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安德魯
喬安的疑問沒有人能替他回答，當他走到夏宮的大門時，那駐守在門口的身着銀黑色制服的守衛攔下了他，問過他的身份之後，有一個人領着他走上鮮紅如血的地毯，另一個則站在門口，用一張莊嚴的聲音高聲宣告道：“帝國第一軍艦上校——喬安·李中校到。”
這是一種傳統而古老的宣告方式，喬安頓時感覺到了金碧輝煌的寬敞大廳內，不少身着禮服的賓客将視線投了過來。
然而，這還沒有完，那守衛接着道：“他是今晚萊利·奧塔維奧皇子殿下的賓客。”
這個聲音落下，喬安感覺到剛剛還對他不感興趣的賓客們，紛紛轉過了頭，朝他看了過來，似乎想要将他這個被萊利特意邀請的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喬安微微一皺眉，心裏清楚這是萊利事前吩咐過的，不過他轉而又想，單獨而來，總比和萊利同時出現在這裏好。
就在喬安走到舞會的區域，向那位守衛道過謝之後，他就有時間觀察今晚的舞會了。
夏宮的大廳整體以金色為主，在靠近高臺的兩邊，兩個外觀為奶白色的圓柱巍峨的聳立着，支撐着高高的塗滿宗教色彩壁畫的穹頂，那壁畫在人的視線投過去之後，仿佛活起來一樣，自動演繹起壁畫裏的故事內容。
在高臺前面，一個圓形的噴泉吐出珍珠色的水流，不知道加了什麽特效，讓中間的動物雕塑像是真的一樣，一個一個追逐着那水流，在水裏愉快的暢游。
在大廳的兩側，是十六扇裝着彩色玻璃的巨大窗戶，暖色的燈光映照在上面，既神聖又恢弘。
喬安從擺放在兩邊的長餐桌上，拾起一杯酒水，便将視線放到賓客身上。
他一眼掃過去，首先觀察到的站在高臺的紅毯上的艾爾菲·米哈伊爾，自己曾經在實驗室的前同事，同樣也是将自己送上前線當炮灰的貴族公子。
他身材高挑，雪白的皮膚，那一頭銀色的頭發實在突出，讓人想不注意都難。
喬安有些驚訝，自從萊利當衆狠狠羞辱了這位米哈伊爾家的公子之後，喬安就再也沒聽過他的消息了。
沒想到，今天他會出席這場萊利會參加的晚會。
喬安轉過眼珠，看向艾爾菲對面的人，這麽一看過去，喬安又是驚訝。
艾爾菲對面的那男人喬安同樣眼熟，棕色的皮膚，蜷曲的黑色頭發，正是塔蒙·文德爾。
Advertisement
塔蒙和艾爾菲認識？喬安倒是從來沒注意到過這方面的事，他好奇之下，仔細觀察這兩人的表情。
艾爾菲倒是面帶微笑，态度稱得上積極了，而塔蒙則是拿出了他那讨人厭的貴族腔調，似笑非笑地聽着艾爾菲說話，只是手裏不停轉動的高腳杯顯示出他其實非常無聊。
忽然，喬安想起了塔蒙總跟他提起的，皇後艾薇拉似乎對他的婚事非常在意，今晚又強留了塔蒙進宮，再聯想到今晚艾爾菲的盛裝打扮，一切不言而喻。
他收回視線，轉頭觀察起其他人，然而他打量別人，別人也在暗地裏打量他，喬安還沒找到自己熟悉的面孔，身邊的燈光一暗，他側頭擡眼看過去，就見一個穿着白色西裝的男士走過來。
“李中校？”那人笑着道，他有着一張讓人喜歡的面孔，黑發棕瞳，五官柔和，說出的話仿佛也排練過一樣恰到好處，“或者說，我應該稱呼你為準将閣下。”
他棕色的眼眸含着明顯的笑意，對着喬安伸出手，道：“第一次見面，我叫馬克斯，馬克斯·溫特。”
這不是喬安記憶裏認識的任何一個人，包括身為皇子妃的時期。
不過在沒有正式出封賞大名單之前，他能提前得知，說明他并不是一個無名小卒。
馬克斯·溫特？喬安露出疑惑的表情，伸出手和他握了握，道：“謝謝你，溫特先生，不過我還沒有正式得到任命，還是稱呼我中校吧。”
馬克斯聞言笑容更深了一些，說：“我在新聞上看過你的報道，一直期待着和你的見面，沒想到這麽快，真是聞名不如見面，你的品格同樣值得我的敬佩。”
