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酒吧
入夜了。
路燈一盞一盞地漸次亮起, 蓉城進入了她最有魅力的時候。
高樓大廈林立之下,是一家家紅火的餐廳飯館,每家餐廳外面都排滿了人, 大家為了吃頓美食, 可以登上兩個小時。
花梵他們時間比較自由, 避開人力高峰期, 從烤肉店裏面出來的時候,夜幕才将将降臨。
邱茗茗跟聯大減災組這群外國人熟稔起來, 言語間都放松很多,吃完飯就拉着大家一起喊:“酒吧,酒吧……”
外國人都是群party animal,花梵是個恨不得喝枸杞茶,泡腳養生的老幹部少女。
最後折衷了一下, 沒去外國人聚集的水母酒吧,只找了家電音吧聽歌, 音樂氛圍特別好,老板大手筆引進奧斯卡頒獎典禮同款音響。
這群人都喝得很嗨,剩下花梵和盛錦城坐在略顯昏暗的卡座相對無言。
蝶形香槟杯裏酒液搖晃,白蘭地微微香味在空氣裏灼燒, 花梵面前擺着一杯櫻桃白蘭地, 正如當年初戀那般清香濃烈。
盛錦城始終一言不發,邱茗茗都有些怕他,也或者是刻意避開他,把空間留給他和花梵。
而花梵卻特別不争氣, 忐忑了半天, 都不知道該怎麽搭讪。
明明是久別重逢,心裏的那股勁兒還在, 卻不敢靠近。
畢竟是十年的距離。
她緊張地喝了一口櫻桃白蘭地,一直覺得除了盛錦城,酒吧裏好像還有另一道目光在盯着自己。
正當情況膠着的時候,駐場演出的歌手已經換人了。
“今天這首《拒霜花》要送給一個女孩,希望她會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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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聲音,熟悉的歌詞。
花梵猛然擡頭,果然臺上站着的是多年不見的鄭溪然。
“花,
豔色如刀,
迎霜鋒,
一抹暈紅消酒容。”
……
盛錦城看着舞臺上的鄭溪然,眼神幽深,這場景好像又回到了十年前。
十年前表白不成,還要來一次?
花梵也有點懵,沒想到竟然會在這兒遇到鄭溪然。
其實,鄭溪然每年聖誕放假回家她都知道,還偶然遇到過,只是她一直心情郁結,沒說幾句話。
邱茗茗喝得臉蛋紅紅的,身上一股酒味,跳過來搖花梵的肩膀:“他好帥啊,好帥啊。”
花梵點頭,鄭溪然的确是風采不減當年,身高不輸于盛錦城,一臉桃花,底下的妹子都要癡狂了。
“別攔着我,我要去表白。”
花梵趕緊抓着她的手:“表什麽白,你忘了自己的羅組長了。”
邱茗茗一把推開她,醉意薰薰:“什麽羅組長,就記得他前女友,差點從校服到婚紗又怎麽樣,人家還不是甩了他。”
從校服到婚紗,花梵偷偷看了盛錦城一眼,如果沒有那場意外,如果盛錦城沒有出國,他們應該也是這樣,中間不會有這麽多波瀾。
兩個人眼神正好對上,盛錦城一直以來的冰山臉終于有了一絲笑意。
他在夜場中都顯得那麽潔淨和一絲不茍,偶爾薄唇碰碰香槟杯,并沒有那群外國人身上嗜酒的狂熱。
花梵忍不住想,就算國外待了那麽多年,他還是原來那個盛錦城。
鄭溪然唱完歌之後,從舞臺上跳下來,徑直朝他們走過來。
這麽多年了,他身上還帶着一股少年的驕矜氣,綴在亂發間的銀色耳釘在酒吧燈光下閃着光。
他剛唱完歌,底下的妹子一個個對他癡迷得很,他路過的時候,有大膽的順手摸了他一把。
花梵知道他可能會過來敘舊,有點赧然,之前她心情差,被他約出去的時候,挺不耐煩,現在回想起來。
雖然是氣他當年什麽都不說就出國,也有生疏了的原因。
他手揣在兜裏,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點點頭,朝花梵和盛錦城笑了笑:“好久不見。”
花梵咳了咳:“好久不見。”
盛錦城沒說話,冷淡而不屑地看了他一眼。
他也不在乎,坐在花梵身邊,低聲問:“這裏太吵了,能不能出去說說話?”
酒吧街在江邊,一出來,微醺的江風就吹散了潮熱的酒意。
整條街都燈火通明,但最熱鬧的時候還是十點之後,此時街上還算安靜。
江風吹着花梵的頭發,她跟着鄭溪然出來,卻不斷朝酒吧裏眺望。
不知為何,就是覺得有點心虛。
多年前,她和鄭溪然是朋友,但這麽多年,早就淡了。
更何況後來慢慢知道自己當年出事,就是白般若在後面下黑手針對苗呦呦,而他還帶着白般若一起出國。
頓時覺得心裏紮了一根刺,這樣助纣為虐,一點都不像她曾經認識的鄭溪然。
她捋了捋被江風吹亂的額前長發:“有事嗎?”
“還以為你會一輩子待在北京,沒想到你這麽快就回來了,還有盛錦城……”
花梵沒想到他還刻意關注過盛錦城,他當初模模糊糊說了些話,就跟白般若一起去英國了,還以為他已經記不住曾經的同學了。
“他們減災署和高新研究所那邊有項目合作,推廣ICL地震預警技術。”
“我不是想問這個,我想問你們在一起了嗎?”
