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圖紙修改結束後,周樂安漫長的加班生涯總算告一段落,每天都按時下班,可惜聞嘉木還沒回來。

周樂安一個人在家,終于有時間翻開了聞嘉木借給他的書。早知道最後還是在聞嘉木家裏看,就不用他送到設計院去了。周樂安想起送書那晚,嘴角向上勾起,眼睛裏盛滿笑意。

聞嘉木說得沒錯,這确實是一本有趣的書,蘑菇綠豆,花鳥魚蟲,都仿佛飽含着愛意娓娓道來,就連寫一顆葡萄樹的一年四季都妙趣橫生。

周樂安想,怎麽會有人這樣真誠地愛着身邊的一草一木,一粥一飯呢?書裏也寫人生的坎坷,經歷的磨難,但這些都被雲淡風輕地一筆帶過,剩一句“為政臨民者,可不慎乎”,然後繼續把日子過成詩。

這才是宇宙天地的胸懷,坦率通透的智慧。

而自己一直畫地為牢,困在暗無天日的自苦自憐裏,幾乎從沒想到應該去享受生活裏的美好事物。他第一次意識到折磨他的也許不是生活,而是自己的格局。

他一邊翻着書,一邊想着以後要和聞嘉木一起去昆明看雨,去雲霄吃泥蚶,去岳陽樓看洞庭湖,在夏天的夜裏分享一個冰鎮的西瓜,在冬天的大街上買一包熱乎乎的糖炒栗子。

這是他欠自己的,也是聞嘉木想給他的。

而現在,他要聽聞嘉木的話,去烤一些酥脆的燕麥餅幹和綿軟的芝士蛋糕,走出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嘗試着對身邊的人釋放好意。

聞嘉木三天後回到燕市,蒼白的臉色把周樂安吓了一跳。

“嘉木,你是不是不舒服,咱們去醫院好不好?”

“不用,”聞嘉木抱住周樂安,“就是有點累,看到你就都好了。”

“那我給你按摩一下?昨天剛跟辦公室邵姐學的手法。”

“好啊,”聞嘉木意外,“還說和同事關系不好,人家都教你按摩了。”

周樂安不輕不重地揉捏着聞嘉木的肩膀,問:“這個力度可以嗎?疼嗎?”

“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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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用我燕麥提子餅幹的秘方和邵姐換的獨門秘技,還可以吧?”

“可以,咱不吃虧。”聞嘉木心情明朗起來,故意拈酸吃醋,“不過,我都還沒吃過你做的餅幹呢,咱們才好了幾天啊,地位連你的同事都不如了。”

周樂安失笑,明知道聞嘉木是假裝,還是忍不住要哄哄他:“你還是享受周氏按摩的第一人呢,以後什麽好吃的都先做給你吃,你還沒吃過的,別人聞都不能聞,好不好?”

“吃的我沒意見,不過周氏按摩我要當唯一的客戶。”

周樂安低頭在聞嘉木臉上“啾”地親了一口,繼續敲打他的肩背。

“嘉木,你是不是特別累?雖然我可能也幫不到你,但是能和我說說嗎?”

聞嘉木不知道該說小叔聞博靳的處處為難,母親李曼姝的催促逼迫,還是發小陸宸的怒不可遏。想了想,挑了最容易說清楚的一個。

“你還記得我家的公司宏遠吧?”

“嗯。”

“我爸十幾歲的時候出來闖蕩,一手創造了宏遠地産,我剛大學畢業那幾年我爸打算讓我接手一些項目,為将來繼承宏遠做準備。但我那會兒總覺得時間還長,滿腦子不是賭馬賽車,就是詩和遠方,總之不務正業。我爸心髒病突發去世以後,我什麽都不會,公司落在小叔手裏。我媽不能接受,總覺得我爸一輩子的心血被別人搶走對她來說是莫大的傷害,一定要我拿回來。這次回家,她說我爸在天上看着呢,問我怎麽還能因循茍且地活下去。”

周樂安停下手上的動作,從背後環住了聞嘉木的脖子,心裏愧疚又難過,猶豫了片刻,說:“嘉木,對不起…”

“傻瓜,這和你沒有關系,怎麽還道上歉了。”

“我就是覺得,你總是在照顧我,安慰我,一天到晚都在為我操心,我都不知道你身上有這麽大壓力…”

“和你在一起就是我的解壓秘方啊,”聞嘉木擡手捏了捏周樂安白皙的臉,“更何況你這麽乖,哪裏需要我操心了。”

不是的,周樂安想,聞嘉木從始至終都在操心:不管是逼他寫作文,讓他送餅幹,還是不知花了多少心思挑的那本書…盡管聞嘉木做得不着痕跡,但這些他全都懂。

他比自己想象中更懂聞嘉木。

“可是嘉木,你不是那種人,你沒辦法和自己的小叔撕破臉皮,你死我活的。”

“真是我的小知己,”聞嘉木心裏百感交集,“從前我确實覺得,我爸打的天下,交給兒子和交給親弟弟沒什麽區別,那時候我小叔也确實比我有能力,我當個每年吃分紅的清閑股東也沒什麽不好。”

“那你就不要去争,你總是在開導我,今天我也想勸你,按照你自己的意願,為自己活一回,好不好?”

“傻樂安,哪有人能真活得随心所欲,更何況,就算不是為了我媽,為了我自己,宏遠也必須拿回來。”

“我想要和你一起光明正大地被我的家人接受、祝福,這是我唯一的籌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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