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一對冤家
接下來這些日子,大家看起來很平靜,其實心裏都很緊張。各走各的親戚,各串各的門,一年到頭,也就過年這段時日能偷偷閑。可是誰又能好好享受這等清閑呢,心裏都火急火燎的,只不過誰也沒有說出口而已。
丁香最近每日都喝着湯藥,魏大海偷偷跟大山說過,這種湯藥其實稱不上藥,就是一種滋養身子的補湯,對孕婦無半點害處。
丁香本就挺喜歡這種味道,當大山轉告給她時,她就更放心了,每日當着胡氏的面大口大口地喝。
不知不覺十幾日就這麽過去了,到了大家期盼的正月十五。這一日全家人都起了個大早,天不亮就把早飯吃過了,胡氏催着兩個兒子和丁香穿暖一點,趕緊一起上路。
這些日子丁香并沒發覺身子有什麽大的異樣,可是今兒個吃了早飯後她就有些惡心。她怕大山擔心不讓她跟着去,她便極力忍着。
這一路上,胡氏都緊張得心髒砰砰直跳,但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麽結果,就是覺得這是一件關于大兒子命運的事。魏大海比他娘更加緊張,倘若那個無量大師說他與海棠八字不合,他真不知道自己下輩子該如何繼續。
等他們來到孟家時,孟家人剛吃過早飯,然後開始忙活着收拾屋子,擺上家裏最好的吃食、最好的茶。無量大師要來,孟家可不敢怠慢,都在小心翼翼地忙着這一切,盡管在孟家人的心裏還是不太相信無量大師真的能來。
丁香等人來了後,一起幫忙收拾和布置。胡氏來了雖然沒有說什麽話,但也不好幹坐着,便起身加炭,把火盆生得旺旺的,燎得整個屋子都暖和和的。
待一切準備妥當,孟貴和何氏皆十分滿意時,大家不由自主都走出門來向遠處張望。時辰也不早了,南子佑還沒有帶無量大師來,莫非南子佑根本沒那個本事請無量大師來?或是無量大師根本沒空回這個小小的縣裏來探親?更有可能是無量大師乃為皇旁占蔔的人,即便來了本縣也不會跑到鄉下來為小百姓占蔔,否則就大大掉了他的身價。
在大家剛出門翹首等待時,胡氏還囑咐着大山和丁香,說等無量大師來了,讓他們倆求無量大師給算算會生男娃兒還是女娃兒。丁香當時笑着應道,不是喝了很多湯藥麽,板上釘釘的事。
可是等了好一陣子都沒見到有任何動靜,胡氏有些焦急了,孟家人心裏也很失望。忽然,何氏說在門口迎候還不夠,得去村口迎候。
當他們出現在村口時,整個孟家村的人都被吸引過來。之前孟家人和魏家人都沒有把南子佑要請無量大師來此的事說出去,村民們都不知情,現在見孟魏兩家興師動衆跑到村口候着,想必是等在人物,全村的人都跟着圍過來了。
全村人得知孟魏兩家人是在等無量大師時,都震驚了,然後誠惶誠恐地跪了下來。這可把丁香給吓着了,小聲問大山,“都說跪天跪地跪父母跪皇帝,村民們沒必要跪一位占蔔師,若是無量大師不來,咱們兩家肯定要受埋怨的。”
這邊等着着急,并不知已有一輛馬車就快駛了過來,而馬車裏卻坐了三個人,還在吵架。
“子佑,你快說說,你到底懷着什麽心思,竟然要把早就不占蔔的太爺爺給請到這裏來,你爹要是知道你做這種事,肯定會收拾你一頓!”
“雲陽兄……”
“叫我堂兄!”
“好好好,堂兄堂兄!我的好堂兄,動不動發脾氣收拾人的是你爹,可不是我爹,而且平時惹禍精的是你,我可是一直規規矩矩的。再者,咱倆一年也難得見一面,這回我請太爺爺,你幹嘛非要跟着過來?”
南雲陽朝南子佑直瞪眼,“只許你來山溝溝裏觀風景,就不許我來了?我本來是打算去魏家村的,找一對與我相處不錯的朋友,并告訴他們一個了消息。途中,我順道去太爺爺家中瞧瞧,看他今年有沒有回老家,沒想到撞上了你,真是稀罕。你倒是說啊,到底為了啥事要請太爺爺出山?”
他們倆吵得歡,馬車裏坐的第三人卻是閉着眼,微皺着眉,聽南雲陽和南子佑争論他也不插嘴,只是耳朵實在有些受不了,便輕咳了一聲,緩緩說道:“你們倆別吵了,也別再喊我太爺爺了,我和你們的親太爺爺只不過是談得來的朋友而已。我在京城呆了這麽些年,的确想家了,既然皇上說我占蔔越來越不合他心意了讓我賦閑,而且是一賦閑就是三年,沒有任何再動用我的旨意,我也沒必要再呆在京城了,這次說是回來探親,其實是我不想走了,否則哪能把一家老小幾十口都帶了回來?你們想找我幫忙可以慢慢來嘛,我又不走,別一下都找上門來啊,這樣我到底該怎麽算你們才滿意呢?還有,我已隐退,就不會再行占蔔之事,除非皇上,誰也甭想請動我。”
“啊?”南雲陽和南子佑同時驚叫,心想你不占蔔,那你怎麽答應出來?
