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不許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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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奕頌……”我張皇地撞上申奕頌的冷眼,像墜入冰冷的湖底,渾身被冷刺穿透,不得動彈。
我的嘴唇在顫抖,腳步開始退後,“你怎麽在這裏。”
申奕頌的言語亦如眼神冰冷無情,“如他所說,情深義重……”他停頓片刻,眼中迸出悔恨,狠狠說道:“錯付。”
如遭雷霆,我一腔血湧入頭頂,我失控了,喊的歇斯底裏,“你既然要她!何必還來招惹我!”
用盡全力,我将手中的劍向申奕頌丢過去,“你的劍,還你!”
劍身在空氣中旋轉,呼呼作響,擦着申奕頌的飄飛起發梢正中他身側的樹幹,他紋絲不動。
我幾乎是逃走的。落荒而逃。
馬肚子被我踢出了血,發了瘋地載着我疾馳如飛,這場逃離快得像離弦的箭,逆風狂亂,吹得我腦中一片空白,一如兩年前……他墜下懸崖,我什麽都不去想,頂着逆吹的山風爬上崖頂。
沒人追上來。馬的呼吸漸漸平息,我的呼吸則猶如抽泣,一切都結束了,我該回到從前的生活,我卻開始懷疑自己,在申奕頌身邊走過一遭,我真還有回頭路可走?
兩日後,我回到了夜傀的臨水樓。
一條精巧的镂花木橋橫過泠泠水面,直通臨水樓閣。長廊回環交錯,如柔綢裹纏。飛檐如勾,尖利之勢直沖天際。樓上又有露臺,帷簾掩映,朱柱雕欄外紅梅吐蕊,冬日在此飲酒聽琴,賞霧凇飛雪,雅致的很。
我信步前往,熱淚盈眶,口氣故作輕快:“我楊雁沉殺回來了!”
頂樓有一紅衣男子乘輕功飛來,俊秀的臉上滿是驚訝,一雙眼,淚光粼粼。聲音顫抖,“楊雁沉!”
頭有些暈,莫非是夜傀防敵的迷魂香換了新的?我擡起迷迷糊糊的眼,咧嘴一笑,“雲桑,我沒死。”
雲桑眸光顫動,好像生怕眼前的是一場夢,小心翼翼的伸手想要觸碰我。
手指還未觸及我,我就昏了過去倒在他身上。
半睡半醒間,似乎有溫熱的東西貼在唇上,接着,一顆微苦的藥丸便滑進我的喉嚨。
淡淡苦澀在口中擴散開來,毒性也漸消了,我醒過來,只見身側無人,窗戶兀自搖晃,是風麽?
我揉着太陽穴坐起來,環顧四周,這是整個臨水樓最具神秘氣息的一層,異香缭繞在暗紅色的房間裏,光影搖動,曼舞的紅紗簾裏隐隐透出一個窈窕人影。
我沖那人影喚了聲:“霧羅姬!”
“醒了?”霧羅姬一把掀開紅紗跑過來,“死丫頭!雲老大把你抱來的時候我還以為你受了傷,擔心死我了!”
我笑着拉拉她的手,眼前人,烈焰紅唇,一席紅裙大膽露出蝶翼般的鎖骨,裙擺高開叉,修長的腿歲随走動若隐若現。
“他人呢?”我問。
“剛才還在這兒守着呢,誰知道上哪兒去了。”霧羅姬掐掐我的臉,狐貍眼裏淚光湧動,“我們還以為你被申奕頌那個狗王爺殺了。”
見我低着頭,霧羅姬關切的問,“雁沉,怎麽了?心事重重的。”
我學着霧羅姬那憎惡的口吻問道:“你可知申奕頌那個狗王爺得罪了什麽人?是誰找雲桑派人殺他的?”
“你打聽這個做什麽?”霧羅姬臉上不動聲色,腰身一擺,靠在貴妃榻上,垂眸不答。
夜傀有規矩,派出去的刺客不得知曉背後雇主的身份,但我深知,對于擅長收集情報的霧羅姬來說,這世上沒有她不知道的事情,只有她不想知道的事情。
我故作委屈,繞過耳邊頭發,“姐,我在王府的時候,常有刺客夜襲,有的不僅是沖他去的,而是針對我。那時我受了傷,又不能使劍,有幾回差點傷着我,所以我想,總不能是老大派的人吧……”
“當然不是老大了!”霧羅姬坐起來,急着替雲桑抱不平,纖指遮在唇邊,小聲繼續說道:“申奕頌放出你死了的消息以後,雲老大傻了一樣,說你死不了,派了一個又一個刺客去王府,自個兒天天坐在屋頂上等你回來,望眼欲穿啊!”
