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黛米.科菲
這封簡信看起來如此簡潔,可黛米每讀一次就覺得眉頭鎖了幾分。
“大概十日之後,各大勢力齊聚紐恩特,小心行事,不要暴露。”
男人的字跡依然放蕩不羁,正如他的性格。
黛米把信對着桌子上的蠟燭靠去,烏黑的死亡之花從紙中綻放,黑色慢慢向四周擴展着,一個火苗竄了出來,沿着黑邊,逐漸吞噬了信件。
“呼呼。”
寒風刺骨,燭火随風搖曳,黛米走近窗戶,把僅漏的一點縫隙關上,轉手又在爐火裏添了幾捆柴火,确保在天亮之前,房間能夠一直保持溫暖。
真是太冷了,這麽多年來,黛米第一次感覺寒冷是多麽的可怕,雖然現在只是秋天,但屋子外鵝毛般的大雪讓她以為是在冬天。
大雪趕走了顧客,也趕走了一些亡命之徒,正當黛米以為可以好好休息的時候,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紐恩特城中,突然來了很多艾蘭特的士兵,他們把整個城市的住所都占了,迫不得已,很多旅客都來她這個邊陲小鎮的旅館投宿。
大明的軍隊也在旅館的西側紮營,原本開戰的雙方好像達成某種默契似的,只是安安靜靜的待着。
紐恩特的居民以為軍隊收複失地,可是艾蘭特軍隊只是在大明的容許下暫且駐紮而已,因為現在整個北海境地都歸大明帝國所有。
歸誰所有,黛米從不關心。
她所關心的依然是各路的消息和為了收集情報而運轉的旅館。
她從幾個偷偷開小差的大明士兵那裏聽說了一些情報:各大帝國組成的聯盟即将在這彙合,然後前往巨岩之柱。
至于為什麽去,那名士兵卻說不出有價值的情報,這也難怪,畢竟他只是一名普通的,最低級的士兵。
但是從這呼呼而過寒風中,黛米可以聽出點東西,例如饑餓群狼的深夜嚎叫,大片飛鳥逃散的集體拍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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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米脫下衣帽,鑽進了溫軟的被窩,她把被子兩側壓在身下,揚起腿,順勢把腳下的被子打個對折,壓在腿下,确保寒風無法突破被褥侵襲自己。
但是黛米怎麽也睡不着,思緒亂飛,輾轉反側。
她不禁好奇,巨岩之地到底發生了什麽,這和今年反常的天氣有關嗎?男人是不是知道些什麽,為什麽他還不回來?
他是不是去了見魔那裏?
阿斯納的情況比較特殊,城中的牧師協會一下子壯大了不少,從見魔發回來的消息稱,這一切可能跟天紋帝國戰天運要造反的事情有關。
北門外已經聚集了帝國的護衛軍,足有十萬人馬,由王後的弟弟“獨狼”率領,他們和港城的“熊堡”士兵形成對峙局面。
關鍵時刻卻不見熊堡的主人。
迫不得已,戰天運的兒子戰火兒帶着三位長老,還有一些家臣指揮軍隊固守城池,緊閉大門。
就連“獨狼”拿着國王的命令要挾戰火兒放開城門,可依然沒有動靜。
也許,他在那裏?
不會,不可能!
黛米馬上推翻了自己的遐想,見魔已經在阿斯納了,他不可能也在,不然信中不會不提起他。可是,這樣的話,他現在到底在何處呢。
她馬上聯想到了熱情奔放的南方,古銅色肌膚的美女妖豔地拉着他翩翩起舞,酒桌上的酒器胡亂的揮灑一片,偶爾在巷角還有春女和客人忘情的糾纏。不錯,那就是牧師和騎士的極樂之地:神聖帝國。
作為牧師職業最多的國度,神聖帝國有着數不清的牧師協會,總部當然也在那裏。既然牧師協會在暗中追查他,也許他也會在那裏暗中探查?!
“嘚嘚......”
急促的馬蹄聲打斷了黛米的思緒,她恨這個聲音,這幾晚每隔一段時間響個不停,也許是大明軍隊的夜間巡邏。
黛米從門縫裏看見過幾次:高大的馬背上坐着幾個大明士兵,士兵的手上都拿着火器。他們圍繞着邊境地帶四處巡邏,偶爾也會攔住夜行的路人,查探底細。這緊張的背後,估計有些不容過錯的事情。
“艾蘭特的高層,從上到下,內髒裏都爬滿了蛆!”
