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7)
這些方案，講白了，她自己都過不去自己那個坎，為了盡早把葉隽生的這個案子做完，她并沒有把心思放在創意想法上，只要差不多就好了，她是這麽要求自己的。
可是葉隽生今天的那席話，敲醒了她。
如果葉隽生真的同意她的方案了，那她就真成了公司傳的那種借助葉隽生上位的女人了。
靠誰都不能靠葉隽生。
最終餘一把那些文件全部塞進粉碎機裏。
之前的所有想法被推翻，一切都需要重頭再來。這次，餘一壓力大了許多，如果方案依舊确定不了，後期制作的日期繼續往後推，那麽時間就會大幅度減少。
餘一覺得當年高考都沒有這段時間折磨人。每天，不管餘一是睜着眼睛還是閉着眼睛，腦海裏總是在想方案，好不容易想出來的方案，最終又會被她否決，繼續想繼續否決，如此惡性循環。
可能是壓力太大，一向沒什麽煩惱的餘一這次有點吃不消，在苦想幾天無果之後發燒了。
李珩看不下去，給項目小組放了兩天假，假期過後再繼續工作。
腦子混沌中，餘一也想不出來什麽，只好乖乖回家休息。
蘇青回家也沒什麽事，留在了公司繼續工作。
李珩對此倒是挺詫異。
***
推開會議室的門，葉隽生沒想到等他的竟然不是餘一，而是經常跟在餘一身邊的那個女人。
看到葉隽生進來，蘇青趕緊站起來，壓下自己忐忑的心情，換上笑臉。“葉總，您好，我是蘇青。”
葉隽生問：“是餘一讓你過來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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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青向前走了兩步，“不是，餘組長生病了在家休息，我今天剛好想出一個方案，就趕着來見您了。”
“餘一怎麽了？”
“發燒。”
葉隽生皺了皺眉，“你來彙報餘一知道嗎？”
“不、不知道。”不明白葉隽生問她這個問題的意義，蘇青想了想，還是誠實的回答。
“蘇小姐應該知道越級彙報工作是職場上的大忌。”
葉隽生擡眼看着蘇青，蘇青背脊發涼，臉色一變。
“你先把你的方案彙報給餘一，到時候一起整合給我。”
葉隽生淡淡的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
蘇青站在原地發愣，臉一會白一會紅，現在站在這裏，她覺得自己像是個跳梁小醜。
回到辦公室，葉隽生意外的看到張洛坐在他的辦公椅上，明媚的沖他笑着，手裏把玩着風格怪異的墨鏡。
什麽時候來的他都不知道。
因為最近忙着專輯的活動，張洛把一頭頭發染成了黃色，莫名的有些紮眼。
葉隽生問道：“你怎麽來了？”
張洛一個彈跳坐在辦公桌上，把墨鏡放在桌子上，眼珠子随着葉隽生的移動來回亂轉，一臉谄媚。“我可是聽說了，君悅集團的葉總放任自家孩子不用，偏偏大費周章的搞個勞什子競标，最後選了個在界內不是很知名的小公司，你是錢多的燒得慌還是吃飽了撐得慌？”
說完，眉毛一挑，像是打聽到了什麽小道消息，興奮的分享着：“網絡部的部門經理剛剛還向我哭訴，以為他哪個項目做得不好惹着您老人家了。”