花梵瞄了一眼遠處的橋,有點奇怪地嘀咕,鄭溪然什麽時候這麽八卦了?
“沒有。”
鄭溪然松了一口氣,他略帶邪氣的眼睛有了一絲笑意:“那你考慮考慮我呗。”
花梵被驚到了,怔怔看着他,鄭溪然的相貌變化不大,整個人氣質卻變了很多,比以前更加浪蕩不羁,什麽都不放在心上的模樣。
“考慮你什麽?”
鄭溪然唇角的那抹笑意僵住了:“我喜歡你啊,這麽多年了,本來以為自己這份心淡了,不過重逢了兩三次,還是覺得忘不掉。”
“你喜歡我?”
花梵可一點都沒察覺出來,那時候她太年輕,春心萌動都只為了一人。
沒想過自己和鄭溪然除了做朋友還有其他可能。
鄭溪然也明白,他當初态度過于坦然,兩個人沒有暧昧,時間過了這麽久,花梵可能從來沒放在心上。
“如果你沒有和盛錦城在一起,請你考慮一下我。”
花梵覺得很怪異,撥了撥頭發:“你不是和白般若在一起了嗎?”
高中同學圈裏一直在流傳他們倆出國雙宿雙飛的故事,她當初也這樣認為的。
鄭溪然要護着自己的小女朋友,帶着她一起出國,把那件事抹掉,就算她爸媽不滿也沒辦法,誰讓鄭家和白家家大業大,有錢有權。
“她?她兩年前吸嗨了,毒駕撞死當地人,現在還擱監獄裏待着呢。”
花梵忍不住小聲“啊”了一下,心裏有點唏噓,當初找人欺負苗呦呦,沒被人責罰,沒吸取教訓,在國外犯了事,估計她爸媽都悔死了。
“她當初為什麽要找人打苗呦呦啊?”
提到這個,鄭溪然臉色有點尴尬:“她誤會了,苗呦呦獻花,她以為我喜歡苗呦呦。”
結果,誤打誤撞,還是花梵這個正主被捅了一刀。
這麽多年的事兒了,花梵如今想起來,只記得當初盛錦城為了他揍了那三個人,他爸媽逼着他遠走海外。
“算了,我不想提他,至于你,我們倆這麽多年沒見,喜歡什麽的,恐怕是錯覺。”
有誰的喜歡能夠無望地持續十年,經久不變呢?
被她這樣否認,鄭溪然心中一痛:“那你呢,十年了,你還喜歡盛錦城嗎?你憑什麽說我的喜歡是錯覺?”
花梵下意識想反駁,她和盛錦城不一樣呢。
他們當初兩情相悅,這世上好多人求而不得,他們能相互喜歡,又有緣重逢。
“算了,都多少年前的事兒了。”
“如果你介意當初我和白般若出國的事兒,我也沒辦法,我們兩家世交,她是我小妹妹,我只能把她帶走,免得她再起歹心。”
花梵急了:“你怎麽就不明白,跟別人沒關系,我就是喜歡盛錦城,哪怕隔了這麽多年,我還是喜歡他。”
她說得這麽直接,鄭溪然心裏又痛,又覺得釋然,這麽多年,心裏有塊石頭好像放下了。
把心裏的話說出來之後,總算也圓了這麽多年的遺憾。
兩人陷入無端的沉默之中,相對而立,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十年的時間太久了。
還是鄭溪然擺擺手:“算了,被你拒絕,也算了了我的心願。”
鄭溪然轉身走了,花梵心裏卻毫無波動,這麽多年了,她心裏也介意過盛錦城包庇白般若的事兒,因此早就離了心。
鄭溪然沒走多久,一個高大的身影,突然從轉角出來,在昏暗的夜色裏喃喃自語:“喜歡我?哪怕隔了這麽多年,還是喜歡我?”
在昏暗的燈光下,花梵只看到他西裝上的銀色紐扣,只是那個身影實在太熟悉了。
頓時,褪去的潮紅酒意又泛了上來,而且越演越烈,整個臉頰都粉白透着紅暈,心咚咚跳着。
沒想到自己在鄭溪然面前的真心剖白竟然被盛錦城聽了去。
“你怎麽在這裏?”
盛錦城慢慢走到她身邊,唇角帶着一絲笑意:“來看你跟老同學到底聊什麽,出去這麽久。”
花梵從她的話裏莫名聽出了一絲醋意,頓時更加赧然:“你偷聽。”
“我正大光明地聽,聽見你說喜歡我。”
“喜歡”從他的薄唇中蹦出來,竟然花梵覺得心驚肉跳,驚天動地一般,鼓起勇氣,瞪着他:“我喜歡你又怎樣?”
這麽多年積攢的感情再也壓抑不住,顧不上矜持,顧不上羞澀,噴薄而出,再不肯隐瞞。
那時候,只顧着面子,顧忌那麽多,最後兩個人分開那麽多年。
“既然喜歡我,為什麽不來見我?為什麽不聯系我?”
“什麽?”花梵有點懵。
“我留給你的信,上面有我爸的郵箱,有我離開的日期和航站樓。”
“什麽信?”
盛錦城皺眉:“你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