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溫水中的跳蚤
人，這種生物。
一旦到了新環境總會下意識地觀察四周，甚至比主人更在意房間的構造和細節。
例如，牆角的一些蜘蛛網，頂角的一些裂紋，頭頂上那盞表面油光的吊燈，和一些燒盡還沒更換的蠟燭。
雖然現在還是清晨，但不乏有人過來，周圍幾個桌子已經坐滿了大明的士兵，他們滿懷敬意地舉起酒杯，邀對傑克。從他們真摯的眼神中可以看出，那份尊敬和崇拜是發自內心的。
招呼客人的櫃臺連接着通向二樓的旋梯，那邊據說是住宿區。
櫃臺上面的牆上挂着一張魔狼皮，它那兇狠的眼神在死後依然注視着前方，站在櫃臺前的客人，擡起頭就能和它相視。
櫃臺的前方是一個寬闊的場地，裏面擺着十來張方桌，桌子下面鋪的是發油的木質地板，地板上有許多刮痕，可能是桌子拖拽，跌倒造成的，也許是刀劍砍劈而成。
有些地方已經掙脫了鋼釘，微微翹起。
四周的牆壁斑駁不堪，用手就可以抹下一片石灰，前提是你并不在意喝酒的時候滿手白灰，有的地方甚至可以看見裏面的磚塊。
“您的茶。”
突兀的聲音使戰印收回了視線，在他面前，一個冒着熱氣的茶水端了上來，透過白氣可以聞到一股清香。
“謝謝。”
戰印對着侍者善意的微笑，雙目相觸，黑色的瞳孔散發出一種迷人的神秘。
她慌忙躲閃，她不喜歡人盯着她的眼睛，特別是男人。
“您的黑啤。”
傑克接過啤酒，往嘴裏灌了一口，“啊，真爽快，想不到在這裏也能喝到這麽好的黑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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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看着面生，應該是第一次來。話雖這麽說，我家的烤肉也是絕對的，如果需要，你招呼一聲。”
侍者殷切地陪笑，她黑色的瞳孔快速地掃了兩人一眼，“看那些哥們，都對您敬重有加，我猜想，您一定是個貴族或者......您在軍隊是個長官？”
“哈哈哈。”傑克爽朗地笑着，“沒有的事，我只是幫了他們一點小忙。不是貴族，只是個愛好喝酒的糟老頭。”
侍者識趣地不在說話，欠了欠身，去招待別的客人。
戰印拿起茶杯，吹了吹，啜了一口。
耳邊響起了那個侍者和別的客人之間的談話聲。
“黛米老板娘，才一天沒見，倒是變得俊俏許多啊！哈哈哈。”
“這不多虧你們過來捧場，讓我小店能夠經營下去，你知道的，沒錢的女人最難看。”
“哈哈哈，大明的女人要都像你這樣就好了，死板的女人可不受歡迎，我就讨厭國內那些通情達理的富貴小姐。”
“呵呵，您喝着，有需要喊我。”
[黛米，我記得，查爾那天提起過，原來就是她。]
戰印偷瞄了黛米一眼，然後被她“逮個現行”，她的眉頭微微皺起，并沒有多說一句話。
戰印尴尬地收回目光。
女人的心思，海底針。
不管是現在這個黛米，還是學院的瘋丫頭庭星軒，都一樣，情緒多變。
哦，對了，還有雅蘭。
她聽說傑克要帶着戰印去鎮子上喝酒，原本平易近人的雅蘭瞬間猶如惡魔附身。
她堅決反對！
盡管傑克解釋了很多次，雅蘭還是不同意，甚至把傑克以前喝醉酒的醜事當着大明軍隊幾千人馬的面，大聲朗誦了出來。
在傑克作了好幾次擔保，絕對不讓戰印沾上一點酒精的情況下，才勉強放心讓戰印跟着出來。
“蘭，這個臭丫頭，現在是越來越不聽話了，記得小時候，我還教他不少法術，你看，才四年，就不想搭理我這個老頭了。哼！”
傑克又灌了一口，不滿足的他點了一盤烤肉，“啤酒，烤肉，絕配！”
“雅蘭大人也是為了你好，她雖然揭你的醜事，但我看的出來，她不想讓你泡在酒裏。我想，她應該是這麽想的。”
“吃裏扒外的小混蛋！才見她幾天，就被她的美色征服了？我好心好意帶你出來轉悠，你倒好，沒幫我說話，倒還幫起那個臭丫頭了？還有，什麽叫泡在酒裏？沒大沒小......”
