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愛已走火入魔02 (1)
Christmas—Day。
在中國,這是年輕人的節日。聚會狂歡,交換禮物。這也是一個浪漫的日子,紛飛的大雪,絢麗缤紛的聖誕樹,在街上還能看見正在派發小禮品的聖誕老人。
聖誕節,要和愛的人一起度過。
一大早,白幽紫就接到了藍層的電話。約她一起吃午餐,一起去游樂場,感受節日歡愉的氣氛。電話裏,藍層似乎又恢複了往日的興奮和快樂,就像什麽事也沒發生一樣。白幽紫答應了他的邀約,挂完電話後突然覺得有些心酸。
生活是一位殘酷的老師,它居然讓藍層在她的面前也學會了僞裝。然而她……也要同樣的僞裝下去,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起床收拾,這一天她精心打扮了一下,穿了一件粉色的羽絨服,戴上雪白的圍脖和耳套,看起來清純可愛又有活力。脖子上那條昂貴的項鏈一直緊緊貼在她的肌膚上,那是藍層當初拼命賺來的錢為她買的禮物。
冬日戀歌。
轉頭,看着窗外紛飛的大雪,真的很應景呢。
他們是冬天在一起的,也要在冬日結束。雖然一切都是假的,可藍層卻為了這一份假的感情豁出了性命,付出了真心。
得到的卻是無休止的厄運。
上天何其殘忍。
人性終是涼薄。
下樓吃早餐的時候除了柳千葉所有人都在,莫平美熱情地招呼了她一聲,莫平薇似乎還在為那晚彈鋼琴的事耿耿于懷,只是對她點了點頭,沒有了往日的熱情。康三少有些無精打采,垂着頭有一口沒一口地吃着早餐,景崇言同往日一樣平平淡淡,沉默寡言。
除了景婉瓊,這個家在白幽紫看來就是死氣沉沉的。
“白姐姐!你今天好漂亮!”景婉瓊天真稚嫩又有活力的聲音穿透一切陰冷,把氣氛一下給點燃了。
康三少聞言擡起頭看了看她,咧嘴一笑,也誇贊,“喲呵~不錯啊小白,今兒是要去約會?”
白幽紫摸了摸景婉瓊的頭,随意坐在她身邊,也不回答康三少的問題,而是反問,“千葉呢?還沒醒?”
“昨天睡得晚。”說起白幽紫要約會,康三少就恢複了神采,因為這說明白幽紫今天不會和他的小葉子黏在一塊兒了,“說說,你今天是不是要和藍公子約會去?”
白幽紫一眼看穿了他的那點小心思,笑答,“沒有啊,今天說好和千葉出去玩呢。怎麽?千葉沒告訴你?”
“==”康三少那個臉,翻得可比書快,從額頭一路黑到了眼底,轉過頭,用手肘撞了撞正安安靜靜吃飯的景崇言,“我說老景,你不管管?這聖誕節是要和男朋友約會的,你要讓她懂得和藍層建立感情,不然你那項目……”
景崇言放下杯子,撇他一眼,康三少立即識趣地閉嘴。
看到景崇言,白幽紫便想起昨日的不快,匆匆忙吃完早餐,轉身往樓上跑。
“我去看千葉了。”
“我家小葉子還在睡覺!你別去吵她!”康三少也放下早餐,“蹭”地一下從座位上起身,剛準備追上去時,景崇言一伸手,拉住了他。
“吃完了,陪我。”
康三少嫌棄地拍掉他的手,“我才沒興趣陪你呢……我要去陪我家小葉子!”說完,他還想走,景崇言繼續伸手死死拽住他。
“我去~”康三少想罵,回頭一看到景崇言的眼神殺又不敢罵,活活把到嘴邊的話給吞了回去,慢慢坐下,“好、好……老景,我對你也是醉了。”
景崇言收回手,若有所思,片刻後說,“你們在北京多玩一段時間吧。”
“怎麽着?現在還知道舍不得我了?”