鋪墊了這麽久，也該轉到正題了。張洛話鋒一轉，眼珠子賊兮兮的看着葉隽生，“我還聽說了，這個不是很知名的小公司裏有個員工叫餘一。”
葉隽生恩了一聲，回道：“你聽說的都沒錯。”
張洛一個拳頭敲在葉隽生胸膛上，“你小子，忍了這麽久終于出手了。”
葉隽生握住張洛的拳頭，把他從辦公桌上拽下來，張洛一個沒注意，落地的時候差點摔倒。
“得到答案了，你還不走。”
張洛意味深長的搖搖頭，在沙發上躺下，“你是怎麽想出來這麽狗血的相遇，竟然想拿合約絆住餘一？”
葉隽生疑惑：“電視裏不都這麽演？”
張洛“噗嗤”笑出了聲，能看到葉隽生那滿臉純真樣，他簡直三生有幸。“男女主角分隔數年，男主對女主還有情，沒有辦法只能使出計謀誘拐女主為自己工作，然後再慢慢把女主吞入腹中……你真把自己當偶像劇男主角了？”張洛一笑就停不下來。
葉隽生拿起桌上的墨鏡，準确無誤的扔到張洛的鼻梁上。
張洛捂着自己的鼻梁彈坐起來，氣急敗壞的說道：“我的鼻梁可是入過保險的，當心我要你的賠償。”
葉隽生無奈的搖搖頭，這麽多年過去了，張洛還是一點兒都沒變。
真不知道張洛的粉絲看上他哪一點！
論相貌，比不上他。
論歌聲，也比不上桐笙。
恩……看來他和桐笙也适合在娛樂圈生存。
“剛剛文秘書可告訴我了，前兩天你竟然當着那麽多人的面，劈頭蓋臉的給了餘一一頓罵……”
“你和文秘書關系倒是好。”張洛還想繼續說，葉隽生打斷他。
“那是當然，她是我的粉絲。”張洛一臉自豪樣，得瑟的同時不忘回到主題。“女人是要用來哄，用來疼的，怎麽這麽多年，你還是這麽沒長進。”
***
送走李珩，餘一剛趟沙發上，門鈴就響了起來。
開門，愣住。
葉隽生怎麽會屈尊降貴來這裏。
餘一還沒清醒過來，葉隽生的手覆上她的額頭，餘一眨眨眼，他的掌心暖暖的，比她的額頭還要暖。
葉隽生清亮的聲音在這陳舊的樓道裏響起，“還好不燒了。”
透過縫隙，葉隽生的眼神向裏撇了撇，餘一向前一步，門在身後合上。
餘一的舉動，葉隽生倒是覺得稀奇，“你不打算讓我進去嗎？”
餘一微微一笑，禮貌的待客之道還是要的。“有什麽話就在這說吧，家裏太亂。”
葉隽生了然的點點頭，那樣子似乎在琢磨怎麽樣可以長話短說，但餘一沒想到他一開口竟然是：“你确定你把門關上之後還可以進去。”
餘一向後一看，完蛋了，她沒拿鑰匙。
但回頭，仍是一副淡定的模樣，“這個就不用葉總管了，我當然有備用鑰匙。”
只不過不在這裏而已。
窗戶沒關，風吹進來，涼飕飕的，餘一穿的單薄，不禁打了個冷戰。
葉隽生見狀把風衣脫下來披在餘一肩膀上，餘一想要推脫，葉隽生按住她的動作，說：“你身為項目負責人，發燒的話會推遲項目進程，我只是在為我的公司擔憂。”
擔憂你個頭。
剛剛在和李珩的交談中，她已經想到了一個絕佳的創意，這次一定讓葉隽生沒有否決的機會。
當然現在是休假時間，工作還是留到上班時間再說吧，她現在不願再和葉隽生多費口舌。
“如果葉總是來擔心我的病情會影響到工作的話，那葉總現在應該放心了，方案我已經想的差不多，等明天去公司向李總監彙報過之間就可以向你彙報了，如果沒什麽其他事的話，葉總您忙，我就不打擾你了。”
餘一把外套脫下來還給葉隽生，葉隽生不接，她的手尴尬的停在空中，餘一一個生氣把外套扔到葉隽生身上。
愛接不接。