無量大師忽然又輕笑了起來,“我不占蔔,可沒說不幫你們做善事啊。我這些年年占蔔大多數碰到的都是兇兆,因這個皇上都不肯用我了。我現在年紀大了,想看到年輕人開開心心地過日子而不被兇兆所恐懼,所以我棄行。”
南雲陽和南子佑都張大了嘴巴,這無量大師不占蔔了,改行幫他們說謊?哦不,是做善事!
無量大師接着又道:“不過,你們若不說清自己的意圖,不說清想要占蔔結果的到底是什麽樣的人家,他們會不會因為我說的話而傷害他人,否則我是不會按你們說的去做。”
南雲陽輕松笑着應道:“太爺爺,其實……我并不是想請你去為誰占蔔或請你出來做擋箭牌好滿足我的私欲。我是真的來找一對夫妻,因為他們托我幫助一個姓鐘的人家,我做到了自然要來告訴他們好消息,可是因這事我又求了……求了別人……,我……”
“說話就不能利索一點,你求了誰,你臉紅什麽?”南子佑催促道。
南雲陽朝南子佑肩頭打了一拳,說:“別急嘛,我……求了……鄭勝男。“
“那不是你的未婚妻麽?”南子佑哈哈大笑了起來。
南雲陽嘟着臉,“對啊,就因為我求了她,欠了她和她爹一個大人情,所以這婚事我是逃不了了。我今日順路來找太爺爺其實就是……想讓太爺爺幫我算算,我娶鄭勝男這樣的姑娘會不會哪日死得不明不白,會不會受那個男人婆的欺負,會不會從此再無寧日。太爺爺,我的意圖解釋得夠清楚了吧,現在你不肯占蔔了,我也不會為難你,我本不信這些的,只不過心裏好奇想借此來安自己的心罷了。”
無量大師捋着胡子點頭,“嗯,願意坦誠,心思純正,一樁好姻緣已成了一半。子佑,那你呢,我跟你跑到這兒來,你一路上只說想看到有情人終成眷屬,并沒說自己為何要這麽做,若與你無關的事你都這麽費心,那你豈不是早就愁得滿頭白發了?”
南子佑臉色唰的一下,像是突然間抹了胭脂,可他知道現在不得不說了,否則無量大師到了孟家村都不肯下馬車,更不按他的意願給孟魏兩家一個交代。
南子佑害羞又無奈,最終還是艱難地開口了,“因為……我想娶孟紫葵,但不想當她家的上門女婿,可她家無男丁延續香火,總得有一個女婿得上門。孟丁香已經嫁了人,現在剩海棠和紫葵了,倘若魏大海當了孟家的上門女婿,那不就沒我啥事了麽。”
無量大師聽了面不改色,南雲陽卻笑得蜷成團,都快喘不過氣來了。“原來……你……你喜歡上了紫葵呀,你去梧桐書院是讀書還是淨瞧姑娘了,哈哈……哈哈……是紫葵,你竟然喜歡上了紫葵,那你将來可有好日子過了!”
南子佑很鎮定地笑了笑,“是麽,紫葵到底怎麽了,你要這麽說?她再怎麽厲害,也不論脾氣有多大,更不論她敢不敢和男人動手打架,只說與鄭勝男相比,她可有女人味多了。鄭勝男嘛,如你所說,真正是男人婆一個!”
“喂喂!你啥意思,我還沒成親呢,你就先攻擊我的未婚妻你的堂嫂了?不怕你堂嫂進門後拿鞭子抽你呀。”
“喲,這還沒成親就開始維護了,你對男人婆挺感興趣嘛,就不知到時候
誰主內誰主外啊,你可別活生生被逼得像個女人,那我走在路上遇到你可不會認的。”
“好哇,你個假才子!真騙子!你要敢騙了紫葵然後又抛棄,我可打斷你兩條腿!”
“你不學無術,無賴耍皮!你害得孟海棠去縣裏走了一遭,遇到了魏大海,而魏大海又情陷其中,非海棠不娶。你若不幫他們倆定下姻緣,我就去你爹那兒揭發你,去鄭家揭發你,還要你對海棠肚子裏的孩子負責!”
無量大師實在受不了了,深深嘆了一氣,然後低沉地說:“你們讓我幫忙,這正月十五好團圓的日子我不會推辭,但是誰再多說一個字,我就給誰蔔一個兇卦!”
此言一出,南子佑和南雲陽立馬閉上了嘴巴,然後用眼神你鬥我、我鬥你,最後南雲陽給了南子佑一個瞪眼,南子佑給了南雲陽一個自信的笑容。
這時,馬車停住了,他們掀開簾子往外一瞧,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都怔怔地不敢下馬車了。
還是無量大師見過世面,他一臉的從容,淡然地說:“下去吧,給百姓們行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