“......”
戰印笑笑沒有說話，傑克院長有時候像個頑皮的小孩，你越是說，他越和你杠。
确實，因為現在還真有時間轉悠，傑克說的也對。
查理斯的軍隊在經過阿斯納港城的時候出了點麻煩，由于情況特殊，城門已經好久沒打開了。
願打算從阿斯納港城租借的船只也沒法按原計劃搭上，約翰帶着軍隊向北行軍，準備在艾蘭特的荊棘城乘船過來，這樣一折騰，比原本集合的時間遲了十來天。
印記帝國的探險團由五百人的皇家護衛隊組成，由外號“小戈隆”的康諾斯的帶隊，正沿着殷墟山脈往這裏趕來，按計劃也就這幾天就能到達。
天紋帝國那邊由阿斯納港城的城主戰天運帶隊，一個一百人的騎士方隊，由都城出發，想必最多五天就能到達這裏。
戰天運帶隊，要不是傑克收到的信中寫的清清楚楚，戰印還真有點不敢相信，畢竟現在天紋帝國的局勢有點複雜。
不管是出于什麽原因，戰印沒想那麽多。
不過，能夠再次相遇，心裏多少有些感慨，畢竟戰印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是拜他所賜，一切的起點也從阿斯納開始。
對于這個義父，戰印談不上有着多麽深厚的情感，不過對于救了他，給了他出路的人，戰印還是銘記在心。
神宗和神聖帝國兩家組成一個一千多人的軍團，由阿斯納港城的牧師協會大主教諾姆帶隊，已經穿過無盡之海到達了荊棘城，想必能和約翰他們差不多時間到達。
當然除了七大國之外，還有很多勢力慕名而來，兩大副職協會，附魔協會和煉金協會。
附魔協會已經在雅蘭的帶領下，正駐紮在剛經過一場大戰的大明營地中。煉金協會聽說已經到了紐恩特城的城中。
至于那些盜賊，傭兵，私人武裝，商人之類的就數不清了。
不知不覺，這次的探險莫名其妙就成了大陸上最轟動的事情了。
戰印找個去廁所這種蹩腳的理由，單獨離開了下傑克。
他出了旅館，轉過門，在旅館外面的枯井旁假裝方便。
“喂，在不在？”
“一直都在。那個傑克老頭也不是省油的燈，在他面前我無法和你交談，以免被他發現。”
闊別許多的“影子”再次“相見”，雖然它只是戰印腦袋裏的一種聲音。
“我怕過幾天，人多起來，我更不好和你說話，到了巨岩之柱，我該怎麽走，怎樣才能找我的記憶。”
“到達那裏，你必須找個機會單獨行動，我會指引你。”
“好吧，我盡量，畢竟雅蘭還有傑克在我身邊，想要脫身還是有點困難，不過我盡量。不說了，我得回去了，撒個尿可沒這麽久。”
戰印假裝提了提褲子，一個轉身，差點和人撞個滿懷。
黛米站在他的身後，一只手向前伸着，估計剛才想伸手幹什麽，不過被戰印轉身吓着了，手縮回胸前。
“沒吓着你吧，我看你站在枯井邊上，本想拍拍你的肩膀，給你個驚喜，不過，你突然轉身，倒先吓着我了。”
黛米細膩的雙手不停撫平胸口，一股受驚吓的模樣。
[該死，剛才只顧着說話，忘記查看周圍環境了。]
“估計你拍下去只有驚沒有喜吧，我很好，沒事，只是出來方便一下。”
戰印委婉地說着，眼神不由自主地盯着黛米的眼睛，“很漂亮，你的眼睛，很神秘。”
黛米第一次聽人誇她眼睛漂亮，她尴尬地笑着，“小孩子尿尿，都拉下褲衩，再拉上褲衩？”
戰印心頭一驚，表面仍不動聲色，“恩，原先感覺好像有些，不過在露天的地方，尿不出來，索性就不尿了。”
雙目再次接觸，戰印恭敬地施了個禮，然後便告辭了。
