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唇槍舌劍
在網上找視頻這種事,張良真是手到擒來,坐到唐骥家書房裏,噼哩啪啦按了一通鍵盤就找到了目标,不過他看了沒幾分鐘就愣了,手指頭幾乎要戳到屏幕裏去:“哥,這個,就這個人——這個人就是那個男的日本專家,沒錯,雖然換了衣服,但肯定就是他!”
能做黑客的人,當然不會是傻子,張良只愣了幾秒鐘就反應了過來,聲音微微有些發抖:“哥,他們跑城中村幹什麽去了?天然氣爆炸跟他們有關系?他們到底是幹什麽的?醫生——為什麽到那種地方去?”
顧頤看着他,知道他其實心裏已經明白所謂的“日本專家”根本就是個騙局了,但卻還抱着最後一絲希望不肯放手,因為如果一放手,就意味着他的母親完全沒有了希望。
“哥——”張良帶了點哭腔,“有人已經被治好了啊?那,那藥總是真的吧?”
唐骥在旁邊嘆了口氣:“藥是真的,但那東西就像毒品,一旦停用,人反而會衰竭——已經有人因此死亡了,那個病人,我們已經派人去看他,正在等消息。”
“停用了就衰竭?”張良目光閃動,“那要是一直用呢?”
顧頤搖搖頭,把手壓在他肩膀上:“他們不會一直給你提供藥物,只不過是找人來試藥罷了,一旦試藥結束,他們就會停止供藥了。而且這種藥是違禁的,國家不會允許生産。另外,沒人知道一直吃下去會是什麽樣子,可能會有別的變異,甚至有可能會變成類似吸血鬼的生物也說不定……”
張良一臉茫然地坐着,喃喃地說:“那,那我媽就沒救了?”
顧頤握着他單薄的肩膀,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張良愣愣坐了一會兒,忽然扯住他的衣服:“哥,真能變成吸血鬼嗎?吸血鬼每天要喝多少血?”
顧頤臉色一變:“你想什麽呢!以為變成吸血鬼是什麽好玩的事嗎?”
張良被他突然拔高的聲音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脖子:“我——我就是想……”
“你想什麽!”顧頤臉色難得地嚴肅,“我告訴你,別胡思亂想!吸血鬼是什麽你知道嗎?不要以為那就是個飲食習慣不同尋常的人。我告訴你,那不是!一旦成為吸血鬼,你就再也不是人類了!不僅僅是怕陽光,也不僅僅是要吸血,那是——”
顧頤突兀地停住了,嘴唇緊緊抿着,拉出刀鋒般的線條。張良從來沒有看見過他有這種表情,被他的目光看得又縮了縮,肩膀上傳來一陣疼痛,仿佛被鐵鉗夾住一般,他也不敢動:“哥——”
顧頤微微垂了一下眼睫,掩住了冰冷的目光,松開了手:“別想傻事。伯母現在還沒來得及用那種藥是幸運。你根本不知道變成吸血鬼意味着什麽——再說,用了這種藥也未必就能成功變成吸血鬼,有可能只會變異成吸血的怪物,連神智都沒有,那時候怎麽辦?”
