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正在拍攝的是聞敘和男二號的戲份。聞敘今天的發型讓他整個變了一個人似的，稍長的頭發被熨出了弧度，五官陰影被打得更加深邃立體，像一個混血，渾身帶着點兒頹廢陰鸷的味道。
現在拍的是場室內戲，聞敘大敞着坐在沙發上，用極其随意的姿勢。男二號跪在他的面前，哭喊着給他磕頭。
聞敘左手拿着槍，右手一顆一顆緩慢而随意地往裏面塞子彈，認真得好像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面前有個人似的。
一動一靜，一緊張一放松，沈茉的注意力立刻就被吸引了過去。
男二號哭喊道：“饒了我吧，燕哥，我也是沒辦法了呀，他們都找到我媽那裏去了！”
聞敘裝好子彈，拿起槍，對着他的頭：“我從來不給背叛我的人第二次機會。”
“燕哥，我怎麽敢背叛您呢？我、我真的什麽都沒說！‘狗’也不是我引來的，我就是聽說我媽那兒來了人中止交易而已！他們怎麽嗅到味道的我也不知道啊！”男二號吓得屁滾尿流。
聞敘一點一點扣下扳機，男二號渾身顫抖，直到千鈞一發之際，聞敘松開了手，子彈沒有打出去，而男二號看到自己活下來了，瞬間癱坐在地上。
聞敘把槍揣起來，起身踢了他一腳，然後道：“別讓我看見你下次再失敗。”
男二號劫後餘生，在地上喘着粗氣。
劉導大喊：“咔！”然後大聲鼓起掌來。
“聞敘，你是真的戲好！”劉導豎起大拇指，“天生的演員。”
聞敘又瞬間變成他自己，聽到贊譽，稍微有點不好意思地向劉導鞠了個躬，和剛才天差地別。
走到攝像機的範圍外面，他才看到沈茉也來了。他眼裏似乎有光閃過，趕緊走到沈茉的旁邊，問她：“我演得怎麽樣？”
“挺好的，真的。”沈茉大笑，“和我那邊的演員比，簡直了。”
“你坐我這兒吧。”他領她走到一個椅子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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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茉一點都不客氣地坐在裏面，問他：“你這是演的什麽啊？反派嗎？”
“對，是個大毒枭。”他拿了本劇本過來，“你可以看看大概的故事。”
沈茉翻了翻，原來他在這裏客串的是一個反派，名叫燕行，又招人恨又招人愛的那種，自小經歷悲慘，不狠就要死，養成了他說一不二、殺伐決斷的性格，眼裏揉不得沙子，身邊跟了一群兄弟，建立了一個屬于他自己的帝國。
男主是一名警察派來的卧底，被燕行發現，關了起來，偏偏不殺掉，而是折磨，找到一名專業的醫師催眠洗去他過去的記憶。女主是男主的女朋友，為了救他，仗着自己的姿色成功成為燕行身邊諸多女人中的一位，套取情報。燕行從小缺乏別人的關心，終是忍不住對女主付出了真心，這也成為了他唯一的破綻。
燕行為了女主，把其他所有女人都趕跑，但也逐漸發現她的身份并不單純，于是陷入了愛情和懷疑的漩渦，即使知道了她的身份，也舍不得殺她，反而還希望用對她好來感化她。但是女主三觀極正，始終秉持着自己的信念，最後聯合警察成功營救出男主，告破了一起特大制毒販毒案。
沈茉看完，合上劇本，評價道：“這個角色還算有魅力，等播出了，又要有一大堆人喊你老公啦。”
“你看着我就不想喊我老公麽？”聞敘抱着臂仔細端詳她的表情。
沈茉臉上的表情差點維系不住，狠心說了一句：“不想！”
聞敘輕輕嘆了口氣，很是惆悵的樣子：“等你什麽時候想，我也就什麽時候成功了。”
“沈總！”
聽見有人喊她，沈茉轉過了頭，卻看見自己劇組裏的場務，不知道他為什麽跟着跑來這裏了。
場務拿着一個紙袋，放到她的懷裏，說道：“沈總，這是您朋友剛才給劇組送來的飲料，我們就給收下了，這是您的那一份。”
沈茉接過紙袋，裏面是兩杯飲料，還放着一張小卡片，上面寫着“Dear，choose what you love——Your eternal knight”。
親愛的，選你所愛——你永遠的騎士。
行吧，一看這個腔調，就知道又又又是莊毅送來的。
沈茉拿出飲料，選了糖分少的遞給聞敘，聞敘冷淡地看向另一邊：“不喝。”
“喝呗。”沈茉往他懷裏推了推。