餘一忘記房門被她不小心關了，擰了擰門把手才反應過來，去鄰居家借來電話讓江禹呈過來一趟，給她送備用鑰匙。
餘一在樓梯上坐下等江禹呈，葉隽生重新把風衣披在餘一身上，餘一又還給他，口氣很堅定，“我不需要。”
“你又想違約嗎？”在餘一的疑惑下，葉隽生緩慢的說出：“雇傭合同裏有一條凡事按我的要求來辦。”
餘一：“……”
看着葉隽生那一臉無賴樣，餘一就急的牙癢癢，她當初怎麽就誤上了賊船，這可是占小便宜吃大虧的典型例子。
葉隽生俯視着她，手在空中懸着，餘一只好從他手裏把外套接過來。
他的好意她先心領，有禮貌的回了句：“謝謝。”
葉隽生滿意的看着她，像是在說“這才乖”。
這時餘一才看到葉隽生另一手提着東西，看到餘一的視線，葉隽生才把保溫盒塞入餘一懷中。
餘一問：“這是什麽？”
葉隽生不自然的咳了咳，“你喜歡的皮蛋瘦肉粥。”
餘一眉目低垂，眼波微動，随即又恢複正常。
皮蛋瘦肉粥，不是她喜歡，而是當初的他喜歡。
餘一沒說什麽，葉隽生又把另一個袋子的東西塞到餘一懷裏。
餘一呆了呆，這麽多東西，他是從哪裏變出來的，為什麽剛剛她沒注意到。
還沒等餘一發問，葉隽生就先交代：“這是藥房買的退燒藥，我不知道哪個對你有用，就都買了回來，你看着吃吧。”
餘一打開袋子，琳琅滿目的藥，他是把整個藥房都搬過來了嗎。
吐槽的同時心裏莫名的升起一股暖意，風吹過來，都不覺得冷了。
葉隽生在牆上倚着，看着一直低着頭的餘一，六年來一直萦繞心頭的問題在這一刻特別想要問出來。
“餘一，六年前，你說有事想要和我談，是什麽事。”
☆、46
六年前，餘一并不記得她對葉隽生這樣說過，還沒來得及細究，樓梯上傳來噔噔噔的腳步聲，少年特有的聲音回蕩在樓梯上。
“笨蛋餘一，你是不是又把鑰匙落家裏了？”還未見人，聲已傳到，語氣裏多是幸災樂禍的意味。
眨眼的功夫，江禹呈就爬上樓梯，站在餘一面前，明晃晃的鑰匙在他食指上來回轉動。得意的笑在看到葉隽生時變得詫異。
這！這！這！這不是他女神的！的男朋友！
怎麽會在餘一門前。
“你是沈韻吟男朋友沒錯吧！”江禹呈湊到葉隽生面前，兩只眼睛就差沒黏在葉隽生身上，也忘了向餘一顯擺他手中的鑰匙，篤定的說道：“絕對沒錯！我肯定不會記錯。”
江禹呈托着下巴自顧自的說道：“你倆一起上過八卦雜志。”
葉隽生看向餘一，眼裏平靜無痕，說出的話被江禹呈的聲音壓住。
“我不是。”不是她的男朋友。
“對，雜志上的側臉就是你。”
餘一搶走江禹呈手上的鑰匙，打開門。
江禹呈跟在餘一身後，興致沖沖的問她怎麽會認識他女神的男朋友，既然這樣的話，那是不是也認識他女神。
臉都能笑出花來。
江禹呈的花癡樣，餘一默默的鄙視了一番，回道：“不認識。”
葉隽生自覺的跟着他倆進去。
餘一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麽。
這是葉隽生第一次來餘一家，走去窗戶那裏，樓下的景象透過窗戶一覽無餘。當年他就站在那顆榕樹下，等了她好幾天。
葉隽生在沙發上坐下，電視牆的擺臺上擺着幾個相框，是餘一和餘唯的合影。
在葉隽生面前江禹呈不改本性 ，完全發揮了自己自來熟的特質，一個興奮，坐在葉隽生身側，受到沙發彈力的影響，葉隽生身體微微晃了晃。
