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總指揮處。
當聞星塵說完情報之後，室內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在這樣的氛圍中，他不由微微擰了擰眉心，說出了自己的猜想：“所以，這事果然早就已經發現了吧？”
幾位高層領導互相交換了一個視線，均露出了一抹苦笑。
确實，他們早就已經發現了那些星際海盜的真正用意，但是，發現了能怎麽樣？
以他們現在的兵力，僅僅只能用來勉強維持住戰場上局勢的穩定，要想去阻止那樣強大的自爆蓄能，根本是有心無力。
那些星際海盜，擺明了就是想要跟帝海軍大同歸于盡！
教務主任祝齋大步流星地走進了總指揮室，直奔邴滄跟前，神色嚴峻地說道：“校長，外面的飛艇已經準備好了，還請您迅速離開！”
聞星塵微微垂了垂眼睫，神色一片淡漠。
此情此景哪裏還看不出來，在這樣過度嚴峻的死局之下，軍方怕是已經做出了棄車保帥的決定。
邴滄卻仿佛什麽都沒有聽到，始終沒有邁開腳步。
他只是站在落地窗跟前，看着深陷在戰火中的帝海軍大，眸底也籠上了一層熊熊的火光。
片刻後，長長地嘆了口氣：“祝齋，你帶着其他人走吧，能走多少，就走多少。”
祝齋聞言身子不由微微一震，咬了咬牙，再一次揚聲道：“校長，請您迅速離開！”
“祝齋，這是命令！”邴滄回頭淡淡地看着他，語調無波，“不管現在的戰局如何，必須有人留下來坐陣，而這個人，只能是我！帝海軍大是我畢生的心血，現在，也該由我陪伴着那些孩子們去面對最後的結局！但你們不一樣，你們還年輕，以後的路還很長，如果今天之後這裏真成了廢墟，那麽，重建帝海的使命，就落在你們身上了，明白嗎！”
“校長……”祝齋看着邴滄的視線裏滿滿地都是動容，聲音隐約哽咽了片刻，最後，含淚的眸底多了一絲堅定，咬了咬牙狠聲道，“其他人，都跟我走！”
所有人的眼中此時此刻都含有淚水，老校長佝偻的背影這一瞬間，卻是顯得無比的高大挺拔。
他們邁開的步子不由又停頓了一刻，下一秒齊齊地停了下來，轉過身，朝着白發蒼蒼的老者忽然畢恭畢敬地行了個軍禮：“校長，請保重！”
邴滄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極淡的弧度，朝他們輕輕地擺了擺手：“好了，都去吧。”
這樣的态度，好像如平日裏散會時跟其他人打的那聲招呼般平常自然。
聞星塵身處在肅穆的氛圍當中，眼底也不由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屋裏的人已經陸續離開了，邴滄轉身時見他還站在原地，眉目間有些驚訝：“聞家的小子？你怎麽不跟他們一起走？”
聞星塵看了看半空中密集交戰的炮火，不答反問：“人都走光了，剩下的仗還怎麽打？”
邴滄無緣無故被噎了一下，反倒笑出聲來：“這屆的新生還真是一個比一個有意思。”
他見聞星塵這樣堅定的神色，也不強求，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正好，現在通訊都壞了，我确實需要有人來替我傳個口令。那就麻煩你幫我跑一趟了，聯系帝海巡衛隊，告訴他們，準備執行Ⅻ作戰計劃。”
聞星塵沒有問這個所謂的Ⅻ作戰計劃的具體內容，平靜地點了點頭：“保證完成任務。”
邴滄對他這樣的态度感到非常贊許，朝他和藹地笑了笑：“去吧。”
聞星塵快步離開，走到門口的時候下意識回頭多看了一眼。