他說着，舉起自己手中的酒杯，和喬安隔空碰了碰杯，抿了一口杯中的酒。
喬安還是不清楚他的身份背景，他陪着抿了一口酒，正要開口委婉詢問對方在何處任職的時候，一個聲音出現在馬克斯的身後。
“馬克斯？”是一個清脆的年輕女聲。
馬克斯聞言回頭，一見到來人，馬克斯似乎非常驚喜，道：“傑妮絲殿下，您怎麽來了？”
傑妮絲？果然，随着馬克斯的轉身，喬安也看到朝他們走過來的黑發藍眼的傑妮絲。
這位皇女的出現似乎讓舞會的氣氛熱烈起來，傑妮絲一路走來，無數賓客為她讓開通道，并彎腰向她行禮。
傑妮絲今天穿着一條綠色的墜着蕾絲邊華美長裙，她的身後有兩個貼身女仆，專門為她整理拖地的裙子，她沒管對她行禮的人，走過來之後對馬克斯道：“哥哥在找你，他有事要跟你說。”
哥哥？喬安的腦子立刻閃現出傑妮絲的哥哥，帝國皇次子安德魯，這兩對兄妹是同胞兄妹，只是生母早逝，地位卑微，直到安德魯成年才稍有聲音。而傑妮絲更是被寄養在皇後名下，但是正如皇後不喜歡阿麗安娜一樣，其他皇妃她都不大理會，比起養育傑妮絲，她寧願把自己哥哥的孩子接到皇宮裏來養育。
皇後都這個态度，傑妮絲在宮廷內的生活并不怎麽美好，不過，托陛下子嗣少的福，哪怕傑妮絲和安德魯的生母地位不高，他閑暇時候也會看望他們的功課，宮人倒不敢苛刻他們。
只是比起皇長子埃德蒙、皇長女羅莎琳德和皇四子萊利這三位擁有強大母族支持的三名皇子皇女，傑妮絲和安德魯就顯得黯淡許多。
傑妮絲對馬克斯的态度非常的親昵，安德魯也認識他？喬安一時更加疑惑。
而傑妮絲和馬克斯說完，目光也掃到了喬安身上，她那雙藍色眼眸比起萊利的冷酷，就顯得柔和許多。
“我們見過面對不對？”傑妮絲走到喬安面前，笑着說道。
她有一張極其甜美的臉蛋，比起喬安認識她的時候，她已經從少女的可愛抽條成舉止都有皇家儀态的皇女了。
喬安連忙對她行了一禮，道：“殿下的記性真好，我們在軍——”
然而喬安的話還沒說話，傑妮絲突然上前對他比了一個“噓”的手勢：“這個我們知道就行了，不能說出來！”
她說完，似乎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太出格了，連忙站好，旁邊的貼身女仆則是暗暗瞪了她一樣，她毫不在意地一笑，然後沖喬安道：“你跟我來！”
說着傑妮絲擡腳帶喬安走出舞會大廳，來到大廳後門處的花園裏。花園占地很大，在附近還有一處暖室，專門用來培育宴會需要的鮮花。
傑妮絲往院廊走去，停在一個石柱旁，這裏燈光幽暗，附近也沒有人影，傑妮絲揮開亦步亦趨跟随的女仆，用讨饒地話說：“就幾分鐘，我就跟你們回去。”
“殿下，安德魯殿下說了，讓你和馬克斯少爺一起見他。”其中一名年紀較長的女仆說道。
“知道了，知道了，我說完就回去。”傑妮絲用撒嬌的口吻道。
那貼身女仆糾正不了她，只好嘆息着帶另一名女仆走到稍遠的地方，為她把風。
她們一離開，傑妮絲立刻借着淡紅色的月光打量喬安的臉道：“喬安中校，我發誓，在這之前，我并不認識你，你是怎麽在軍艦上認出我的？”
她對這點十分好奇，而且也很好的把好奇一直埋在心中。
喬安聞言，直接将原因推到了李家身上，道：“我和李伯爵一家相熟，他們向我描述過您的樣貌，您的美麗一直讓我印象深刻。”
這聽起來，像喬安一直暗戀傑妮絲一樣，傑妮絲立刻瞪大眼睛，她道：“李伯爵？唔，應該是伯爵夫人認識我吧？她是王女，多次參加過宮廷晚宴。”
喬安順水推舟點點頭，道：“不過，殿下您為何會出現在軍艦？”
傑妮絲聞言，露出了一個狡黠的笑容，說：“這個嘛，我——”
然而她的話音沒落，走廊就傳來一道暗含怒意的男聲，“傑妮絲，你怎麽又不聽話！”
