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65章

一群人恢複神智和沒恢複幾乎沒有差別,因為之前是被蠱惑得腦子發蒙,行為不受控制。現在雖然蠱惑被凱文強行打斷了,但是他們已經被梅洛和他之間的對話吓傻了,讓走就走讓停就停。

尤其是其中一部分跟凱文本就相識的人,比如伊恩,比如皇城巡騎軍。這幫人眼珠子都快脫窗了,直勾勾地一直盯着凱文,看一會兒又惶惶然地低下頭,挪兩步就又忍不住偷偷看過去,表情除了難以置信還是難以置信。

凱文偏頭剛要說話,所有人便倒抽一口涼氣,“刷”地一個急剎車,繃直身體,一臉緊張地等他開口,仿佛下一秒就要徹底撅過去似的。

凱文:“……”

這麽一比,邁着四只爪子跟在凱文身邊的奧斯維德已經算好的了。

“法法!抱!”辛妮亞大概是這一堆鹌鹑裏唯一一個完全不受影響的了,她玩雜技似地從伊恩懷裏探出半個身體,伸出一條肉肉的胳膊艱難地勾了兩下,一巴掌拍在凱文的肩頭。

凱文回頭,就見這小姑娘笑得牙不見眼,張着手臂朝凱文倒過來。

伊恩一把捉住她的手,一邊把她往回攬,一邊想沖凱文說句抱歉。然而他一想到“光明神”這個身份,就仿佛被掐住了脖子的老鴨,跟凱文大眼瞪小眼地幹瞪了片刻,愣是沒能說出一個字。

凱文倒是不介意,擡手架住辛妮亞的手臂,沖伊恩點了點頭道:“我抱一會兒吧,你們跟緊點。”

伊恩:“……”

老爺子眼白直翻,直挺挺就要往後倒,被一旁的天狼用尾巴勾了一把,又被站在他後面的皇城巡騎軍指揮官彼得給扶住了。

皇帝避開凱文,目光掃了眼伊恩,五十步笑百步地想着:這就要暈?出息呢?

很顯然,他已經選擇性遺忘了之前驚得投海的人是誰了。

不過總的來說,他還是比其他人要出息不少的,畢竟當其他人滿腦子嗡嗡地想着“天啊,神……”的時候,他想的是“天啊,我差點上了神……”

就算是未遂,普天之下也找不出第二個膽子這麽肥的了。

人總是會有這種心理,當一個犯慫的人,看到其他人比自己慫得還要厲害時,會從中獲得一種詭異的勇氣,仿佛自己突然間牛逼了不少。這種來源缺德的勇氣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還是很有用處的,比如,能讓人迅速地淡定下來。

奧斯維德在看了一衆人的反應後,就處在這種淡定中。

他甚至破罐子破摔地想到:反正該幹的不該幹的都幹了,就算是光明神又能怎麽樣呢?都沖着神發了兩回情了,難不成還要跑去挽回一下說自己是禮貌性發情,就當一切沒發生過,不要放在心上?

皇帝在心裏暗自“嗤”了一聲:做夢!

有些人之所以強硬堅韌,不是因為他真的強到沒有任何事會對他産生威脅,畢竟就連神都不會放話這麽說,而是因為他越挫越勇。不在沉默中狗帶,就在沉默中變态,英俊的皇帝陛下顯然屬于後者。他感覺自己的身心都在這種跳樓般的心理刺激裏得到了升華,抗打擊力更上一層樓。

他在心裏暗自想着:光明神就光明神吧,橫豎都是死,既然都已經這樣了,那麽,再得寸進尺一點也無所謂了。

于是頂着一張天生冷漠臉的天狼瞟了凱文一眼,又頗為糟心地扭過頭去,然而爪子卻大爺似的動了兩下,站得離凱文近了許多,雪白的皮毛幾乎蹭到了凱文的腰。

凱文抱着辛妮亞,瞥了他一眼,哼了一聲:“膽子又長回來了?”

奧斯維德默然裝聾,對這混賬東西的嘲諷恍若未聞。

衆人惶恐而茫然地跟着凱文上了鏡島,走了一段路才發現,這鏡島并非遠看上去的那樣。它并不是真的單純由冰雪堆積築造的,事實上,他們透過晶瑩剔透的厚厚冰層,可以看到冰雪深處被凍住的花草樹木,甚至還有展翅的鳥和歪着翅膀正在盤旋的白鷹。

開始的那段路上,隐約可以看到草色還新,樹芽還嫩,漸漸走了一段之後,冰雪覆蓋下的草木也漸漸變得繁榮豐盛起來,有的枝頭還綴着半開的花骨朵兒。

每一處都帶着一種栩栩如生的動感,仿佛冰雪一化,被風吹過的低草就能繼續彎到底,被鳥踩着的樹枝就會輕快地彈跳起來。

這裏的一切,都像是在一瞬間裏被凍住的,然後便成了倒懸在海裏的冰雪标本,靜靜凝固了不知多少年。

“這是季節在變幻?”奧斯維德極為低聲地嘀咕了一句。

因為衆人不敢離神太近,跟凱文他們一直保持着五六米的距離,再加上腳步聲多而淩亂,所以沒什麽人聽到他的話,除了凱文和辛妮亞。

小姑娘突然轉過頭來,眨着黑葡萄似的眼睛盯着天狼看,仿佛在努力思考為什麽這頭猛獸會說話,而且聲音還和她的皇帝舅舅那麽像。

凱文“嗯”了一聲,答道:“原本沒有這些冰雪,斐撒最初創造的鏡島從入口到出口剛好是一年四季,只有出口那一片地方是冰天雪地的冬天。”