老校長滄桑的背影就這樣站在空曠的總指揮室內，萬千的炮火成為了最壯闊的背景板，卻一如帝海軍大永遠高大堅定的支柱，讓人莫名心安。
他深吸了一口氣，用力地關上了大門。
……
此時此地，戰事相對平穩一些的戰區已經準備了成批的飛艇來協助撤離。
可惜的是，在校學生的數量到底是太過龐大，這樣的撤離艦隊再多，依舊只是九牛一毛。
整個帝海軍大早就已經徹底在戰火當中淪為了地獄，交鋒稍微密集一些的地方根本無法派隊伍進去協助撤離，只能眼睜睜地放任那些區域裏的學生們自生自滅。
路景寧此刻前往的23號防空區附近，俨然就是一片殘骸遍地的戰場廢墟。
他一邊踩着殘破不堪的地面迅速移動着，一邊留心觀察着周圍的戰況。
一路上不可避免地也有碰到過幾個巡查的星際海盜，數量少的都被他一棒一個解決了，稍多一些也都不動聲色地繞了過去。
從沿途觀察的情況不難看出，那些星際海盜似乎正企圖把這片區域變成他們在帝海軍大的獨立據點。
而之所以會選擇這裏，唯一的可能性顯然只有一個，那就是——在帝海軍大這種軍事學校本來就為數不多的Omega們。
所有人都知道，那普星人對Omega的信息素懷有獨特的癡迷，而造成這種癡迷的最本質原因則是，Omega的信息素對他們而言，是最強大的能量來源。
沿途觀察，眼見有幾波Omega學生們陸續被星際海盜們捆綁帶走，路景寧愈發肯定了自己的判斷。
果然，海盜母艦這樣強大的充能節奏對于這些那普星人本身的能量消耗也無比的巨大，要想更快地完成充能，就必然需要尋找大批量的Omega來進行信息素補充。這些Omega學生們對他們而言，并非只是單純地完成性需求，更多的，是想借此來恢複能量。
随着23號防空區的接近，越來越多的Omega壓遣隊出現在了視野當中，路景寧又行動了一會兒後，漸漸地停下了腳步。
從這個距離看去，可以發現23號防空區整個早就已經完全被抽空，看上去慘烈無比。
而裏面的Omega或是逃離或是被抓，早就已經沒有了去向。
擡頭朝着正上方的海盜母艦抗了一眼，微微擰了擰眉心。
他倒是有心想要去母艦上面溜上一圈，看樣子，還是得找一個契機呀！
正琢磨着，耳邊忽然傳來了一陣激烈的打鬥聲。
路景寧眨了眨眼，聞聲找去，視野中很快出現了幾個逃竄的Omega，在後頭掩護逃離的，則是一個傷痕累累的Alpha。
再定睛一看，不由樂了。
喲，沒想到還是個老熟人。
只不過，身為老熟人的游澤洋早就沒有了平日裏的張狂，在一身被血水浸濕的衣衫下，整體顯得無比的狼狽。雖然右手還在揮動着激光劍，但是左手的臂膀處不時有粘稠的血液流出，赫然是受了重傷。
被他保護的幾個Omega也在拼盡全力地逃竄着，奈何在後面追擊的星際海盜實在太過難纏，長久的對抗之下，不管是游澤洋還是那些Omega學生們，顯然漸漸已經感到力有不逮。
這是游澤洋護送的第五批Omega了，當時是在防空區不遠處的廢墟中發現的他們，本可以再次完成撤離任務，不料在途中，卻是被星際海盜的巡邏隊發現了。
一支八人隊伍，被他擊殺了三人，此時還有五人兇惡地追在他們後方。
經過一整天的奮戰，游澤洋的體力早就已經達到了極限，此時殺紅的眼死死地盯着後頭那些殺人如麻的海盜們，喘着氣低聲跟那些Omega們交待道：“等會我想辦法拖住他們，你們找機會朝往西面逃離，那裏有我們的支援隊。千萬記住，路上絕對不能停，明白嗎！”
Omega學生強忍着眼裏的淚水，哽咽道：“明白！可是學長，你怎麽辦？他們真的會殺了你的！”
游澤洋不耐煩地朝旁邊呸了一口血水，冷笑一聲：“怕什麽，被殺了老子也是英雄！讓你們跑就跑，我的任務就是幫助你們順利撤離，難不成還要我一個人窩囊地逃走？那特麽才叫丢人！”
