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給你心心

鄭溪然從花都回來之後,一直都沒理睬花梵,跟她冷戰。

中午吃飯也不會委屈自己陪着她一起吃食堂了。

下課的時候,花梵終于沒坐在課桌前寫練習冊,一路跟着鄭溪然往外走,邊走邊嘀咕:“你等等嘛,別跑了。”

鄭溪然不理她,徑直悶頭往頂樓走。

教學樓是個回字形,淺灰色漢闕和草綠色琉璃瓦,頂樓四個方位都貫通。

露天的通道上都種着一格一格不知名的蘭草。

花梵跟在鄭溪然後面,拽住他:“你聽我解釋啊。”

鄭溪然頓住腳步,猛地轉身,她一個來不及剎車,撞上他。

鄭溪然怕她摔倒,連忙摟住她的後背,又像被炎火灼傷一般趕緊撒手:“解釋什麽?”

“雁會長開完會讓我們去聚餐。”

“所以呢?你就跟着那個盛錦城走了,你有沒有點良心啊,昨天他們吃完燒烤都跑去唱歌了,我一個人在花都等你。”

“啊?”花梵吓到了,沒想到鄭溪然竟然會一直等着她。

鄭溪然也不是要跟她計較這個,章老師一直不肯給花梵買手機,沒法打電話,也是沒辦法。

關鍵是那個盛錦城,為什麽老是在花梵身邊繞來繞去?

他肚子裏憋着一股氣:“啊什麽?那個盛錦城怎麽回事,閑得慌嗎?他不是有信息競賽嗎?”

花梵鬧不懂為什麽戰火一下子從她身上飙到盛錦城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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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他也是模聯的一員啊。”

說到這個就來氣,他本來希望花梵能參加動漫社,因為兩個社團在一棟樓,同一層。

誰知道她竟然為了點別人的小恩小惠跑到模聯協會。

花梵一臉懵,完全不知道他到底在氣什麽。

他戳了戳花梵的額頭:“我要是死了,就是被你氣死的,你要是死了,那就是蠢死的。”

花梵也生氣了,鄭溪然初中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麽一到四中這邊,整個人都變了。

不僅小氣,而且特別容易生氣。

以前那個豁達大度,跟謝昊飛打完架還能嘻嘻哈哈的然哥不見了。

“是啊,我蠢死了嘛,誰讓我考完試,得意忘形吃雪糕和辣條,得了急性闌尾炎,把自己搞得這麽被動。”

鄭溪然跟她那麽熟,她發小脾氣,說氣話的時候,他一下就能聽出來。

不過,這次他也在氣頭上,不肯慣着,冷言冷語:“自己作,能怪得了別人?”

話不投機半句多,說到這份上,花梵也沒繼續下去,握着拳往樓下跑。

路過三樓的時候,正好看到英語老師金佳怡和她媽媽章女士在樓梯拐角說話。

金老師年輕漂亮,班裏不管男生女生都很喜歡她,此時她的聲音卻讓花梵分外難受。

“梵梵學習上沒得說,就是太獨,太傲了,只跟盛錦城和鄭溪然說話,都不搭理其他女生。”

章女士一身淺灰色的制服套裝,眉頭緊皺,上了年紀,眼角的細紋都顯現出來了,一看就嚴肅得很。

她哼了一聲:“兩個男生?反了天了,反反複複叮囑過多少次了,不許談戀愛,會影響學習,她還招蜂引蝶的。”

比起那些外人說三道四,章女士的話更刺傷她的心。

從來不肯相信她。

別人的孩子哪怕學習再差,性格再不好,她都能真情實感找到別人的優點,表揚一番。

自己的孩子再努力,再聽話,再孝順,在她眼裏都是應該的,都不算好。

嘴裏永遠說不出一句表揚的話。

一開口就是不信任,不相信,不贊成,甚至是否定批評。

花梵反反複複克制,最後實在按捺不住自己內心的渴望和沖動。

她跑過去,推開金老師,直面這個傷她心的人,忍着眼淚:“你知道什麽?要不是你自作主張把我弄到實驗班,我有必要這麽糾結嗎?”

金老師吓到了,因為花梵從沒見過有人哭得這麽傷心,滿臉淚水,眼睛紅紅的,不肯大聲哭出來,卻一副山崩地裂的樣子。

章女士也氣着了:“你還怪上我了?要不是我,你能有現在的樣子?”

每次都這樣差不多的話——

要不是有我,你能有現在的生活?

要不是我,你早就被拐賣了。

要不是我,你可能會蹲橋洞。

花梵能受得住別人的風言風語,卻實在受不了來自親人的刺傷。

因為她是她媽養大的,所以她永遠擡不起頭,随她貶摘。

金老師也要哭了,這真是夾在中間,裏外不是人。

她知道章老師用優待名額把自己女兒弄到實驗班。

對這事兒,她沒意見。

要是她有女兒,她也會這樣做,什麽都想給孩子最好的。

只是這兩母女一個個說話怎麽都這麽犟。

花梵沒有哪一次能吵得過章女士,索性不管了,紅着眼睛,低頭給金老師道歉:“抱歉,金老師,剛才推了你一下。”

話說完,扭頭就走了,也不管章女士在後面如何氣急敗壞。

金老師連忙拉住要追過去的章女士:“都冷靜一下,冷靜一下。”

*****

花梵接連在兩個親近的朋友親人那裏受了氣,哭得眼睛都紅了,一點也不想回教室。

可下節課是數學課。

數學課一節課不認真聽,可能下節課就不知道老師在講什麽。

她是不敢随意缺課的。

磨蹭了了一會兒,只好在上課鈴之前趕回教室。

這十五分鐘的時間,簡直一切翻天覆地,風雲變色。

饒是她怎麽集中精神,都有點聽不進去。

盛錦城長得高,座位在後面,她從後門進來的時候,恰好看到她紅紅的眼角,心知又有事兒了。

花梵正覺得自己集中不了精神,課桌上卻突然被彈過來一個紙疙瘩。

她展開一看,是一張哭臉,旁邊寫着:“又怎麽了?”