景崇言斂眸,随後擡頭看向二樓。
柳千葉的房門沒鎖,白幽紫輕輕敲了敲,還沒等到她的回答,自己打開門就進去了。屋內有淡淡的暧昧氣息……這種味道白幽紫很熟悉。是只有男歡女愛才能産生出來的。
上一世的柳千葉雖然與她為敵,可白幽紫知道柳千葉在這個方面還是個好女孩兒,她不像劉子欣那麽了解男人,懂得勾引男人;也不像沈靜瑜那麽放蕩随便。
今年的她才十九歲。想必剛和康三少在一起那會兒,還是不經人事的小姑娘。可上天居然給她安排了一個黑道世家的繼承人,康三少玩兒過的女人多不勝數,沒想到居然看上了乳臭未幹的柳千葉。
“千葉~”白幽紫輕輕一喚,床上的人立馬坐起了身。
“小白!”她其實早醒了,剛剛還以為是康三少進來了,才一直裝睡的。聽見白幽紫的聲音她心情頓時好了很多,對着她眉開眼笑。
屋內厚厚的窗簾是拉上的,窗外的光線透不進來,還好床頭開了一盞昏暗的臺燈。借着燈光,白幽紫覺得柳千葉有些蒼白,有些虛弱。
“你不舒服嗎?”白幽紫走到她身邊坐下,仔細打量着眼前的柳千葉,這一看把她驚到了,“千葉,你臉怎麽了?”柳千葉的左側臉微微發紅,還有點腫,白幽紫心疼地輕輕觸碰,一臉擔憂,“你昨天和康三少……打架了?”她不想說被打,所以臨時換了一個詞。
“噗嗤——”柳千葉笑了,“什麽打架?那是他不小心的,我們沒事兒。”她擺了擺手,“你別擔心。”
白幽紫狐疑地盯着柳千葉,柳千葉和她一樣,有一個很操蛋的特點。就是永遠不想讓自己在乎的人擔心。所以,往往一些重要的事,她們都會隐瞞對方。
比如她。她對柳千葉也是有所隐瞞的。并不是她不信任她,只是不想多一個人替自己擔心。
“千葉,你有什麽事,一定要告訴我,別一個人悶在心裏,知道嗎?”
柳千葉笑了笑,輕輕點頭。她有一個好重要的事悶在心裏,可陸警官說了,這個事人知道的越少對她越安全,如果白幽紫知道了,以後若事情爆發,白幽紫也會處于險境之中。
出門前白幽紫接到了赤西的電話。在看到赤西來電的那一刻,白幽紫就已經猜到赤西打電話來的目的,也順便想好了要怎麽應對。
肯定是關于聖誕節的。日裏國海運發達,西方文化對他們影響頗深,日裏人比中國人更加重視這個節日。
果然,在相互問好寒暄客套了一段後,赤西支支吾吾地問,“白醬……你今天有什麽安排呀?”
白幽紫默默笑了笑,片刻後回,“你有什麽事嗎?”他想約她。他想和她一起過聖誕節。她能猜到,只是刻意反問一下,看赤西怎麽應對。
“我……”電話那頭的聲音稍微小了一點,“你能陪陪我嗎?”
白幽紫的笑容漸深,并沒有急于回答他這個問題。
“我……不想一個人呆在寝室。”赤西接着說,“你能陪我吃個飯嗎?或者……叫上千葉也行的。”後面那句話明顯是想起什麽加上去的。
白幽紫沉默一會兒,“千葉今天有約了。”
“那你呢?!”話裏透着突如其來的興奮。
白幽紫忍俊不禁,險些笑出聲。這個小赤西,在得知不會有第三者後的高興要不要表現得這麽明顯?她以前怎麽就那麽傻?絲毫沒察覺出赤西喜歡她麽?
被他的年齡和天真欺騙了。上一世或許就被騙了。
“我……也有事耶。”她故作苦惱,為難。
“啊……”赤西失落的聲音透出,卻又舍不得放棄希望,“那……就陪我一會會。等你忙完了……”聲音變得更小,他很沒自信“能來找我嗎?”
白幽紫在笑,聲音卻很平淡,“這個……”
“一個小時?要不半小時……一會會也行。”
還記得曾經,每一年的聖誕節他們都是一起度過的。赤西是男人中的極品奇葩,非常重視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個節日。
戀愛一百天,一周年,後來的結婚一百天,一周年……只要與他們兩人稍微有一點關系的日子,他全都記得。
但他從不會刻意為這些日子準備什麽,他只是要求這一天她必須陪在他的身邊,默默的,也行。
“我晚上有空,要不我們一起吃個晚飯?”