江禹呈勾住葉隽生的肩膀，拿出手機說道：“哥，我可以和你合照嗎？”
還未等葉隽生說話，咔嚓兩聲，他倆的頭像已定格在手機屏幕上。
江禹呈滿意的看着合照，果然，好看的人就算沒什麽表情相片照出來也好看。
當然，他強調的是他自己。
……
江禹呈開心的給圖片調色，加标簽，在照片發出去前，又想到了此事關系到女神的隐私，又撤下來在葉隽生臉上打上馬賽克，這才滿意的發朋友圈，配上文字。
和女神男神的一天。
不到一秒鐘，就有人給他評論，把臉遮住，說個雞毛啊！
又彈出一條評論罵他心機婊。
回複的評論還沒發出去，就有人打電話來問他照片裏的人到底是誰。
江禹呈小心翼翼的看了葉隽生一眼，捂着電話走去陽臺。
江禹呈離開後，餘一才走到葉隽生附近，低着頭，躊躇了半響，說道：“謝謝你的……藥和粥。”
李珩來的時候也給她帶過來許多藥，他倆的想法是如此的雷同，倒黴的卻是餘一，這麽多藥，吃到猴年馬月也吃不完。
但她知道葉隽生的性子，還給他，他是不會收的，反倒還會拿些別的事數落她。
葉隽生的目光落到茶幾上的一堆藥片上面，和他拿來的藥差不多，都是治感冒發燒的，不過桌上的藥沒他買的齊全。
餘一過去把它們收拾到抽屜裏，把葉隽生帶來的藥抱在懷裏，思忖着說道：“我家裏藥已經很多了，要不然你把這些藥拿回去備用？”
餘一是商量的口氣，他不要那她也沒辦法。
但葉隽生一個眼神掃過來，餘一急忙住了口，連同剛才那些藥，一起塞進抽屜裏。
江禹呈打完電話回來，一臉傲嬌，從頭到腳都輕飄飄的，原本想繼續耗在葉隽生身邊，多打聽點她女神的信息，但他現在還有別的事情要做，只能忍痛先走。
得了幾句誇獎之後，屁颠屁颠的離開。
走之前，餘一送給他一大堆藥，美名其曰：“留在家裏備着，以防萬一。”
備用藥不怕多，就怕不夠。
江禹呈搔搔頭，雖然疑惑，但也收下了。
餘一本是想把葉隽生送她的那堆藥給江禹呈讓他帶回去的，但一看到葉隽生的眼神，餘一又心虛的把李珩帶來的藥交給江禹呈。
反正都是藥，只要病好了吃誰的都一樣。
李珩知道了應該不會怪他。
畢竟他沒葉隽生這麽小心眼。
待江禹呈離開後，葉隽生在房間走了一圈，最後站定，一開口就是：“餘一，我還沒吃午飯。”
餘一看了看客廳挂着的電子表，五點半，已經到了快要吃晚飯的時間，他竟然連午飯都沒吃。
餘一為他着想，也不多留他，而這正如她所願，“那你快回去吧。”
葉隽生聞言皺了皺眉，向前走了幾步，“餓的沒力氣開車了。”
“你沒司機嗎？”
“沒有。”
“那你叫車。”
“帶的現金都給你買藥了，忘記帶卡了。”
“……”
餘一：“要不我借你？”
葉隽生：“難道我是會借錢的人嗎？”
“……”真煩。
“那你說怎麽辦？”
葉隽生唇角上揚，又向前幾步，蹲下身子與餘一面對面，眼神清澈，擡手，指腹搓着餘一的耳垂，低聲說道：“餘一，我想吃飯。”
餘一的耳朵軟軟的，很有彈性，葉隽生邊揉邊對她笑。
溫柔攻勢對餘一正适用。
餘一幾時和異性有過如此親密的接觸，耳垂帶來的悸動傳入胸腔，一時間腦袋空白，只顧怔忡的看向前方，眼神迷離聚不了焦，只能憑借本能，結結巴巴的回答：“我、我、我……去做飯。”
張洛說的對，女人是要哄的。
葉隽生滿意的看着餘一的反應，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當年餘一毫不害羞把他的手攥在她手中的樣子還歷歷在目。