看來要殺申奕頌的,絕不止是雲桑。
霧羅姬見我沉思,手撫上我的肩,眼中閃着自信的光芒,“放心吧雁沉,那人雖是個人物,要是再敢對你動手……”霧羅姬勾唇一笑,千嬌百媚又暗含殺氣,紅唇微啓,緩緩道:“我定毒死他。”
入夜,月上飛檐,給臨水樓朱紅的圍欄上染就一層寒涼的皎白。
帷簾卷起,镂花銅爐裏香煙袅袅,迤逦不絕。雲桑獨自坐在露臺上撫琴,紅袍接地,月色下依稀可見布料上繪着墨梅。我靠在門邊聽,他的琴音不加吟猱,清幽幹脆,散入習習夜風中,更添蕭瑟之意。
一曲終,我走向雲桑,坐到他旁邊。
“雲桑,我好不容易回來,你也不跟我說話,自個兒坐在這兒彈琴,不歡迎我回來啊?”我将他上午落在我床邊的扇子還給他,扇骨是鋒利的刺,那是他的兵器。
雲桑輕笑着,眼中有精明得意的光一閃而過,緩緩道,“反正我也不會再給你安排任何任務了,以後有的是時間說。”
什麽意思?那我豈不是成了夜傀的廢人?我錯愕的看他,但是他的表情,不像在說笑,目光流轉之時,我突然發現臨水樓前的紅梅不見了,今早還看見呢!
我睜大眼睛在夜色裏找尋,只看到一個矮矮的樹根,雲桑見我吃驚,道,“中午龍七用開天劍劈碎了。”
開天劍!我又驚又喜,龍七終于練成了開天劍麽?相傳此劍法有盤古開天辟地之勢,劍氣所到之處如摧枯拉朽,內力再深厚的人也難承受一擊。因此練成開天劍者,天下再無敵手。
想到龍七哥變得這麽厲害了,我也為他高興。“太好了,明一早我就看看龍七哥去。”
“等他回來吧,我已經派他出去了。”雲桑對我說,笑得有幾分傲氣,“這次告訴你也無妨,我派他去譽王府了。”
“高不高興?”雲桑得意的問我,眼睛看向遠處,目光漸漸透出殺氣,“申奕頌活的太久了,等的我已經不耐煩了。所以龍七練成了開天劍,我便一刻也不想再等了,我恨不得立刻見到申奕頌的首級。”
我啞然,一時間不知所措,眼睛投向那棵碎成渣子随風歸無的梅樹。
它的根呈現向四周炸開的形狀,梅花凄凄慘慘撒了一地,可想而知它身前遭遇了怎樣的暴擊。我心中一陣戰栗,好像看到了申奕頌在龍七劍下碎的血肉模糊,随風歸無。
我呆望着梅樹根,“龍七什麽時候去的?”
雲桑以為我是錯過了和龍七告別而不高興,安撫道,“走了都有三個時辰了。”
他比我快三個時辰,如果我快馬加鞭,不眠不休,興許追的上,“時候不早了,我回去睡了。”我順手撩過耳邊的頭發,和雲桑道了別,匆匆離開。
我回屋換上夜行衣,到霧羅姬那裏求了份強效蒙汗藥,又跑到馬廄去牽馬,我慌亂的,急不可耐的,一步不敢停歇,全然不顧其他。
“楊雁沉。”
我猛地回頭,“雲桑……”
雲桑從馬廄暗處走出來。他插着雙手,一副萬事了然于胸的模樣,“你撒謊的時候,喜歡撩耳邊的頭發”。
“怎麽?做了兩月的小妾,對他動了真情了?”雲桑質問我,一雙長眉微微挑起。
我的手握緊缰繩,“我沒有!”我的眼睛在他的凝視下閃躲,“申奕頌他……他救過我的命!我不能讓他死,我必須去阻止龍七。”
“他待你好麽?”雲桑扯動嘴角笑着,帶着挑釁,狹長的鳳眼裏隐含殺氣。
我的腦海裏浮現出過往的一幕幕,寒夜裏潑醒我的冷水,他為李清清棄我而去的背影,他的人一個個死在我劍下時瞪大的雙眼,還有申奕頌看着我,深惡痛絕的眼神……
我用力點點頭。
好或不好,我又能怎麽辦,申奕頌不可以死,我絕不許他死!
雲桑先是一愣,而後臉上浮現難以捉摸的笑意,“可是怎麽有人告訴我,你是殺了他的人逃回來的?”
我緊咬下唇,渾身僵住。
“雲桑,無論如何,我欠他一條命,現在我去攔住龍七,就當和他扯平了!”我看着雲桑的眼睛,一字一字堅定的說,亦或者是懇求,“放我去吧!”
雲桑沉默片刻,口中冷冷的吐出兩個字,“求我。”
我不加思索,“求你!”
雲桑眼中明顯一顫,抿着唇,一時竟不能言語,卻心有不甘,決絕地命令道:“跪下求我。”
短暫的安靜。
他看慣了我驕橫的樣子,所以不斷試探我的底線,可他不知道,對我來說,申奕頌就是我的底線。雲桑像在和他自己打一場賭,可既然是賭,那就有贏也有輸。
我松開手裏的缰繩,錯開一步,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在他錯愕的眼神裏,我跪着,一寸一寸蹭到他的腳下,仰起頭再次卑微地說,“求你。”
雲桑低頭注視我,忽然頹然地笑了,剎那間失了神采的一雙鳳眼慢慢泛紅,再也無法支撐住他雲淡風輕,他整個人落魄地搖搖欲墜,言語顫抖,“那個不可一世的楊雁沉呢?她死在王府了吧?”
對不住,雲桑。
我站起身,要騎上馬,雲桑再次叫了我的名字,“楊雁沉。”
“我會讓你看清申奕頌,心甘情願的回到夜傀。”
雲桑的眼中有我看不懂的堅定,我無暇顧忌,策馬,揚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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