這時候肯給她傳紙條的恐怕就只有盛錦城了。

她偷偷轉頭,只見他手指間還有一個紙疙瘩,一下子彈了過來,不偏不倚。

這,這是彈指神功啊?

她頓時被轉移了注意力,偷偷摸摸打開第二張紙條,上面畫了一個心心,旁邊寫着:“專心聽課,認真學習。”

那個心心實在太醜了,醜得花梵差點笑出來。

她抿着兩片唇,把兩張紙都疊好,放在自己的心形筆筒裏面珍藏着。

她可沒有彈指神功,沒法回信。

想到這個,竟然有點想笑。

不過,此時兩張小小的紙條竟然有這樣的威力,讓她鎮定下來,開始認真聽課。

數學老師姜雄操着一口帶方言的普通話,是學校唯一一個能把統一的制服西裝穿得那麽滑稽的人。

寫板書的時候,西裝外套滑下來了,他還騰出一只手,把滑下來的領口往上拉。

底下的學生一邊聽他講,一邊偷笑,這前後一拉,背後就露出好大一截,內衣底邊都看得一清二楚。

大家都在憋笑,花梵的心情也好多了,趁着大家不注意,扔給盛錦城一個紙團。

盛錦城長手一撈,撿起來打開,上面畫着一顆心,旁邊寫着:“這才是心心的正确畫法。”

什麽心心?

他明明畫了一雙眼睛,提醒她睜大眼睛看板書。

他釋然一笑,算了,反正這丫頭心情終于變好了。

****

鄭溪然這別扭鬧得都快到九月底了,也不肯跟花梵說話,足足憋了半個多月。

謝昊飛都被他們倆的冷戰整得沒脾氣了,不得不勸鄭溪然:“然哥,你這樣沒意思,明天就要月考了,一個月都過去了,你們還鬧呢。”

他那天跟花梵吵成那樣,本來打算去和好,誰知道看見她和盛錦城上課還傳紙條,兩個人都親密成那樣了。

“人家現在有新朋友,哪還記得住我?”

他這酸溜溜的語氣,可把謝昊飛給惡心死了。

他做了一個要吐的表情:“你這話就虧心了,你一下課就跑過來找我,放學直接去找白般若,人家花梵想找你也找不到啊。”

本來是朋友,吵架也不長久,人家花梵有意和好,鄭溪然就這樣端着,不給機會。

他就是氣不過,想方設法躲花梵。

不躲着能怎麽辦呢?

有些話擱在心裏,當着面,他怕說出口丢人。

他多想抓着花梵說,有他沒我,你自己選一個吧。

“你別管。”

謝昊飛猶豫了一下,還是提醒他:“那個,然哥,你要是對白般若沒什麽意思,就少去找她。”

鄭溪然敲了一下他狗頭:“你什麽意思?什麽意思?她和花梵一樣都是我妹,我朋友。”

“得了,”謝昊飛嗤了一聲,“對,朋友,您說得對,是朋友就別介意人家交新朋友,她和林琳好得睡一個被窩,你怎麽不生氣啊?”

鄭溪然心虛,立刻轉移話題:“不說了,晚上一起踢足球。”

謝昊飛立刻來了興致:“好嘞。”

一提起足球,女生都被抛開,足球才是男生的真愛啊。

可惜學校就是那狠心的王母娘娘,非要禁止他們踢足球,說學校外面就是一條繁華的步行街和一個大廣場,要是砸到人,誰都賠不起。

他們這整天跟牛郎織女一樣被迫和足球分開,只能自己攢了一個地下足球社,偷偷摸摸踢球,跟老師們打游擊。

鄭溪然走到哪裏都是領導型人物,後面跟着一票忠心追随的小弟,一呼百應。

他說晚上踢足球,立刻有人響應,甚至有人主動去買一箱礦泉水備着。

自習課休息的時候,梵從衛生間回來,準備繼續幹掉一張數學試卷,卻聽到班上女生在議論:“鄭溪然踢足球的樣子好帥啊。”

“噫,你前兩天還很不屑,說他顏值比盛錦城差多了。”

“你懂什麽,盛錦城酷酷的,長得好看,還很優秀,鄭溪然痞帥痞帥的,看起來陽光熱情,嗳,真是的,要是他們倆都喜歡我,我該怎麽選擇呢?”

周圍的女生一片嘩然:“好不要臉的話。”

“做什麽選擇嘛,當然是兩個都要。”

“鄭溪然正在下面踢足球,你可以親自去問問他願不願意和盛錦城共享你。”

花梵驀地站起來,往籃球場那邊跑,終于被她逮到鄭溪然這家夥了。

學校為了阻止學生踢足球,沒有建足球場,因此鄭溪然他們在籃球場踢。

操場旁邊的樹影黑漆漆的,是被路燈燈光抛棄的地方。

花梵實在想不透他們為什們對足球有這麽大的熱情。

一群年輕人摸黑在球場踢足球,她聽到鄭溪然的叫好聲,連忙往下跑。

下去的時候,她情緒激動得很,一定要抓住鄭溪然問清楚,到底在跟她鬧什麽。

才走到籃球場邊,當頭一個黑影飛過來,砸到她腦袋上。

一陣頭暈目眩,眼前一黑,只聽到一聲喊:“然哥,足球砸到人了。”

花梵暈過去之前,忍不住慘叫:“我的月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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