六年後，她再也不會對他做那樣的事了。
餘一神志混沌的走進廚房，不自覺的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好燙！
意識回歸，餘一臉騰地紅了。
餘一左右拍拍自己的臉頰，讓自己清醒點！清醒點！
以後一定要和他保持距離！
餘一本想把葉隽生帶來的粥熱給他救急，但葉隽生說他空腹喝粥會惡心。念在葉隽生今天對她所施善行的份上，她自然也應該回報給他點什麽，顯然目前來說做一頓晚飯是對他最好的報答。
上得了臺面的晚餐餘一不會做，只會煮點家常飯，煮飯的時候，餘一只希望葉隽生不要嫌棄才好。
不嫌棄的話平安無事，嫌棄的話……就只能把他轟出去了。
餘一眼睛的餘光看到葉隽生在廚房走來走去，因着剛才發生的事，餘一總覺得氣氛有些尴尬，也不知道開口說些什麽，就由着他在廚房走動，至多也不過是看看食材是什麽，幹不幹淨，也礙不着她。
天然氣簌簌的聲音在餘一背後響起，餘一回頭，葉隽生正好在洗手，看到流理臺上的保溫盒，餘一才明白過來葉隽生剛才是在熱粥。
視線和葉隽生撞在一起，餘一慌得回頭，手裏的動作也變的雜亂無章。葉隽生緩步上前，動作輕的餘一都沒有察覺，直到葉隽生叫她一聲，餘一才察覺到他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了她身邊。
這樣的感覺很怪，不知為什麽卻又很安心。
葉隽生接過她手裏的東西放在一邊的碟子裏，餘一沒說話，轉身又去忙別的。
這次，餘一覺得廚房似乎小了點。
容納兩個人，似乎有點擠。
家常菜擺上桌，餘一和葉隽生面對面坐着，葉隽生把皮蛋瘦肉粥推到餘一面前，“你不是喜歡吃肉嗎？我放了許多肉。”
餘一握着筷子的手僵了僵。
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愛屋及烏，所有他喜歡的一切你都會喜歡。
記得剛認識的葉隽生的時候，她從張洛那裏打聽到葉隽生喜歡喝粥，尤其是皮蛋瘦肉粥，為了和他有共同點，她就說她也喜歡，因為她喜歡肉。
其實她沒那麽喜歡喝皮蛋瘦肉粥。
勺子在手中發緊，餘一慢慢喝着粥，輕輕說了聲：“謝謝。”
不過是禮尚往來，她不應該多想的。
葉隽生皺了皺眉，謝謝這兩個字太生疏，他不喜歡。
但是如今，他們倆的距離被這六年拉遠了許多。
他可以感受得到餘一對他的疏遠，和六年前相比，像是換了個人一樣。
但是他知道她還是她，永遠喜歡把自己的事憋在心裏的餘一。
沒什麽交談，兩個人默默的吃着飯，葉隽生吃的很慢，筷子在手中就像是電影裏的慢動作鏡頭一樣。
餘一餘光随着葉隽生的筷子移動，心下腹诽不是餓了嗎，為何還吃那麽慢。
這一對比，搞得自己倒像是個土匪了。
餘一放下筷子，不吃了。等葉隽生離開她再繼續。
葉隽生眼皮一擡，看了她一眼又收回來。“你吃飽了？”
餘一點點頭。意識到他可能沒注意到，又加了句：“飽了。”
葉隽生沒理她，餘一擡起屁股離開，留葉隽生一個人在飯桌前。
一頓飯，葉隽生足足吃了一個多小時。餘一看着表，暗自着急。
早已過了她去打掃衛生的時間。
這幾天她一直沒和葉隽生有什麽交集，每天下班後餘一去葉家打掃衛生，而葉隽生也有默契的從不在她在的時候回來，兩人相安無事，倒也沒什麽口角。