傑妮絲一聽就脊背一僵，馬上轉身，只見走廊盡頭走來一名身材高大的男人，他披着即膝的長披風，這讓他快速走來的每一步都掀起了披風的一角，顯得氣勢十分逼人。
傑妮絲的兩名貼身女仆聞言更是吓得連忙走出來請罪，那男人走過來的時候，直接一腳将其中一人踢倒在地，女仆連嗚咽聲都不敢有，匍匐着趴在地上。
“萊娜，你再看不住皇女，你知道後果的！”他冷聲說，聲音如同淬了毒一般冰冷無情。
“是，是的，安德魯殿下！”那名叫萊娜的女仆連忙應聲。
安德魯哼了一聲，轉頭走到傑妮絲的身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提着從喬安面前拎走。
“你越來越大膽了，我的話也不放在眼裏！”安德魯訓斥道，旋即他看到傑妮絲的打扮，眉頭皺起，對旁邊瑟瑟發抖的女仆道：“她的寶冠呢？為什麽穿這條簡樸的裙子，給她把寶冠戴上，再換條裙子過來，我們要去見斯赫裏公爵。”
至于喬安，安德魯從頭到尾都沒有在意過他的存在，傑妮絲聽到了同胞兄長的話，頓時顧不得體面，失聲道：“哥哥，我正在和我的朋友說話，你太失禮了！”
“朋友？”安德魯聞言，腳步一頓，那張和傑妮絲相似，但顯得有些女氣的俊美臉龐上露出一個嘲弄的笑容，似乎從傑妮絲嘴裏說出“朋友”這個詞非常可笑一樣。
他這時候才注意到落在身後的喬安，冷冰冰的目光從喬安身上掃了一遍，正要說點什麽，像個影子一樣跟在他身後的馬克斯·溫特走出來，在安德魯耳邊低語兩句，安德魯這才收回了自己臉上的表情，沒再管喬安，直接帶走了傑妮絲。
“不想再出醜，就給我閉嘴，傑妮絲，你知道我的耐心有限，沒時間再和你啰嗦。”安德魯壓低聲音道。
傑妮絲似乎對哥哥的性格非常了解，果然一聽到這話，才放棄了掙紮，踉跄地被安德魯帶離了走廊。
喬安留在原地，望着他們消失的走廊盡頭失神。他從來不知道，安德魯私下裏對傑妮絲是這樣粗暴專橫的态度，而傑妮絲不僅要在皇後的手下小心謹慎讨生活，還要在自己的同胞哥哥手下夾縫生存，真虧她平時一點不漏，仍然每天保持着樂觀的心态。
溫特？溫特……喬安漸漸地想起了，這似乎是傑妮絲逝去生母的姓氏，沒有印象是因為宮廷裏對這位身份卑微、又早逝的皇妃多有禁忌，并不怎麽提，而傑妮絲名義上的母親是皇後，這位皇妃自然就更沒有姓名了。
現在想來，自從傑妮絲和安德魯成年，正式進入了社交場合，連帶着母妃的家族也有往來了。
他不禁呼出一口氣，又想到了斯赫裏公爵，這位身份顯赫的大公年紀接近四十歲了，安德魯怎麽會讓傑妮絲去見他？還要傑妮絲盛裝打扮？難道……
喬安忽地身體一寒，不由想到一種可能。
可是，安德魯也不想想，陛下怎麽會讓自己的女兒嫁給一位年長那麽多的公爵，他這完全是一廂情願！
不過，想到傑妮絲沒有母親，皇後根本不會管她的婚事，阿麗安娜只是皇妃，如果她伸手，皇後搞不好會随便挑個表面風光的人，潦草地将傑妮絲嫁了。
沒有母親，父親又不甚在意，哥哥還打起歪主意，喬安只覺得傑妮絲的處境實在讓人欷籲。
他們認識的時候，傑妮絲還是深宮少女，為人又讨喜，阿麗安娜常邀請她做客，一來二去，他和傑妮絲就熟悉起來。
少女的傑妮絲盡管也懂事貼心的讓人心疼，但是還沒現在這樣，只要走錯一步，就落入深淵。
他一個人在這個避開人的角落站了許久，才按捺下腦海裏紛呈的思緒，準備離開。
正在擡腳的時候，他聽到一個熟悉的年輕男聲，那聲音道：“這是榮譽的問題，喬安殿下的事上，我已經做錯過一次了。”
喬安頓時呼吸一滞，這聲音喬安不會聽錯的，是——戴利·拉斐爾，四皇子萊利的左右手兼近身騎士。
錯字明天改！謝謝大家的海星，快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