“不喝。”聞敘生氣地撥了撥劉海，“真是陰魂不散。”
沈茉樂了：“還記仇呢？他陰陽怪氣地說了你兩句，就記這麽久啊。”
聞敘不說話，像只氣鼓鼓的小河豚。
“行了，別氣了。”沈茉用手指怼了怼他的臉。
可能他要重新評估一下他的對手，除了一億元，還有一個莊毅，況且莊毅和一億并不沖突。
“我不是氣這個。”他道。
“那你氣什麽啊？”
“氣什麽你不知道嗎？”他直白地盯着沈茉。
沈茉的心跳漏了一拍，但她好迷惑，她真的不知道了。再這樣，她真的很容易又一次自作多情。
“那你別生氣，”她小聲地說道，“我、我回去再好好想一下，你到底在氣什麽。”
劇組開始拍其他演員的戲，這一場是男女主角在對戲。
男主角抱着頭，在地上痛苦地打滾，女主角是偷偷尋了機會來看他的，沒想到竟然就碰上了他這樣痛苦的時候。
她梨花落雨似的眼淚止不住地流，然後上去心疼地抱住痛苦的男主角：“你怎麽了？哪裏痛？”
男主角一把推開了他，眼神恍惚，掙紮着問：“你是誰，你為什麽在這裏？為什麽我感覺你好熟悉，我們以前見過嗎，你到底是誰？！”
“是我啊！我是你的女朋友，你全都忘了嗎，我們原本……馬上就要訂婚了！”女主角哭喊道。
“我的腦海裏總是有記憶浮現上來，那不是屬于我的記憶。”男主角抖動着雙手，“我感覺自己好像人格分裂了一樣，別人經歷過的事，為什麽會在我的腦海裏出現？為什麽？！”
“那不是別人，那就是你自己！記憶不會平白無故出現，你回想起來的，只是你原本擁有的記憶而已！”
沈茉當場愣住了。
記憶不會平白無故出現，你回想起來的，只是你原本擁有的記憶而已。
如果說回憶起和莊毅經歷的時光是系統給予她的獎勵，可為什麽她沒有收到獎勵的時候，卻能自發地想起來有關聞敘的記憶？
這個問題她以前也思考過，但是沒什麽結果，就直接沒有再管，可這次她如果從另一個方向來思考，好像一切都有了新的解釋。
她問系統：“我，是不是就是沈茉？”
少女音嘆了口氣：“還是被你猜到啦。你的任務從好感度的換算上來說已經完成了大半，那我就把真相都告訴你吧～”
她繼續道：“這個世界是不是讓你感覺特別的真實，并且沒有漏洞呀？那是因為它就是一個真實的世界，和你原來所在的世界是并行的，是兩個時空中的兩個你在同時活動，因為原來的沈茉選擇了自我消亡，所以系統臨時把你從另一個世界調過來。”
沈茉：“所以，我們才擁有相同的名字，相同的身體，這不是巧合。”
“對，書本只是一種媒介，作為讓你初步了解提前熟悉這個世界的工具。”系統道。
所以，這裏根本不是什麽書裏的世界，她以為她作為外來的人，可以促進這個世界走向她想要的方向，殊不知，她才是被玩弄于股掌之上的那一個。
沈茉就是她，她就是沈茉。
“任務結束後，我還可以留在這裏的，是嗎？”她問。
“對。”系統回答。
她揉了揉眉頭，命運的無力感如同浪潮一般向她席卷過來。
聞敘看她似乎有些疲憊，便問：“怎麽了？”
“沒什麽事，我好累，想回去休息一下。”沈茉搖頭。
“我送你？”
“不用，我自己就好。”
聞敘擔憂地看着她。
她拖着疲憊的腳步走回酒店，思緒飄來飄去，像個僵屍一樣躺在床上，然後倒頭大睡了一覺，睡得昏天黑地，系統也好心地沒有再來找她，讓她慢慢消化這個事實。實際上，以前她不主動找系統的時候，系統也很少會過來騷擾她。
再醒來的時候，屋子裏面一片漆黑，摸索着打開手機屏幕，二十三點。
太寂靜了，寂靜得好像天地間只剩下她自己，她還是那個沒人要的孤兒。
微信裏的幾條消息好像為她注入了一點活力，是聞敘發來的。
“睡醒了嗎？”
“電影入圍了，我必須要臨時飛過去準備參加頒獎典禮，下一班飛機，所以你要在影視城自己待幾天了，有什麽事随時聯系我。”
沈茉想想，發過去一個“嗯”。
那邊立刻回了消息：“醒了？”
沈茉：“醒了。”
聞敘：“我已經到了國內最西邊的機場，馬上就要轉機去Ｙ國，要坐十個小時。那邊有雪山和極光，到了拍給你看。”
“好。”沈茉猶豫了半天，又問，“聞敘，你恨不恨我？曾經做出那麽多傷害你的行為。”
聞敘無奈，心道沈茉又在瞎想，然而就是不往正地方想，有些話是時候該說清楚了。
“等我回去，好好談談。”
沈茉忐忑地放下手機，他沒說不恨，而是說好好談談。
那完了，他肯定還是怪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