還在吃飯的葉隽生突然開口：“晚飯和今天的工作抵消。”說完最後一個字，放下碗筷，抽出紙巾擦了擦嘴。
餘一回過神來，眨了兩下眼睛，問道：“會在欠款裏扣掉嗎？”
這才是餘一關心的。
不扣的話，她寧願不抵消。
葉隽生兩三步走到餘一面前，頓了頓，回道：“會。”
餘一心下松懈，不自覺就笑了出來，毫無防備。
餘一認為自己應該好人做到底，既然葉隽生好人在先，她自然不能搶先當個惡人，洗碗這種工作她自動承擔下來。
“吃飽了您就回去吧，剩下的您就不用管了。”餘一信誓旦旦的拍拍自己的胸脯，都忘了剛剛沒吃飽。
吃飽了，他就不至于頭暈開不了車了吧。
葉隽生繞到餘一身前，低頭凝視了她幾秒，突然弓下身子。
餘一一看這架勢，立馬捂住自己的耳朵。
葉隽生按住她的手。
還沒有下一步動作，眼前暗了。
☆、47
突來的黑暗，餘一什麽都來不及細想。
明明眼前一片漆黑，她卻清晰的捕捉到了那雙黑瞳，像一輪漩渦，拉着她一起堕落。
黑暗中，聽覺格外的靈敏，彼此的呼吸聲都可以清晰的傳入對方耳中。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餘一一顆心突兀的跳着，餘一按住自己的胸口，把視線移到有光線的地方，對面的居民樓燈火通明，只有一家暗着，很明顯。二十多年了，餘一從來沒見那戶人家開過燈。
她家好像停電了。
葉隽生抓住她的肩膀，指尖的涼意透過單薄的衣服傳到餘一身上。
他的聲音低啞了許多，卻又婉轉動聽。
餘一一直沒機會對他或者對旁人說過，以前的她喜歡葉隽生叫她的名字。
那是專屬于他的嗓音，單單只對她說出的話。
餘一低頭。
濕熱的吻印在她的額頭上。
那一刻，出奇的寧靜。
整個世界都是靜的，心也是平靜的。
葉隽生呼出的氣息貼在餘一臉上，不同于他指尖的溫度，暖暖的。
心酸一時泛濫，無法停止。
電話鈴聲突然響起，餘一如夢初醒，推開葉隽生，在黑暗中随着鈴聲跌跌撞撞的去找手機。
鄰居家的燈光從窗戶裏透過來，有了過渡期，對現在的黑暗也慢慢适應了起來。
電話接通，是江禹新打來的。“餘一，明天記得去交電費，不然會停電。”
餘一眼睛亂撇，咽咽口水，這個電話打的真是時候。“……已經停了。”
江禹新頓了頓，緊接着又說了句：“你收拾收拾東西，我去接你。”
想起葉隽生還在，餘一急忙拒絕。“不用了，我自己過去。”
因為她忘記充電費而停電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這些事以前都不用餘一操心，等到餘一獨自生活的時候，也沒把充電費交水費這些事放在心上，家裏常常因為她忘事停電停水。
餘一也不長記性，每次都提醒着自己不要忘記，到了了又會忘個幹淨。
後來江禹新每次估摸着餘一水電用的差不多了，就提前提醒她，這才過了幾個月安穩日子。
有了江禹新的提醒，餘一更是肆無忌憚，直接把這些事甩到腦後。這才一次晚提醒她，餘一又重複起了之前的悲劇。
餘一知道都怪自己不長記性，下次無論如何都要避免此類事情的發生。
挂斷電話，餘一悠悠嘆口氣。
接個電話的功夫，葉隽生已經來到她身邊。借着手機的燈光，周圍的一切都清楚了許多。
