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聞敘的白襯衫挽到手肘，所以沈茉拉他胳膊的時候難免觸碰到他的皮膚。
她一路把他拽到沒有人的拐角處，隐隐約約的冷冽松香飄到鼻子裏，那是聞敘身上的味道。
沈茉十分誠懇地開口：“我知道我以前做過很多傷害你的事情，我為這些事情向你道歉，如果可以彌補，對你的傷害當然是越小越好。”
聞敘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你以前可不會說這種話，更不會輕易給別人道歉。”
“這些事情總要解決的。”沈茉擡頭，直視着他，“我不會再耍什麽花招，說了分手旅行就是分手旅行。等回去以後，錄像的源文件我會徹底删除。當然，除此之外還有什麽要求你盡管提。”
聞敘垂眸，昏黃的燈光在他的臉上投下側影。
沈茉以為他不信，補充道：“如果你不放心，我讓我的秘書現在就拟一份合同發到你那裏，具體條款我們可以慢慢商量。”
聞敘毫不溫柔地扯了扯襯衫的領子，露出好看的喉結。他似乎有點不耐煩。
沈茉見他還是不說話，只能慢慢抛出條件讓她相信這事真不是她幹的：“雲頂需要幫忙的話，我可以讓我的人介入，查一查發照片的人究竟是誰。我們公司裏的技術人員多，順着留下的蛛絲馬跡查，肯定能查到。”
“‘姐姐’，”他突然俯身，湊到沈茉的耳畔，吓得她的瞳孔瑟縮了一下，他仿佛在說悄悄話，“你接近關晨曦，到底是什麽目的啊？”
都說聞敘又禁欲又性感，禁欲的是那張臉，性感的是具有充足張力的線條分明的喉結。而此刻，這最性感的地方就放大在她的眼前，視覺沖擊讓她語無倫次。
“沒、沒有啊！”沈茉抻着脖子反駁道，“我，我哪裏接近她了！”
她伸出手，像小貓似的在他的胸膛胡亂推了幾下。這個姿勢太親密了，把她困到牆邊上動彈不得。
聞敘稍微退後了一點，淡淡地看着她：“要我一條一條給你指出來麽？”
沈茉：“我沒有故意接近她，我只是喜歡這個小姑娘，想和她套套近乎來給我演女主角，少付點錢，懂了嗎？”
聞敘冷笑：“沈總能拿一個億出來賠償我，她再便宜能便宜幾十萬？朝晖最近怎麽了，讓沈總花錢這麽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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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茉順着他的話胡謅：“生意不景氣，再不節省點泡面都吃不起了。”
說完，她心虛地朝着餐桌快步走：“快回去吧，再不回去她們該生疑了。”
回去之後，凱爾西的目光在她臉上流連了一下。沈茉後知後覺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好像是有點熱。
都怪她過去情感經歷幾乎一片空白，并不能很好地處理這些情緒。
留給他們在莊園的時間只有兩天，在忙碌中，很快就到了第二天的晚上。
鄉村的夜幕籠罩下來，星星都比城市明亮許多。
雖然她和關晨曦、凱爾西只做了幾天的朋友，但彼此也算投緣，她們是沈茉在這個世界接觸最多的朋友，一想到明天就要坐上去機場的大巴分離，就十分的不舍。
這頓晚飯，一直吃到晚上十二點。
其實到最後已經沒有人動筷子，只是東一句西一句聊天，大家都喝的微醺。
聞敘看了看時間：“睡覺吧，不早了。”
幾個人迷迷糊糊地走回去，就在沈茉馬上回屋之前，凱爾西抱住沈茉，擋住了她的路：“要不然大家一起看場午夜電影吧！”
關晨曦也點頭：“看吧看吧，我想看！”
沈茉笑了笑，她們哪是想看午夜電影，就是想讓最後美好的時光再延長一點而已，好像這樣就能拖延離別似的。
沈茉指了指自己屋子裏：“我屋子裏有個放映機，想看什麽自己找。”
最後，四個人擠到小小的沙發上，面前擺着紅酒，牆壁上是電影的投影。他們聽不懂電影裏的語言，只知道在昏暗的環境裏，牆壁的光影上，滋生了一場即将離別的絕望的愛情。
她感覺自己喝多了。腦袋昏昏沉沉，眼皮仿佛下一秒就要合上，無論她怎麽努力都睜不開。
小腦袋在空中蕩啊蕩，每次完全失去意識腦袋就猛沉一下，又把意識帶回來，努力地睜開眼睛，循環往複。