幸福來得太突然,電話那頭的人久久沒有回神,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回了句,“好啊!那我等你……”
挂完電話後,赤西擡手看了看表,現在還不到十一點。但只要一想到晚上能和白幽紫一起吃飯,他的心髒便開始咚咚狂跳。
跑到洗手間,看着鏡子裏稚嫩的面孔,他揚唇笑了笑,笑着笑着又覺得不對,跑出洗手間,沒一會兒換了一套衣服再跑了進來。
他要和白醬一起吃飯,這……算是約會嗎?
和白幽紫第一次的約會?
這樣一想,他又開始緊張,擡起頭一遍又一遍掃視着自己的臉龐。
他看起來……好小啊。
他比白幽紫小四歲呢。他今年才十二,雖然過不了多久就十三了。但是……他的白醬,也會長大啊。
她始終比自己要大四歲。
她會不會覺得自己是個小孩子?別人會不會以為白幽紫帶着弟弟出去過聖誕節呢?
來來回回,跑進跑出,他換了無數套衣服,仍然覺得不滿意。
越是換,越是緊張,越是緊張,就越沒有自信。
“哎~”雙手撐在洗手臺,他嘆口氣,第一次讨厭自己這張幼稚的臉。可是能怎麽辦呢,他總不能換一張臉吧?
而且……他挺直了背,貼在冰涼的牆壁上量了量。他是有在長高,他最近一直在打籃球,運動。就是希望能盡快的長高,至少要比白幽紫高才行。這樣他才能保護她!才看起來像男人!
但是……
為什麽。為什麽他才十二歲。
他甚至連怎麽和女人愛愛都不懂……不像那日的藍層,看起來似乎很厲害,很有經驗的樣子,那是成年男人的自然反應嗎?他們是不是都知道怎麽和自己喜歡的女生……
想到這,赤西搖了搖頭,白皙的臉上浮上了一層淡淡的紅暈。
他究竟在想什麽!
……
中午十二點,白幽紫準時來到了和藍層約好的餐廳。
是那家他們曾賒過賬的私人定制VIP餐廳,吃喝一頓就得花好幾萬的地方。那位服務員顯然對他們兩記憶猶新,特別對藍層,一見到他笑容都不再商業化,裏面湧上了一種朋友之間才有的暖意。
還是老位置坐下,藍層喝酒只喝一種,對吃的也特別挑剔。他從上到下,從裏到外的服飾,裝飾都極盡奢華。
京城四少裏藍層是以奢侈著名。在上一世,藍家破敗之後,藍層為了保證自己平時的用度不惜一切代價。他是一個沒有錢會死的人。
可,與家人對抗的那段時間裏卻為了吃飯的錢而發愁,但他依然沒有認輸妥協。
為什麽?不是為了那區區的俱樂部,是為了她。
“藍層,你有沒有想過離開中國呢?”談話間,白幽紫随意地問了這個問題。
“沒想過。”藍層回的非常直接,“我的家人朋友全在中國,不可能走。”如果想過,他早去美國留學了。更何況,如今他的生命中多了一個人。一個無法割舍的人。
白幽紫能想到這樣的答案,先不說其它的,就藍家此時的情況,他也不可能抛下他的爸爸離開。
要讓藍層在赤西離開中國這段時間逃離,她就必須抓緊時間,不能耽誤。所以此時……她甚至在期盼着視頻的事情敗露,爆發。
那個時候,她便有很多種方法,讓藍層離開中國,且……永遠不要回來。
“小紫。”藍層從懷裏拿出一個包裝非常精致的禮物盒,輕輕放在白幽紫的面前,他笑了笑,陽光又帥氣,“聖誕節快樂。”
白幽紫垂眸看了看,她不想收,想拒絕。因為藍層能送出手的東西,一定是價值連城。曾經他沒錢的時候,拼死拼活賺了十二萬,都願意把所有的錢給她買禮物。
更不用說現在了。
這盒子裏的東西,不用看她都能大概估一個價。至少不會低于七位數。
她怎麽能收?