想起剛剛那個吻，餘一額頭發燙，手不自覺的上擡，在快要觸到額頭的時候手腕一轉，落在一邊的頭發上。“我忘記充電費了，所以停電了。”
餘一似乎總是在慣性的逃避他，不論是上次的吻還是這次的。
葉隽生眼眸一沉，嗓音裏發出單音節的“恩。”眼神幽深，望不到底。
他聽出了電話那端的人是江禹新。
明明只見過幾面的人，他卻能分辨出他的聲音，認得出他的背影。
心底暗暗發澀，這六年一直陪在餘一身邊的人，是江禹新。
他錯失的不僅是陪在她身邊的機會，還有他對她的信任。
如今，她已經把那些信任都給了江禹新。
餘一不清楚葉隽生在想些什麽，也不願細究，剛要開口打發他離開，葉隽生搶先她一步說道：“你去哪？我送你。”
知道拒絕沒有用，餘一猶豫了幾秒鐘，誠實的說出地址。
簡單的收拾了下，兩人一起離開。
走之前，葉隽生又把他拿來的那堆藥找出來塞到餘一懷中。“別忘記吃藥。”
餘一家離江禹新家只有一個街的距離，沒幾分鐘就到了。
車子緩緩停下，葉隽生的聲音也随之而起。“這次的方案不用着急，我已經把系統的發布推遲到了12月底，你有足夠的時間想出一個好的方案。”頓了頓，又繼續道：“那天，是我說的嚴重了。”
那天葉隽生說的也是事實，她并沒有因為這件事責怪他，反而因為他讓餘一重新正視了自己。
她的所有情緒都不應該再随着葉隽生波動。
至于，和不和他一起工作，餘一已經無所謂了。
“你說的沒錯，是我自己的問題。”餘一眼睫低垂，看着自己的手指。“明天我會向你彙報新的方案，如果有哪裏有問題，我再改。”
葉隽生點點頭，最後說道：“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
餘一沒說話，下車離去。
葉隽生一直看着餘一從他視線裏消失，重逢以來，每次他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她從他眼前走開。
好像六年前，每次他留給她的也只是一個背影。
***
餘唯離開後的幾個月，餘一一度生活不能自理，江父江母就把她接回江家照顧，後來餘一好點了之後，雖然搬回了自己家，倒也經常去江家看看二老。
江父江母出去鍛煉還未回來。江禹新幾年前就從家裏搬了出去，時不時回來一趟。
江禹呈正在看綜藝節目，笑得整個人在沙發上打滾，看到餘一進來，擦去笑出來的淚水，坐好。
電視裏的場景在游泳池，幾個明星在水中游戲，餘一撇了一眼又收回視線。
江禹呈眼睛亮了亮，從沙發上跳下來，只穿了一只拖鞋，蹦到餘一面前，“餘一，明天我們一起去游泳吧。”
餘一想都沒想直接拒絕。
江禹呈繼續勸說，“我這是在幫你克服恐懼。”
十幾年都沒克服過來，難道和江禹呈去一趟泳池就被克服了？餘一有點懷疑。“我學不會。”
江禹呈：“醫生說了秋季游泳對身體好。”
“我身體挺好。”餘一打量了江禹呈一番，點頭又搖頭，最後總結，“不過你确實應該去鍛煉鍛煉。”
江禹呈一聽餘一這話就急了，眉頭豎起，頭扭向一側，哼了一聲。他也是一個時不時健身的人，哪是餘一認為的那種病弱小生。
江禹呈的那點小心思，餘一一眼就看了出來。江禹呈一蹦一跳的回到沙發上，餘一咳了一聲，不緊不慢的開口：“我知道你不就想從我這打聽打聽你女神的八卦嗎？”
江禹呈猛一扭頭，差點扭到自己的脖子。
對上江禹呈名副其實的星星眼，餘一煞風景的又加了句：“不過我真的和她不熟。”