這是來黛米這喝酒的大明士兵,酒後說的,“打了敗仗,依然大搖大擺的回來,還住進了城中的酒店,旅館。這哪裏是軍隊,還不如說是觀光團,這樣的國家遲早要完!”
士兵喊了幾句後,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他的話引起戰友們大聲歡笑,還不停地嘲笑着在那裏咬牙切齒悶不做聲的本地人。
不過,今晚的馬蹄聲要比前幾天急了很多,莫非是出了什麽事情?
掙紮了幾下,她還是沒有起來,她想起了剛才燒的那封信,“小心行事,不要暴露!”
男人的話,就得聽,黛米從不懈怠,這麽多年一直是這樣。
她從未反駁過他,不管是什麽時候,他總是那般的體貼,對她一絲不茍的照顧。
記得他開玩笑的說,等過幾年,找個富貴的家庭,他會為自己找個如意郎君,平平淡淡的度過餘生。
黛米不喜歡這樣,[也許他知道我的想法,故意這樣。好讓我遠離他,不去騷擾他。]
那個時候,黛米沒有說話,豆大的淚珠告訴了他一切,從此,男人再也沒有提起那件事
壁爐裏,爐火噼啪燃燒,甜美的香草撒在地板上,桌子上的蠟燭不停地跳躍着。
窗外傳來幾聲狗吠,幾團紅彤彤的火光透過窗戶灑進房間,偶爾能聽見幾聲對話,“報告長官,将軍的信函。”
這時候,另一個聲音傳來,“全體返回,全體返回,出事情了!”
黛米厭惡地翻了個身,往被子裏鑽了鑽,同時蓋住了自己的耳朵,她不想讓外面的嘈雜打斷自己的思緒。
[要是我能和見魔那樣,不管多嘈雜,都能安靜地獨處,就好了。]
她想起了習慣在宴會一角吃着東西的見魔,一副天塌下來的表情,不和任何人親近,唯獨她。
“我認識你的祖父,一名公爵,他有恩于我,雖然彼此了解不深。”
這是見魔第一次和她說話,語氣十分冰冷,讓人感覺很陌生,她記得那是個冬天。
“我聽說過,他在我出生之前就死了。”
黛米回答着,并不在意突然的搭讪。
“是的,我想起來了。據說你的父母也死了,他告訴你了嗎?你的父母是對好人,但是死亡終究會降臨到每個人的頭上,只是對某些人而言,快了一點。你比大多數人更能體會這點,可憐的孩子。”
黛米那時候不明白他的話是嘲諷還是就事論事,現在想起來,也許見魔并沒有別的意思,從不開玩笑的他也沒那麽多想法。
“你了解我的父母?”
“不,我不了解。但是身為貴族,你的父母懂的穿着,懂的魅力,澡也洗得幹淨。他們知道如何打扮、如何微笑、如何沐浴,從而得出結論自己是個标準的貴族。毫無疑問,他們總是抱有自以為是的幻想,總以為人們都會尊敬他,愛戴他。所以,當叛徒用利刃刺穿他們胸膛的時候,仍然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我覺得,這些都來自根深蒂固的血統還有那該死的......”
“夠了!”
黛米打斷了他。如果能打過他,她一定會上去一個耳光,她很想,但是她沒有。
她很愛自己的父母,很愛。
不過從那以後,見魔再也沒有提起她父母或者她的身世,黛米不想了解這些,就算自己是個皇親國戚,她也不在乎......
思緒還在亂飛,一陣陣困意卻接連趕來,蠟燭已經幹枯了。
跟了他幾年,黛米才知道他擁有一個武裝集團,一個大部分都是艾蘭特人的盜賊組織,他們大部分都是些孤兒或者亡命之徒,和黛米一樣,靠着男人而活着,為了男人而生活。
這是他的耳朵,收集各大國之間的情報就是公會的任務,偶爾也會像傭兵一樣,接一些活幹,大多做些不痛不癢的雜事。
[也許哪一天,他能放下這些包袱,和我去一個沒人的地方,就我們倆,那該多好。]
黛米甜甜地笑着,勻稱的呼吸随着胸膛上下起伏。
她做了個夢,在一個春暖花開,面朝大海的地方,有個屬于他們兩人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