“為什麽要創造這麽個島?”奧斯維德疑惑地問道。

“為了淨化和反省。”凱文随口答道,“我記得跟你說過的,神只和人其實并沒有太多不同,同樣會犯一些錯誤。普通人腦子進點水,頂多幹點兒诨事,造成的影響只是一小部分。但是哪個神只如果腦子進了水,那就很麻煩了。所以需要預留一些補救的餘地,這裏是斐撒預留出來的一塊緩沖地帶。”

他解釋得并不很具體,奧斯維德在心裏琢磨了一番,感覺聽起來像個獨立于世界之外的垃圾場。

但是接着,他又聽見凱文補充道:“打個比方,我創造了一個你,但是一個手抖把豬腦子裝進你的頭蓋骨裏了,又一個手抖給你安了八條腿六只眼睛,你說把你放出去是不是要完?所以要把你拎到這裏來修補修補。當然,神只犯的所謂錯誤可不是給人多長幾條腿少個腦子這種,比這要嚴重得多。”

奧斯維德:“……”就算是打比方,這混賬也肯定帶着故意拐彎擠兌人的成分。

總之,狗嘴裏吐不出象牙,凱文……哦不,光明神殿下的嘴裏吐不出好話。

“既然是這樣,為什麽我們會被帶來這裏?”奧斯維德有點弄不明白所謂的後神是怎麽想的了,為什麽要窩在這麽一個獨立于世界之外的緩沖地帶裏?

曾經看《後神書》之類的卷本時,他對後神的印象一直都只有一個:溫吞含蓄。

但是現在他可不會繼續這麽認為了,一個溫吞含蓄的神只,是不可能幹出這種大規模蠱惑人心,讓凡人來朝拜自己的事的。況且如果他沒記錯的話,之前凱文和後神的對話中提到,後神處心積慮步步為營地傻了一百多位神只,才創造了所謂一枝獨秀的後神時代。

能幹出這種事情的神,會選擇默默放手,讓這個世界從後神時代過渡到人的時代,而自己卻窩縮在這種地方,安安靜靜地呆上千百年?

做夢呢吧!反正他不信。

除非……是身不由己。

凱文和奧斯維德的目光對上,清晰地看出了皇帝目光中透露的想法。他挑了挑眉,手指壓着嘴唇,沖皇帝陛下輕聲“噓——”了一下。

奧斯維德從他的動作和神情,能看出自己應該猜對了方向,并且凱文對此也并非一無所知,甚至看起來知道得還相當清楚,只是暫時沒有要說出來的打算,大概是為了防止打草驚蛇,或者純粹吊着後神的胃口。

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在這個鏡島之上,他們的一舉一動和每一次交流,都很有可能被後神看得一清二楚。

然而此時的皇帝心思卻有那麽一兩秒的飄散,他盯着凱文被手指輕壓的嘴唇,淡薄的血色和白皙的手指相襯,顏色對比就變得格外明晰。

有那麽一瞬間,他甚至想再嘗嘗它的味道。

“……”凱文挑着的眉毛瞬間松了下來,看向他的目光裏滿是麻木和糟心:“我看我真的有必要把你腦子挖出來看看是不是放錯了。”

奧斯維德不要臉地呼嚕了一聲,若無其事地挪開目光,垂着眼皮繼續朝前走。

他腳下站着的地方也是厚厚的冰層,同樣隐約可以看到深處蜿蜒的小路輪廓,和兩邊茂盛的高草。

嗯?這是什麽?奧斯維德突然略微蹙了蹙眉,低下頭,鼻尖貼着冰層邊走邊看了一會兒,終于看清了高草中若隐若現的蒼綠色物體。

蛇?他想想又搖了搖頭:不對,是藤蔓。

因為他隐約看到上面綴着的零星幾朵花。不過很快,這些花莖就藏到了植被深處,看不到後續的走勢了。

“朝旁邊讓開點。”凱文的聲音陡然響起,只不過不是對着他一個人說的,而是對着身後的那一大群人說的。

奧斯維德發現他們面前已經無路可以走了,被一座巨大的冰山封了個死,冰山又高又滑,無處落腳更無法攀爬,除了原路返回,看不到別的辦法。話音剛落,人群剛散開的那一剎那,凱文擡了擡下巴,整座冰山便倏然炸開,在巨大的聲響中碎成齑粉。

衆人被凍得頓時一個激靈。

在漫天散開的白色冰霧中,一個冰雪鑄就的旋梯便出現在了面前,旋梯的下方是一片看起來像神廟一樣的巨柱門廳。

衆人跟在凱文身後陸陸續續順着樓梯走下去,遠遠便看到一個瘦高的人影安安靜靜地站在那裏,背對着他們,望着其中一根巨柱,不知在看什麽。

那人發色漆黑,也不知任其長了多少年,蜿蜿蜒蜒地鋪散在地上,看起來莫名有種渺遠感,仿佛跟這漫天的冰雪融為了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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