餘一說的是和沈韻吟不熟，江禹呈聽成了和葉隽生不熟，轉而問道：“不熟你還讓他去你家。”
餘一想了想，知道江禹呈理解錯了，将錯就錯的回道：“難道我要把我領導關在門外嗎？”
江禹呈這才明白過來，原來那人是餘一上司，但他還是覺得有哪裏不對勁。
正巧，這時江禹新回來了，江禹呈知道打聽不出來什麽，乖乖的去看電視。
江禹新換好鞋子走到餘一身邊，他回來的時候順道去了趟餘一家，發現她已經離開了，多說無益，只是說道：“蘇芩回國了，找時間一起吃個飯吧。”
蘇芩也算是個癡情的人，一心寄情于江禹新身上，幾年如一日的堅持着。
盡管江禹新明裏暗裏的拒絕過她許多次，她也不放棄。這份執着，着實讓餘一震撼。
江禹新雖然不喜歡蘇芩，但也耐不住江父江母一心想把蘇芩娶進家當兒媳的想法，眼看着江禹新越來越大，二老也是越着急，在此事上江禹新不願讓二老傷心，也一直沒在二老面前沒表态，蘇芩于是轉移攻略目的，去讨二老的歡心。
餘一倒是沒什麽想法，餘唯離開了，江禹新總不能單身一輩子吧，只要他們之間好好的，她也沒什麽意見。
經歷了一些事之後，餘一的心境改變了不少，和蘇芩的關系雖然恢複不到學生時代，但好歹見面沒有以往那麽箭弩拔張了。
君子之交淡如水正是她們目前的關系。
餘一了然的點點頭，蘇芩畢業後就出國跨專業專攻服裝設計，今年才算學成，自然是要好好慶祝慶祝 。
說真的，抛去之前的舊事不講，她還挺為她開心的。
餘一問道：“她什麽時候回來的？”
“剛回來沒幾天。”
江禹呈去廚房倒水，餘一坐在他的位置上，拿起桌上的瓜子就往嘴裏放。
江禹新也随之坐下。
電視裏正在加廣告，餘一換了個頻道。
江禹新問她：“聽說你們公司最近在為君悅酒店做項目？”
餘一漫不經心的答道：“對啊。”
餘一的餘光撇去，正好看到江禹新的欲言又止，知道他心中所想，寬慰道：“你放心吧，過去的都過去了，只是工作而已，我又受不到什麽影響。”
江禹新雖然嘴上說着那就好，心裏還是忍不住的擔憂，最後又加了句：“如果實在不行，就讓李珩把你撤下來。”
餘一的視線一直望向前方，點了點頭。
心底發出一個聲音，一直在問着她，真的放下了嗎？
如果上次的吻可以自欺欺人的話，那麽今天她又如何勸服自己。
……
額前發燙，餘一的手不自覺的在額頭上來回摩挲。
☆、48
第二天去公司和李珩報備了之後，餘一就帶着蘇青還有另外兩個組員一起去了趟君悅集團。這次準備充足，其他人的方案餘一提前看過，都很不錯，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餘一認為這次審核怎麽說都會通過一個。
而結果也果然不出她所料，葉隽生最後選定了餘一的方案，其他人的方案都被否決。
一行人如釋重負，多天來的壓力終于被釋放，各個都很歡喜，餘一正在收拾東西，看到蘇青正低頭看着手中的文件，頭發遮住，看不到她的表情，文件被她緊緊的攥在手裏，像是要把它撕裂一般。
餘一剛打算上前問問她發生了什麽，還沒走兩步，就被葉隽生的秘書叫住說是葉總有事找她。
餘一囑咐了其他兩個組員一聲，跟着秘書去了葉隽生辦公室。
秘書把辦公室的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