聞敘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把她的腦袋往沙發靠背上按一下，她就自然地靠在了上面睡着了。
再看另外兩個人，也好不到哪去，困得跟狗似的。
聞敘把電影的聲音調小，一個人默默地看完了後半場。
等電影終于播完，他輕輕起身，推了推睡着的凱爾西。凱爾西睜開眼睛茫然地看着他，然後才反應過來這裏是哪裏。
“電影放完了。”聞敘道。
凱爾西打了個哈欠，又叫醒關晨曦，兩個人悄悄跟聞敘告別之後回到自己的房間睡覺。
再看看熟睡的沈茉，聞敘原本想如法炮制，把她推醒，但馬上改變了主意，不想把她吵醒，而是輕輕将她橫抱起來。沈茉的頭自然地靠在他的肩上，黑色海藻般絲滑的頭發順着他的手臂垂下。
平時強悍的一個人，體重竟然這麽輕，他輕輕松松就能整個抱起。
他認識她五年，大部分時間都是劍拔弩張，很少有能像這樣溫存的時候。
現在已經過了十二點，今天，旅程結束之後，他們就再也沒有任何關系。
沈茉被輕輕放到床上，黑發像瀑布似的披散開，臉頰和嘴唇因為喝了酒都染上薄薄的緋色。聞敘輕輕地為她蓋上被，又輕輕地掖了掖被角。
然後，他的目光又被別的吸引了過去。
沈茉因為喝多，沒有用鼻子呼吸，而是張開嘴小口小口地喘氣，就像魚在水裏吐泡泡。聞敘莫名覺得有趣，就用手輕輕地堵住了她柔軟的唇。
夢裏的沈茉似乎有點不高興，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開始用鼻子呼吸。
當聞敘把手拿走之後，她又開始用嘴呼吸。
他就這樣樂此不疲地玩了幾回，直到惱人的手機震動聲傳過來。
是沈茉的手機在響，他拿過來看了看，來電顯示着莊毅的名字。他沒怎麽經過思考，直接給挂了。
然而，僅僅過了一分鐘，莊毅又打來電話。
聞敘拿着手機，走到外面，剛接起來就對莊毅說道：“莊先生，你不知道現在是淩晨三點麽？這個時候你找沈總有什麽事？”
“你是聞敘？”莊毅那邊愣了一下，然後毫不示弱地反擊回來，“我确實忘了Ｍ國有時差這回事，下次我會注意。不過，我什麽時候打給沈茉和你有什麽關系？”
聞敘聽到了那邊打火機點火的聲音。
确實和他沒關系。他揉了揉頭發，最終決定讓步：“我和沈總不小心拿錯手機了，如果你有什麽事，等早晨我把手機還給她再說吧。”
莊毅吸了一口煙，說道：“聞敘，我聽說過你。”
聞敘微笑：“我還不知道我名氣這麽大。”
“我知道你家裏很需要錢，我可以給你一筆錢。”
聞敘的笑容稍微僵硬：“不必。我自己會賺。”
“不知道茉茉和你說過沒有，我和她是高中同學，後來一起考進Ｄ大，我們在一起八年。”莊毅道，“八年，不知道你有沒有概念，整個青春我都和她一起度過，就算分手，不談愛情，也早就把彼此當成親人。”
“然後呢。”聞敘不知道說什麽，也不知道莊毅苦口婆心地說這些是為了讓他早點離開還是宣布主權。
“我們一起經歷過很多事情，也有過誤會，因為這些誤會我們都走了岔路。我已經結過婚離過婚，所以自然也不能要求她為我守身如玉。但幸好我能懸崖勒馬，及時挽回錯誤。”
“什麽樣的誤會能讓相愛八年的你們分手，能讓你和別人結婚？”聞敘想知道。
莊毅道：“這些都過去了，而且現在在我看來，就算不是誤會，我也一樣能接受。”
“……”
“只要你離開她——”
“不用，”聞敘打斷，“不用給我應承那些好處，我不需要，我和沈茉之間，沒、關、系，如果她也對你念念不忘，她很快就會去找你，別把我當成你們之間的障礙。”
莊毅輕輕笑了：“那最好。”
聞敘挂掉電話，舌尖有點發苦。
他當然知道沈茉的執念，她的床頭櫃裏一直放着一個雙人雕塑和一張照片，雕塑是照着照片做的，年輕的紮着馬尾辮留着齊劉海的小女孩和陽光帥氣高大的男孩站在一起，一個穿着T恤牛仔褲一個穿着運動服，拘謹又羞澀地比了個耶，那是高中時候的沈茉和莊毅。
他不知道背後的故事，但總能看出來放在床頭櫃一放好幾年并不一般。
但跟他又有什麽關系呢？他和沈茉之間已經沒關系了，從他開始疏遠沈茉的那天，就盼着她能放他走。
現在終于等到了啊，更多的是釋然，縱然有那麽一點令人迷惑的不舍，想必那是感激沈茉在他如喪家之犬一樣的時候伸出援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