“你放心,這東西不貴。”畢竟是學過心理學的人,看一眼白幽紫的表情就猜到她在為難什麽,“絕對不超過十二萬。因為那……”他指了指白幽紫的脖子,“是無法超越,無可替代的,不是麽?”現在想起來,他這一生中,到目前為止,最快樂的一段時光竟然是最窮困潦倒的那段日子。
連坐公交車的錢都沒有的日子。到現在,他明白了一件事,一件以前的藍層永遠不會懂的事,他說,“一個人的幸福指數,和錢沒多大的關系。”垂眸,他看着禮物盒,“一件東西珍不珍貴,也不是用錢來衡量的。”
白幽紫微微一笑,傾國傾城。看呆了對面的藍層,讓此時餐廳的燈光憑添了一層暧昧朦胧的顏色。
她慢慢拿起禮物盒,小心翼翼地拆開。
這是一對白玉手镯。
都說黃金有價玉無價,這樣乍一看,白幽紫還真不知道它值多少錢,只是看起來這對玉镯……
“是我媽媽的遺物。”他說得雲淡風輕。
白幽紫卻猛然一頓,連忙把玉镯放回盒子,拒絕的話還沒有說口,藍層又說,“這玉镯,在刑家只傳女,不傳男。”他無奈地笑了笑,“所以它其實也不是我的,我媽媽到死的那一天都沒把它給我。但……刑家到了媽媽那一輩,下面就沒有女兒了。我也不知道這能給誰。”
白幽紫尴尬地笑笑,“但也不能給我啊……這個是你媽媽家的傳家寶……很珍貴的東西。”
“所以才給你啊。”藍層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白水。
白幽紫注意到這個細節,随意問了句,“你今天不喝酒?”
藍層一愣,臉色突然有些不太好看,“我……我開車。”他再也不敢喝酒了。
這問題結束,氣氛變得有些尴尬,兩人都沉默着,垂頭看着放在桌上的白玉手镯。
“你該不會害怕吧?因為……它是死人的東西嗎?”
“不是!”白幽紫皺眉,把禮物盒的蓋子蓋上,“玉很易碎的,我怕弄壞它,而且……這不是不貴,這都快成古董了!”誰知道是不是應該放在博物館裏的文物啊?說不定它還是個無價之寶,這麽貴重的禮物她敢收?
“你不想要,就把它扔了吧。反正也不是我的。”藍層絲毫沒有要把禮物收回去的樣子,鐵了心必須得送給她。
“這個……你可以送給你的妻子,你妻子生了孩子還可以傳下去的。”
藍層擡眸輕輕看她一眼,笑回,“這不還沒有妻子嗎?先放你那兒,如果我以後結了婚。”頓了頓,“新娘不是你的話……你再還給我好了。”
“哎~”白幽紫默默嘆口氣,不好再與他争執下去,把禮物收好,只是說,“好,等你結婚了,我把它還給你。”藍層,你的新娘永遠不可能是我。
白幽紫想,等他以後在美國結婚了,她就把這個白玉镯子給他寄過去。
見她把禮物收好了,藍層滿意地笑了笑。
吃完飯,他們去看了一場電影。是一部美國愛情片,這是情侶包間,看電影的基本上都是情侶,白幽紫他們坐在中間的位置,電影放到火熱的時候,上下左右全齊齊傳來一陣陣耳鬓厮磨的聲音。
看得藍層和白幽紫二人都非常尴尬,傻傻地坐在位置上,一動也不敢動。等到電影中火熱鏡頭結束,周圍聲音變小,他們同時松了口氣。
藍層現在有心裏陰影,他覺得自己髒,不配去碰白幽紫,一路上都和她刻意保持着距離。這種小心翼翼,白幽紫自然是觀察到了,也只能默默無視下去。
人的一生中,注定會對不起一些人。
她無法拯救藍層,只能解救他的困境,讓他逃離。她也不能給予他的承諾,更給不了他想要的東西。
今天或許是他們這一生中最後一次約會。白幽紫盡力地笑,藍層也在盡力地看。他想看她的笑顏,她便努力地展現。
游樂場是一個快樂的,充滿童真的地方。他們一起坐了摩天輪,一起坐了旋轉木馬。藍層也笑了,就像曾經那般無憂無慮的笑。
白幽紫突然想起,上一世藍層對她說過的話——當愛一個人,變成了呼吸。
其實,那句話是對她說的,是嗎?
她還以為他在說赤西。
除此之外,還有一句話;每一個喪盡天良的人背後,都有一段慘絕人寰的故事。
他是在說自己吧?他想得到白幽紫的理解,可是上一世,她從來不願聽他說一句話,因為她看到了,看到藍層給赤西下藥,想要對赤西做惡心的事。
有時候,自己的眼睛也會騙人的,有些事需要用心去感受。
在坐摩天輪的時候,當摩天輪要到達頂端的時候,白幽紫笑問,“藍層,你有什麽願望嗎?據說當摩天輪到達頂端的時候許願,天神可能會聽見呢。”
藍層擡起頭,看了看頂端的位置,“真的能聽見嗎?”
