他不是男人嗎?
走到房裏,陳琛這才看見吉雲穿得是睡衣,不是什麽性、感的款式,從上至下各處都包得嚴嚴實實。
要不是陳琛知道她平時穿衣服講究,肯定以為這就是件能出去見人的普通連衣裙。只是普通雖普通,她身材窈窕勻稱,随便一塊破布也能穿得別有風情。
陳琛又不知道該将眼睛往哪放了。
吉雲正在收拾梳妝臺上的衣服,說:“待會兒給我個盆,我把這些衣服泡一泡,出廠的時候都髒着呢,不洗壓根沒法穿。”
眼睛一斜,瞧見陳琛正看她,順着他視線往自己身上一打量,說:“好看嗎?”
陳琛搖了搖頭。
吉雲語氣似威逼:“不好看?”
陳琛又搖了搖頭。
吉雲無語:“給句話行嗎?問你好看也是搖頭,不好看也是搖頭。”
陳琛說:“你不是不相信我,怕我哄你嗎?”
“……”他小子還挺記仇的。
陳琛走去将她衣服抱起來,說:“我給你洗了吧。”
吉雲嘴一撇,聽得耳膜都疼:“你拉倒吧,怎麽敢讓你洗。”
吉雲沒點破,陳琛也不拓展話題,又說:“那讓林玉幫你。”
吉雲還是沒同意:“哪有那麽嬌氣,還是我自己來吧,過一過水就行。”說着去就去陳琛懷裏拿衣服。
陳琛沒肯松,說:“我來吧。”
吉雲笑道:“怎麽還有人搶着幹活了。”
已經決定由着他去了,沒料到退出的時候手纏在衣服上別了一下,齒縫間發出吃痛的一聲:“——嘶。”
陳琛忙着去解衣服,手無意一揮,正打在了她的胸脯上。
手下觸感柔軟,盡管已經迅速抽了回來,留在皮膚上的記憶卻始終揮之不去,皮膚上燃起一把大火,炙熱地教他喉頭發幹。
她沒穿內衣。
匆匆的一個論斷如魔障,在腦子中愈來愈大,最後将整個思路全部填滿。
陳琛臉色越白,耳朵就越紅。
外頭有陳母的聲音,林玉幫着做大喇叭:“琛哥,琛哥……”
讓吉雲那點想逗他的心思都喊散了,何況,她已經發現陳琛這個人是根本不禁逗的。
“還不下去?”她看着他。
陳琛将衣服抱好,說:“那我在下面等你,早飯能吃了。”
吉雲沖他點了點頭,說:“知道了。”
等吉雲擦過頭發,換好衣服,又将腳上的一雙高跟鞋擦得雪亮。往外走的時候,正看到陳琛站在井邊打水,她的衣服被擱在大木盆裏,已經被澆得濕透。
陳母坐在藤椅上曬太陽,頭卻始終扭過去看陳琛,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什麽。陳琛抹了抹額頭上的汗,帶着幾分急躁地回複她。
吉雲走到一樓的時候,他給自己母親使了個眼色,陳母轉個方向面對吉雲,渾濁的眼睛将她從上至下打量了一遍。
吉雲說:“阿姨早。”
陳母沖她點點頭。
陳琛連忙将鋁皮桶擱在地上,濕漉漉的兩只手往褲子上蹭了蹭,走到吉雲跟前說:“先去吃早飯吧,給你擱桌上了。”
吉雲還看着那盆衣服,想提醒他把不同顏色分開洗的,話都已經到嘴邊了,又遲疑着沒有說。
“衣服你放着,我待會兒來洗。”她笑着。
陳琛說:“知道了。”
***
早飯很簡單,一碟鹹菜一碗泡飯,為了歡迎她這個客人,小碗裏還放着一個灑了醬油的荷包蛋。
大概是昨晚過來之後只吃了幾個水果果腹,吉雲覺得今天的這頓早飯尤為美味,自家腌的鹹菜口味正好,配上爽口清粥下肚,整個人都滿足起來。
陳琛已經将衣服過水,吉雲連忙過去擠開他,自己将衣服一一擰幹了,挂到竹竿撐起的衣架上。
再找陳琛,他手裏拿了把鐮刀,拎了個竹簍,一副要下地勞作的樣子。沒等吉雲問,他自己說:“我去地裏弄點菜中午吃。”
吉雲搓着兩只手,問:“田在哪,離這兒遠不遠?”