Omega學生聽他這麽說，狠狠地抹了把眼角的淚水，強迫自己收起了心中的動搖：“學長放心，我們拼了命也一定跑出去！”
游澤洋滿意地笑了一聲：“這才是帝海軍大的好學生！”
他微微垂了垂眼眸，眼見星際海盜再次逼近了過來，狠狠地吸了一口氣，在迎面反擊的一瞬間，咬牙喊道：“就現在！給我跑！”
Omega學生們撐着自己全身的力氣，在游澤洋攔住海盜的同一時間，無比果斷地邁開了腳步。
那些星際海盜早就被游澤洋阻攔地有些暴躁，眼見着Omega們突然發瘋似地一陣狂奔，等到跑遠了才反應過來，看着跟前這個滿身是血的Alpha學生，神色間不由露出了幾分殺意。
游澤洋對上這樣的神色，非但沒有半點懼怕，反倒是愉悅地笑了起來：“別看了，再看也不會讓你們追上的！”
他一只手揮舞着激光劍，強撐着身邊那絲微薄的信息素氣能，臉上的神色卻是越來越輕松。
轉眼間，身上再受幾道重創，汩汩的鮮血流下，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愈發觸目驚心。
漸漸的，游澤洋的動作不可避免地遲鈍了起來，格擋開海盜的最後一下進攻後，終于重重地跌坐在了地面上。
他重重地喘着粗氣，激光劍插在地面上強撐着身體的重量，眼見着一步步朝他逼近的星際海盜，嘴角卻是勾起了一抹譏诮的弧度。
是時候結束了。
猩紅的光束在眼前閃起的一瞬，他原本甚至已經做好了迎接死亡的準備。
然而沒想到的是，非但沒有半點的痛覺襲來，耳邊反倒是接連響起了海盜們撕心裂肺的尖叫聲。
游澤洋錯愕地擡頭看去，已經被流下的血染透的視野當中，只見一個人影快如鬼魅地移動着，看不清手上拿着的是什麽武器，就這樣一下一個地，瞬間把所有海盜都解決在了地上。
周圍片刻間恢複了一片寂靜。
等回神的時候，那人已經晃晃悠悠地走到了他的跟前，俯下身來，笑嘻嘻地對他說道：“啊，副社長，你現在可是欠了我好大的一個人情呢？”
游澤洋恍惚間只覺得這個欠扁的聲音無比的耳熟，後知後覺地回過神來，終于在一片血色間看清了路景寧那張過分張揚的臉。
他的身子隐隐地晃了晃，再也支持不住下，眼見就要癱倒在地上，就已經被路景寧一把抓起胳膊來擱在了肩膀上。
一邊拖動着游澤洋往外圍走去，他一邊還絮絮叨叨地念叨着：“不過你也不用太感謝我，要不是剛才看你這麽保護同學的份上，說不定我還不想多管閑事。早就看你不爽了，倒是樂得看那些海盜們直接把你給一刀砍了呢！”
游澤洋這個時候終于稍微順了口氣，半晌憋出一句話來：“你，你怎麽，在這裏？”
路景寧轉頭看了他一眼，聳了聳肩：“這個問題麽，誰知道呢？”
游澤洋：“……”
到了這種時候，這個家夥還是一如既往的欠扁啊！
他這時候也沒半點吵架的力氣，緊緊地抿了抿嘴沒再給自己找氣，暫時松懈了下來，趴在路景寧的肩膀上重重地喘着粗氣。
奈何，路景寧卻顯然不想放過這麽好的機會來持續刺激他：“我說副社長，平時看你很狂的樣子，怎麽打起海盜來就這麽弱呢？”
“你看我剛才随便抓了根棍子就一棒子一個，你居然被那些家夥追殺這麽久，丢不丢人啊？”
“唉，看你現在也确實慘，按我說啊，就你這小身板也別救什麽人了，自己都要人救，這不拖後腿呢嗎？”
“這回出去後整個機甲社馬上就會知道我救了你的光輝事跡，是不是想想就開心？哈哈哈，以後看你還怎麽瞧不起Omega，救命恩人啊有沒有？”
游澤洋：“……”
他感覺自己沒被星際海盜們砍死，都快被這個臭小子給氣死了。
好半天他才順過氣來，正準備回怼過去，卻見路景寧突然停下了絮絮叨叨，拖着他閃到了旁邊的廢墟中躲了起來。