“可以試一試啊。”
于是當到達最高點的時候,藍層對着天神默默在心裏念了一句話。
“小紫,我愛你。”沒有許願,他只是想把這件事告訴天神。
……
告別了藍層,白幽紫又去赴今天的第二場約會。
她和赤西約在了離華然不遠的一家日裏料理店,老板也是日裏人,幾年前來中國留學,在華然認識了他現在的老婆,于是就在中國留了下來,兩人開了一家餐館。
料理店裏基本上都是日裏人,一進店門,耳邊蕩漾的全是日語。
白幽紫日語非常好,溝通起來沒有一點障礙。這讓赤西有些詫異。白幽紫的口音,說話的方式,以及對日裏飲食的了解,讓他覺得她似乎在日裏呆過很長一段時間。
兩人選了靠窗的位置坐下,看着窗外的白雪皚皚,燙了一壺酒。在海上漂流的那段日子把白幽紫的酒量練了出來,喝點清酒完全不在話下。
赤西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外套,脫掉外套,裏面穿着深藍色的小西服,配上一件同樣顏色的小毛衫,領口系了一個俏皮又不失大方的蝴蝶結。
白幽紫只是輕輕掃了他一眼,然後轉頭看着窗外,嘴角有一抹淡淡的淺笑。看樣子,赤西為了今天的約會煞費苦心呢。
看起來是要成熟了一點,有點像年幼的霸道總裁。
但孩子還是孩子,再顯成熟的着裝,也掩蓋不了他的稚嫩。
不過……很可愛。
料理店的老板曾經也是華然的學子,而這家店離華然本來就很近,關于華然的一些八卦都有所耳聞,老板娘一眼認出了赤西,于是熱情的上前親自款待這位傳說中的貴客。
“赤西sama(尊稱,大人)和……”她看了看白幽紫,“和女朋友一起過聖誕節?”
聽到這話白幽紫仍然一動不動,目不轉睛地盯着窗外的飄雪。赤西垂着頭,悄悄擡眸看了看對面的白幽紫……怎麽辦啊?他要怎麽說?
老板娘随着赤西的眼神,也看向了白幽紫,“這位就是白幽紫吧?”頓了頓,“我可是聽說了好多你的故事呢,沒放假的時候經常會有學生來我們店,成天就聽着這幾個名字。”
白幽紫回頭,對着她點了點頭,笑回,“您好。”
得到她的回應,老板娘頓時來了興致,“我給你說,我老公也是日裏人。特別好……真的。”說罷,回頭看了看她的老公,他此時正在店裏忙碌,走上走下,熱情招呼着每一位客人。
“嗯,看出來了,您真有福氣。”白幽紫禮貌附和。
“我老公在日裏也有店,可他為了我留在了中國。還選在我們相識的地點開了一家餐廳。日裏男人很浪漫。”說到這兒,她又轉頭看了看赤西,再回頭,刻意壓低聲音,神神秘秘道,“聽說赤西sama,是豐淩企業的繼承人。”豐淩是日本最大的公司,是全球排名第八的企業,“白同學,你還考慮什麽呢?這麽好的男人……”她湊到白幽紫耳邊,用餐盤遮住嘴,“你就是跟他去日本也不虧的。”
但其實,她所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被赤西聽到了。赤西的手放在膝蓋上,腰板挺得筆直,一副乖乖學生模樣。
他很高興有人做他的說客,他甚至迫不及待的想把他的個人簡歷遞到白幽紫面前。
他從小就很優秀,他屬于那種可以把個人簡歷的備注欄完全填滿的人。
老板娘回頭,看了赤西一眼,每看一眼,她就被帥得頭暈眼花,她甚至想說,白同學,你是不是瞎?你難道看不出對面那個少年的國色天香,帥得不可一世麽?
白幽紫聽了半天,忍不住笑,問了句,“老板娘,你是赤西後援團的麽?”