他不想在她面前多待一刻，一秒也不想。他能感覺到，她的與衆不同，好似有着野獸一般的嗅覺。
後來幾天，戰印再也沒和黛米說話，彼此見面，只是客氣的微笑。
随着七大國聚集的日子越來越近，紐恩特城中早已擠滿了各種各樣的人，就連戰印待的這個小鎮也不例外。
旅館的生意異常地好，從吵吵鬧鬧的大廳到門外躺着的幾個醉鬼便知。
原本感覺空曠的大廳，此刻在戰印的心中莫名的擁擠，到處都是煙霧缭繞和刺鼻的酒精味。
從着裝可以發現有老道的獵人，嗜血的傭兵，陰險的盜竊，高貴的騎士，陰險的商人。
形形色色的人都不由自主地聚集在這裏，因為這裏是個天然分享情報的地方。
戰印從這裏聽說了很多趣聞：
例如在迷海叢林住着零星的魔族，悲傷沼澤裏潛伏着致命的異族人，鞘匕海灣每到冬季海上浮現的神秘怪物。
又或者是在暮色森林中的一些古跡。
最為誇張地莫過于一個藥販子的酒後吐言，他給旅館的客人們繪制了一幅繪聲繪色的探險之旅。
戰印大概記得這個故事，它是這樣的：
當冬季最後一場雨之後，踏着清晨，從殷墟山脈的的最西頭往北，沿着泥濘不堪的逆風小徑一直走，在再也看不見太陽的地方，你會發現一個巨大的瀑布，瀑布邊緣的岩石上長滿了珍貴的水靈草！
藥販子當時一個不小心，從瀑布摔下，他憑借對諸神堅定的信仰奇跡般的活了過來。
醒來的時候，他已經躺在床上了，在一個柔軟的樹洞裏住着一個長着尖尖耳朵的仙女，那是她的家。
後來，他才知道，是這個仙女在河道的下游發現了他，他當時已經昏迷，趴在藥櫃上在河道漂流。
善良的仙女把肮髒的他駝回家裏，并細心照顧。
為了答謝仙女的救命之恩，藥販子把藥櫃裏的所有藥物相贈于她，還有一些在大陸上奔波時候買的珍奇異寶。
仙女很是開心，她把藥販子引薦給了她的家人，一個長輩。
她的長輩不喜歡藥販子。
她的聲音從一個漆黑的樹洞中傳來：“快滾回去，凡人。回你自己該待的地方，這裏不歡迎你，還有你那稀奇古怪的破玩意！”
藥販子說道：“尊敬的陌生人，您好，我無意冒犯于您，只不過我身陷險境，是您的家人救了我，待我痊愈之後，我一定離開。”
那個聲音又響了起來，粗糙低沉，帶着怒火，“我說的夠清楚了，滾回去！”
這個時候天地突變，飛沙滾石，從那黑黑的樹洞中，一個帶着針刺，滿臉硬膚的臉從黑暗中探出半邊，它的眼睛猶如兩顆灼燒的隕石，巨大狹長的嘴巴可以吞下一艘大明的火船，鋒利的牙齒可以輕松咬斷惡魔的喉嚨。它的嘴巴裏帶着火苗，滋滋作響。
它，是一頭巨龍！
後來，藥販子發瘋似的跑了，沿着河道，沒有方向的亂跑，在颠沛流離的第三日，一個傭兵團在一個灌木叢中發現了他。
“龍！已經滅絕了五百多年了。自從燃燒之戰過後。”
“你的酒喝得還不夠，故事講的不精彩！”
“哈哈哈，真有你的。你這個家夥，我喜歡。”
盡管藥販子執意說的是真話，但還是沒人相信，他甚至說出救他的傭兵團名字叫：拳頭。
可惜，所有記載在冊的傭兵團，就沒有拳頭這個名字。
最後，藥販子的話只是給原本歡樂的旅館再增添一點光彩罷了。
十多天的光陰，轉瞬即逝。
七大國的聯盟終于聚首。
在一望無際的冰塊之下。
天和紀年二零一七年，秋，寒冷極致。
“巨岩之亂”在這裏拉開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