陳琛說:“不遠。”然而視線自她筆直的雙腿落到那雙高跟鞋的時候,又揮手說:“對你而言,就有點遠了。”
吉雲仰着下巴,說:“你可別小看我。”
林玉在一邊笑起來,跑來扶着吉雲的胳膊将她一通打量:“姐,你這副模樣可去不了田裏。”
吉雲挑眉:“我這怎麽了?”
林玉說:“山裏路難走着呢,我給你找雙鞋吧,再換套衣服,不然有的你吃苦的。”
吉雲無助地望向陳琛,陳琛一笑,對林玉說:“你去給她找一身換了吧。”
林玉連聲答應着,說:“姐,你跟我走呗。”
吉雲跟了兩步,又轉過身來,陳琛已經走到門口,她喊了他一聲,叮囑:“你等會兒我,別一個人走了。”
陳琛說:“我就在這兒等你。”
林玉把吉雲帶到她和陳母一同住的房間,也在二樓,不過朝着北邊,日照常年不足,房間裏始終有一股潮濕的黴味。
環境不好,留不住客人,所以索性就沒有裝修,還是粉牆,水泥地,天花板上有洇水後留下的痕跡。
林玉拉了窗簾,房間裏更暗,她招呼吉雲坐下來,說:“姐,你別急啊,我給你找一找。”
吉雲說:“我不急的,你慢慢來好了。”環顧四周,屋子裏拉着一道簾子,一邊擱着一張床,床單雖然洗得泛白變形了,但收拾得非常幹淨。
林玉繞到簾子後頭去翻箱子,拿出兩件帶碎花的上衣和褲子,又從箱子下頭拎出雙雨鞋。
吉雲有些踟蹰:“穿雨鞋?”
林玉說:“地裏泥大着呢,穿雨鞋最方便。”
林玉扯着自己衣服擦了擦鞋上頭的灰,扔到吉雲腳邊,說:“你換吧,姐,我先下去忙了,好幾天沒住人,這家裏髒着呢。”
吉雲說:“行,你忙去呗。”
林玉将門剛一帶上,她就開始脫衣服,手夠到身後解了暗扣,又費力地抓着拉鏈頭一直解到腰際,剛剝了半邊肩膀,只聽外頭沉悶低緩的一陣悶響。
打雷了?
停了半晌卻沒了動靜,然而将裙子好不容易褪下來,穿上小了一號的碎花衣褲,窗外又是一陣連綿不斷的響聲。
吉雲走到窗前開了簾子,剛剛還是晴空萬裏的天上忽然飄過一片翻滾的黑雲,一道刺目的白光劃過,轟轟隆隆的聲音随即又至。
山裏的天氣果真捉摸不定,風和日麗轉為電閃雷鳴,不過幾分鐘的事情。低垂的天幕大腹便便,大抵很快就要落下雨來。
田裏是一定去不了了,衣服緊緊繃在身上又不舒服,吉雲想了又想,還是決定換成自己的衣服。
剛把衣服脫下來,忽然響起一陣敲門聲,陳琛在門外說:“外面要下雨了,咱們現在不能出去,你衣服換好了嗎?”
吉雲連忙将碎花衣服往床上一扔,去撿自己的裙子,想說馬上就好,卻在張嘴的同一時刻,屋外陡然炸開一聲驚雷。
噼裏啪啦,如同堵在耳朵邊的一串炮仗。
吉雲吓得捂起耳朵,尖叫了一聲。
陳琛緊張地拍門,喊:“吉雲!”
手抓上門鎖,毫無遲疑地一旋,他幾乎是撞着大門将門打開。
一陣過堂風穿過,揚起厚重的窗簾,閃電如猙獰的觸手撕破長空,也照亮室內一隅。
——吉雲踩着高跟鞋,膚色瑩白如玉,除了貼身的內衣,竟是不着絲縷。
陳琛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