老板娘一頓,尴尬地笑了笑,立即轉移話題,“我、我去給你們上菜,這壺燒酒是我老公釀的,送你們喝。”放下酒,她還回頭對赤西擠眉弄眼好一陣。
赤西一臉疑惑地看着她,完全不懂這啥意思。老板娘哀嘆一聲,只可惜她的小赤西太單純善良,于是放棄眉目傳話,轉過身遺憾地離開了。
“她是讓你把我灌醉。”白幽紫拿起燒酒,聞了聞,“有五十度呢。”輕輕放下,擡眸看赤西一眼,“人心險惡啊。”
赤西天真地眨了眨眼,一臉疑惑,“我為什麽要把你灌醉?我還想和你說話呢…。”
噗——
這句話像是真的。而且他說完,還特意把那瓶燒酒放到了一邊,一副誰也不準喝的樣子。
白幽紫默默看着他的一舉一動,怎麽看都覺得可愛至極。
“我曾經一杯就醉。”上一世她的确是這樣,醉了之後總會發生一些無法控制的事。她看着赤西,問,“你永遠不會讓我醉嗎?”可曾經不是這樣的。
“我為什麽要讓你醉?”赤西是個天才,有着天才的邏輯思維,有問題只要他不懂,他總喜歡問個為什麽,看樣子這似乎是一個很好逃避問題的方法。
白幽紫端起清酒,喝了一口,“我哪兒知道。”
赤西皺着眉,總覺得白幽紫經常說一些他聽不懂,又奇怪的話。
吃飯完後天已經黑透了,兩人并排走在華然的小路上。華然是北京的旅游勝地之一,所以哪怕學子已經放假回家,且此時還是冬日的夜晚,涼風蕭瑟,雪花紛飛,校園裏很靜,卻不顯破敗蕭條。
道路兩旁的樹上披着藍色的彩燈,走一段路還能看見屹立在雪中的聖誕樹。
晚餐的時候白幽紫喝了一點清酒,此時還覺得格外暖和。臉上也蕩漾着粉色的霞光。腳下有淺淺的積雪,她走得小心翼翼,可還是時不時踩滑,身旁的赤西總會在情急時刻對她伸出援手。
她突然想到了劉子欣,曾經她也是這樣,佯裝柔弱滑倒,當時她還鄙視了劉子欣好一會兒,可現在的自己呢……
垂頭,看着赤西抓住她胳膊的那只手。
“我……我不拉着你,你會摔跤的。”說着他垂下了頭,“這條路有點滑。”
白幽紫抽出手,“你要帶我去哪兒啊?”她其實已經猜到了。吃完飯後赤西就說要送給她一個禮物,然後一路領着她往華然裏走,走到了這條僻靜的通往老教學樓的路。
赤西不是個會送昂貴禮物的人。這點他和藍層不一樣。可赤西的禮物永遠是最特別,最讓人難忘的。
“你跟我來吧,不會浪費你太多時間的。”說完,他又伸出手,拉住了白幽紫的胳膊。領着她一步步往前走。
白幽紫沒有再拒絕。她知道,在這種事情上,赤西有他的執着,就像北海次克號沉沒事件中,他堅持不救那個男人一樣。
但凡會讓她受到傷害的事或者人,他都會非常的執着。
不遠處有一顆缤紛的聖誕樹,聖誕樹前站着三三兩兩的情侶正在擁抱或許願。聖誕樹上纏繞着五顏六色的彩燈,像星星一樣,在翠綠的樹枝葉間閃閃發光。樹上挂着玲琅滿目的裝飾品,它們随着寒風舞動,與飄落而下的雪花一同搖曳。
簌簌飄落的雪落在樹上,在彩燈的映照下猶如夢幻一般,寒風拂過,有鈴铛透徹的聲音悠悠傳來。
美極了。
旁邊的人……也美極了。
赤西仰着頭,一直看着聖誕樹頂端的五角星。清澈的目光中有虔誠的味道。
據說那顆星星象征着引導東方三博士找到耶稣的星星。曾經她與赤西結婚後的那個聖誕節還為誰去挂這顆星星讨論過。
在日裏國的傳統習俗上,只有家庭的一家之主才可以把這顆希望之星挂上,旁人是不可以代勞的。
“赤西君的家中是誰在挂這顆星星?”
