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書房
? 江瑟像模像樣地端着個朱漆托盤,沿着房屋廊道朝書房走去。那托盤中放了幾個剛洗的果子,估計那梁大人見了江瑟,非得氣得個兩眼上翻。
以往這打掃書房的丫鬟模樣雖說不怎麽樣,但也不至于至江瑟如今這副鬼樣子的地步。
梁大人的這書房可不是那麽輕易能進去的,就連梁夫人也不敢擅自入內。平日裏丫鬟打掃書房的時候,梁大人都是在旁邊親自盯着,動一本書都不行。
江瑟行至書房門口,微微垂首開口道:“大人,奴婢依夫人的吩咐來打掃書房。”這話都是朱嬷嬷吩咐的,說是進書房之前必須禀告請示。
梁大人一聽是個新來的丫鬟,忙開口道:“進來吧。”天天對着個黃臉丫頭,他都沒心情處理公務了,也不知這個新來的長得如何。
江瑟垂着眼皮目不斜視地把托盤放在書房的小幾上,拿起抹布就要擦桌子。
“擡起頭來。”梁大人端起茶碗,饒有興趣地開口道,這身板瞧着不錯。
“是,大人。”江瑟聞聲便擡起了頭。
“噗”,梁大人一口茶還未下肚便全吐了出來:那母老虎真是越來越過分了。
“你……”梁大人氣得臉都綠了,但他也不敢直接把梁夫人派來的人給攆出去。再怎麽生氣,也只能生生忍着。
“好,好,我出去。打掃完,趕緊給我滾!”梁大人實在是看不下去江瑟的這張臉,旋即什麽也顧不得了,便躲了出去。
梁大人的這副皮相長得是着實不錯,渾身散發出一股成熟儒雅的氣質。只可惜,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江瑟見狀暗笑一聲:這人醜,也要醜的有特點。江瑟拿着抹布抹抹桌子,擦擦椅子,暗暗記下了這書房中個個物件的位置。看來這白日裏是進不來了,那也只能趁着黑了。
梁吾德行事謹慎,為人狡猾如斯,也不知會把東西放在什麽地方。
江瑟打掃完書房便乖乖地退了出去,梁大人見江瑟出來後,旋即冷哼一聲,甩着衣袖步入了書房。
即使是在梁府裏,旁的丫鬟小厮還是會對江瑟的這副尊榮加以側目。江瑟神色如常,只是在心中盤算着該從什麽地方進入那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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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瑟正思忖間,突然見眼前出現了一雙黑黑的小手。江瑟見狀一擰眉,擡首望向來人。
“美玉,還給你……謝謝你的藥,我的臉已經好了。”小荷望着江瑟,怯怯地開口道。不知為何,面對美玉,她心裏就是有些膽怯,但并不是因為美玉長得不好看。
江瑟看着小荷手中的瓷瓶,開口道:“送你了。”江瑟說完便朝府裏丫鬟的住處走去。她每日的活計竟然只是打掃打掃書房,這日子過得比她待的地方還要舒坦。
江瑟說話時,神色有些溫淡,看在小荷眼裏,全然是一副不想理睬她的模樣。
“哎,美玉,別走啊。”小荷看着江瑟的背影,開口喊道。江瑟說是送給她了,她雖然不懂,但也知曉這瓷瓶中的藥物必定貴重無比。小荷最終也只能無奈地跺跺腳,把那小瓷瓶小心翼翼地收在了身上。
但小荷卻從未想過,江瑟也只是個婢女,哪裏得來的這等上好的膏藥。
江瑟回到房裏,鑽進被子,躺了整整一個下午。
到了晚間,江瑟見房裏的另幾個丫鬟全都入了睡,旋即換好行頭,悄無聲息地潛了出去。
江瑟沒有異禀天賦,這具身子也不是什麽根骨奇佳習武的好苗子。這十五年來,江瑟能拿出手的唯有這飛檐走壁的本事而已。所以一有什麽竊取機密信件的任務,十之八.九會落到江瑟頭上。
這麽多年來,江瑟從未殺過人,不取人性命是她的底線。
手上一旦沾染人命,心便不會安寧。
今晚的月光清極,夜深人靜的,蟲鳴唧唧地響個不停,倒顯得這府中一派靜谧。
守夜的小厮正打着盹兒,忽覺得一道黑影閃過,再定睛一看時,哪裏有什麽人影。
“又是只調皮的黑貓兒。”那小厮自言自語地自我安慰道,随即又眯着眼睛打起盹兒來。
江瑟襯着月光,沒片刻功夫便閃到這梁府書房西面的窗子下,這是她白日裏觀察好的位置。江瑟的身子嬌小,翻過這小窗子簡直易如反掌。不過,除卻這小窗子外,其餘的門窗皆鎖的死死的。看來這梁大人的戒心,還不是一般的重。
江瑟要找的,是一份名單。
這梁吾德是何尚書的人。這何尚書又是何人,大齊朝的尚書,何貴妃的父親,二皇子的外祖父。居高位得盛寵,他可是大齊朝中最炙手可熱的權臣,沒有之一。
梁吾德為何尚書辦事,可見這何尚書也不是什麽兩袖清風铮骨之臣。梁吾德拿人錢財,與人消災,這一筆筆的金銀賬,可都是要呈給何尚書過目的,不用筆記下來怎麽能行。
江瑟雖不知她那主子爺是從何處得知有這麽一份貪墨名單的,但她如今要做的,就是要把那份名單拿到手,其餘的,跟她沒甚關系。
對于找東西,江瑟是有十足的耐心。只要有時間,她定會把這書房給搜羅個遍,一個死角都不放過。
書案,多寶格,書架。江瑟觀察了片刻,旋即決定從書架開始尋起。
江瑟剛拿起書架上的一本書,還沒來得及翻開,身形立馬一閃:不好,有人!