游澤洋的神色也不由凝重了起來：“怎麽了？”
路景寧朝他比劃了一個“噓”的手勢：“有人來了！”
過了片刻後，果然有一支十二人左右的星際海盜巡邏隊遙遙地出現在了視野當中。
這些海盜們說着的是那普星語，以路景寧這個學渣當然不可能聽懂，游澤洋倒是懂一些，但是此時信息素氣能微弱無比，能保持理智不暈過去都已經完全靠的是毅力支持了，指望他集中注意力去偷聽情報，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至于打出去，說實話，人數确實有些多。
不是必要的時候，路景寧可沒有受傷的習慣，而且這裏附近巡邏隊有些多，動靜一大很可能就吸引更多的人過來。
所以此時，兩人只能這樣屏住呼吸躲在原地，盡可能地不讓對方發現。
然而也不知道到底是誰點背，那些星際海盜偏偏就朝他們這邊一點一點地搜尋了過來。
眼見距離越來越近，游澤洋撐着一口氣嘗試着動了動身子：“等會我去引開他們，你自己找機會跑。”
路景寧看着他這半死不活還要逞英雄的樣子，差點被逗樂了，根本不需要用力，一根手指頭就把人給再次摁了回去：“乖，別鬧，我來解決。”
游澤洋皺眉：“你才不要胡鬧，這麽多人，殺不出去的。”
路景寧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誰說我要殺出去了？”
游澤洋：“那你……”
他的話還沒說完，忽然間就被一塊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布條給牢牢地綁住了嘴巴。
游澤洋：“？！！！”
無法發聲下，他又看着路景寧不徐不緩地将他的手和腳也緊緊的捆綁了起來，頓時驚詫地睜大了眼睛。
路景寧收工後滿意地拍了拍手上的灰，給了他一個燦爛無比的微笑：“學長你就乖乖等在這裏啊。這裏離安全區挺近的，說不定一會就有救援隊的人發現你了。當然，如果沒發現也沒關系，等事情過去後也遲早都會有人來救你的。只不過，按你這失血程度，到底能不能熬到那個時候不死，那就看你的造化了。”
說完，他在腳上輕輕一撐就站了起來，愉悅地朝游澤洋揮了揮手：“那麽，我幹正事去了，不跟你繼續玩了啊！”
游澤洋顯然完全沒明白他所謂的正事到底是什麽，震驚下瘋狂地扭動了兩下企圖掙脫，奈何根本無濟于事。
一擡頭，只能看着路景寧朝着外頭的海盜巡邏隊就這樣沖了出去。
他不由睜大了猩紅的眼睛。
本以為馬上又要掀起一波血雨腥風，誰料，耳邊卻是傳來了某人熟悉的聲音，生動無比地驚呼道：“啊啊啊，我好怕！我不會打架，還特別弱，求求你們不要殺我！”
被突然跑出的人吓到正準備射擊的星際海盜們：“……”
因為畫風轉變地過分猝不及防而有些回不過神的游澤洋：“？？？”
路景寧卻顯然依舊沉浸在自己的角色設定中，一臉柔弱無助地看着海盜巡衛隊，腳一“軟”分分鐘跌坐在了地上，捂着臉忍不住地抹着根本不存在的眼淚：“求求你們放過我吧，千萬別、抓、我、走！嘤嘤嘤，真的好怕，放我走好嗎，我真的不想被、你、們、抓、走！”
暗示過度，就差直接揮着手絹朝他們喊“來啊，來抓我”了。
星際海盜們終于回過神來。
發現居然是一個自己送上門來的Omega，不由喜上眉梢，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後，不由垂涎三尺地搓了搓手，用那普星語愉快地交流道：“白送的Omega！走，抓去充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