“我爺爺。”
赤西成年後會接替他爺爺的一切事務,包括挂這顆星星。但他們結婚後的那年,赤西是讓白幽紫去挂的,還剛好被赤西的爺爺給看見了,因為這件事白幽紫被說了一頓。
而赤西那個壞蛋,竟然在旁邊偷笑。那個時候白幽紫并不知道赤西家對這些傳統非常看重,說到最後她被赤西爺爺命令早點生個孩子來“贖罪”,就算原諒她了。
赤西這個壞家夥,無時無刻都在“坑”她呢。
沒在聖誕樹逗留太久,赤西領着她到了老教學樓。他輕車熟路地翻牆,開門,摸黑走到一樓盡頭那間音樂教室。
這裏處處都散發着古老的味道,腳踩在木質地板上,發出“咯吱咯吱”的歲月沉重聲響。赤西走到鋼琴旁,優雅地落座。
白幽紫愣在門口,呆呆地看着他。
窗外有絢麗的燈火投射而入,燈火闌珊間,她似乎看到了曾經那個十七歲的少年。時間和空間全都移位了。
她有一種一眼萬年的錯覺。
他要給她彈琴嗎?可是在上一世,他明明在十七歲那年才為她彈奏啊?
“白醬。”赤西轉頭,看着她,臉上有笑容,也有認真,“我要送一首曲子給你。”專門為她而寫的鋼琴曲。
白幽紫突然好緊張。垂下頭,控制着自己的情緒。
會是那首嗎?
那首在他十七歲時,為了向她表達愛意的曲子。
赤西回頭,将視線落在黑白相間的琴鍵上,随後擡起手,動作高貴又優雅,深吸口氣,十指開始慢慢舞動。
旋律、音符,在他的指尖流走,圍繞着他盤旋飛舞,然後升至天空。
他是視覺毒藥,聽覺毒藥。現在正雙管齊下,白幽紫想逃都逃不掉,就像被施了魔法,全身心都投入了進去。
是那首曲,原本應該在赤西十七歲那年出現的鋼琴曲,旋律婉轉柔和,幸福中帶着點點酸澀,靜靜的,全是思念與愛慕。
曾經,她用了好多年才聽懂。
現在,她已經懂了。
赤西啊,他究竟從多少歲的時候就開始了對她的思念和愛慕?
曾經,他對她說過一句話——失去的夢想,和得不到的女人一樣,可能永遠無法觸及,卻不能将它遺忘。
他失去了夢想,但得到了她。卻因為她又有了新的夢想。
最後,她死了,他親手毀掉了自己的夢。這究竟是為什麽?
十二歲的赤西如此稚嫩,卻在坐下的那一刻完全成熟。臉上有同齡人不會存在的認真,有同齡人永遠無法企及的專注。
她陶醉在他的世界,他美妙的琴曲中。
一曲終了,赤西意猶未盡地收回手,慢慢站起身,然後一步步向她靠近。她站在光線無法觸及的地方,所以他每靠近一步就變得更加黑暗。
在她面前站定,黑暗已經侵襲了他的眼,細碎的劉海下那雙明亮的瞳孔若隐若現。
“白醬……”從懷裏掏出一個懷表,手一松,懷表垂在她的身前,一晃一晃,“Merry—Christmas。”
這只表是他送給她的禮物。
白幽紫伸手接過,懷表的外觀看起來沒什麽特別,這就是一只略顯古老的精致懷表,打開表蓋……一陣優美的旋律傳了出來。
白幽紫詫異,擡起頭看着站在她面前笑得如沐春風的少年。
是剛剛赤西彈奏的那首鋼琴曲,由不同的介質傳出,竟然有不一樣的味道。琴曲在黑暗中飛揚,在安靜的環境裏徘徊,優美又深遠。
還記得,他們結婚的時候也是響起的這首曲子。
現在聽來竟然帶着絲絲憂傷。
白幽紫握緊懷表,說不出一句話。
“白醬,這世上……僅此一個。”
握住懷表的手有些顫抖,她吞口唾沫,努力控制着自己即将噴發的情緒。只要一回想起她與赤西的曾經,那幸福甜蜜的往事,她就會動容,她恨不得抱着他大哭一頓,可動容之後,她又會立馬想起那殘忍血腥的一晚,又恨不得提起他的衣領,狠狠責問他一頓。
可,她只能忍耐,不按照命運的指引往下走,她或許永遠都不知道真相,也沒法挽救她,拯救這段感情。
“嗯……要不,白醬也送我一個禮物,好嗎?”他偏着頭,笑得可愛至極,劉海晃動間,那雙透徹如同琥珀的眸顯現,美得不可一世。
白幽紫看着他,有些為難,還是說不出話。
“随便送一個好了。”他掃視着白幽紫的身上,“白醬随便送什麽東西,我都會很珍惜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