江瑟的功夫只能算得上是花拳繡腿,但她又比旁人機敏些,稍有些風吹草動她都能察覺。
江瑟沒想過竟還有旁人瞄準這書房。對方的呼吸輕不可聞,功夫肯定遠在她之上,這人倒是比她還先到,也不知來了有多久了。此時,江瑟并沒有刻意地屏住呼吸,以這人的修為,自己的這點小動作,對方早已盡收眼底了吧。
過了半晌,只見那人的身形一閃,瞬息之間只餘殘影。
江瑟見狀暗自舒了一口氣,但旋即又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來:如果那人和自己的目标一致,千萬別被那人搶先一步!她完不成這次任務,可是要受罰的。思及此,江瑟暗暗平複下自己的心緒,旋即着手找尋起來。
這一找,直到下人起床的前一個時辰,仍無半點苗頭。江瑟無奈,今晚也只能無功而返。
江瑟在房門口脫下一身行頭,悄悄打了個呵欠,旋即入了房內。
小荷剛一睜眼便見一黑影走了進來,心裏大駭,認出是江瑟時,旋即做起身子眯着兩眼開口問道:“你去哪兒啦?”
江瑟徑直走向她的床鋪,開口回道:“茅房。”随即掀開被子,躺了進去。
“哦。”小荷揉揉雙眼,複又躺下了。
江瑟躺在被窩裏,睜着雙眼:到底是什麽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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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府。
李勝在書房門口已候了好些個時辰了,眼看天就要亮了,這人卻還沒回府。
過了半晌,一個黑影從房上悄無聲息地落下,李勝見狀,慌忙迎了上去。
“爺,您回來了,水都給您備好了。”李勝恭聲開口道。主子爺每次從外面回府,都必須沐浴更衣。作為一名合格的下屬,一切自然要提前預備好。
“嗯。”李霁步入書房嗯了一聲作為回應,邊走邊脫下身上的夜行衣。
李霁臉上的神色晦暗不明,但李勝可是瞧明白了,這東西鐵定又沒找着。
李勝服侍着李霁更完衣,瞧着李霁的面色開口道:“爺,要不我再去探一回?”
李霁聞言揮揮手開口道:“不必。”聲音清冷無波,聽不出喜怒。要不是何尚書一群賊人膽大妄為地克扣了軍饷,他才懶得去蹚這趟渾水。
李霁心中也不急,想解決掉梁吾德的人,不差他一個。不過,他既然插了手,定不會半路收回。
不過,從今晚的情形來看,這梁吾德早就被人給盯上了呢。
這梁府,李勝先前已去了多次,但每回皆是無功而返。這一次,倒是李霁親自前往,奈何還是一無所獲。
對付梁吾德這種人,他有的是耐心。
李霁從書房隔壁的耳房沐浴回來時,李勝望着李霁有些欲言又止。
“又什麽話直說便是,別吞吞吐吐的。”李霁見狀冷聲開口道。
“爺,長公主說有好些日子沒見到您了,說是讓您這幾日之內必須前往公主府。否則,否則的話家法伺候。”李勝邊說邊仔細瞧着李霁的神色。
“長公主還說了些什麽?”
李勝暗自松了一口氣,接着又開口道:“長公主還說了,您別忘了帶上她最愛喝的桂花釀。”
李霁聞言一對劍眉緊皺:那桂花釀分明是女子愛喝的玩意兒,讓他到何處去尋。那諾大的公主府,要什麽東西沒有。
李霁心中雖這麽想,但清俊的眉眼處早已沁出幾絲柔意,旋即朝李勝開口吩咐道:“明日去萬老板店裏多買幾壇子,過幾日,我親自前往公主府。”
“是,爺。”李勝擦了擦額角沁出的汗珠:只要兩位主子開心,不殃及無辜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