張良被他吓得連傷心都忘記了,縮着脖子小心翼翼地點了點頭:“我,我知道了……”
顧頤輕輕在他肩膀上拍了拍:“你也不要太着急,伯母還沒有到那種程度,也許還會有轉機。但是現在,我們得先把那幫瘋子抓住。否則,不知道他們還會造出什麽樣的怪物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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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骥一直在旁邊聽着他說話,這時候才說:“我讓吳鵬把之前那個漁家樂的監控視頻拿過來了,小張你也看一看。”
顧頤轉身走出了書房,站在客廳裏發怔。
今天沒下雨,雖然天空還是灰色的,但有些地方雲層裂開,露出明亮的光線,讓被連日陰雨浸得要發黴的心情都輕松了起來。
顧頤望着窗外。他是很喜歡這種天氣的,梅雨季裏難得的陽光,照在身上會讓人覺得整個人都輕飄飄的,有一種會被曬成蓬松雲朵的感覺。然而現在,他的意識似乎分成了兩半,一半充滿了喜悅,簡直想走出門外去迎接陽光;另一半卻從血脈裏泛起厭惡和畏懼,讓他只能站在客廳的角落裏,甚至不敢向前邁出一步,站到能被陽光照耀到的地方去。
一時失神,顧頤甚至沒聽到門響,直到有人已經走到身後,伸手暧昧地來摟他的腰才猛然驚醒,一個滑步錯了開去。
戴維的手落了空,很是可惜地啧了一聲,嘿嘿一笑:“想什麽呢?這麽出神。”
“戴維先生不是應該在展覽會上嗎?”席勒帶着人去展覽會場看了一下,蘭西不愧是血族雷達,竟然找到了那天弗林設下幻術結界的地方。雖然結界早已經撤除,但總還有殘餘的力量,就像曾經建過墳墓的地方,即使把墳墓拆除也會留下陰氣一樣。只不過這些殘餘的痕跡,一般獵魔人根本感應不到罷了。
戴維聳了聳肩:“找到一些痕跡又能怎麽樣?那已經是好幾天之前的事了,就算能分析出來有幾個血族曾經在那裏停留過,又有什麽用?”
“這些話,戴維先生跟席勒先生說了嗎?”
戴維噎了一下,随即嗤笑了一聲:“你不用拿席勒來壓我。他是總工會的名譽顧問不錯,但還管不到荊棘枭家的事。”
顧頤報以嗤笑:“我以為戴維先生是跟着總工會的支援小組過來的,而不是被荊棘枭家族派來的。”
這下戴維沒得說了。但他只沉默了幾秒鐘,就把這個話題完全抛開了:“總之如果發現了異種,看我的就是。現在既然沒有戰鬥,我還不如回來陪你呢,對不對?”
顧頤跟他隔着一張茶幾而立,淡淡地說:“如果都像戴維先生這樣,大家就該坐在屋子裏等異種送上門才對。”
戴維有點惱羞成怒了:“異種基本都是晚上活動,白天能找到什麽?”
顧頤針鋒相對:“我以為總工會這次來,主要是解決秘密研究所的問題,他們總不是都只會晚上活動吧?或者戴維先生是打算白天休息夜間工作?那魔都的夜生活倒是挺豐富的,适合戴維先生。”
戴維兩道眉毛直豎了起來,盯了顧頤一會兒,忽然笑了一聲:“很好,你确實勾起我的興趣了。我最喜歡像你這樣的野馬,馴服的過程越困難,騎起來才越有成就感。”
“這種臺詞現在已經不流行了,戴維先生。”顧頤連眼皮都不擡一下,“陳詞濫調,毫無新意。”
“經典的總是流行的。”戴維饒有興味地看着顧頤,“你不會真跟我那位堂弟混到一起去了吧?哈,這可真有意思,他難道真的準備彎了嗎?”他上上下下打量顧頤:“也是,跟安迪比起來,你的确有一種——東方的神秘和典雅,有一種禁欲的美,原來他喜歡的就是這種性冷淡的類型啊。”
顧頤終于擡了擡眼皮:“抱歉,我并不知道那位安迪是誰,當然也就無從與他比較了。”
“安迪是我那位堂弟的朋友,用你們中國的語言來說叫做——啊,青梅竹馬。”
“青梅竹馬是指男女孩子之間的友誼,我想你用錯詞了。”
“那就竹馬竹馬好了。”戴維不在意地把手一揮,“總之他們是一起長大的,安迪狂熱地愛着我那位堂弟,但是很可惜啊,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哎我真的很喜歡中國文化,有些詞彙真是太美麗太形象了。”
顧頤哂然一笑:“如果你真的喜愛中國文化,就該知道我們從來不會這樣無禮和輕佻。”
“這是熱情。”戴維哈哈笑起來,“你要是見過安迪怎麽追求唐骥的——這名字念起來真是別扭——就知道你們中國人什麽都好,就是太古板了。嘿,唐骥的技術怎麽樣?他能滿足你嗎?”
顧頤額角上有青筋一迸:“我聽說你們的文化注重個人隐私,原來是我搞錯了嗎?”
“我只是關心你而已。”戴維的目光暧昧地在顧頤脖頸和耳根處掃來掃去,看起來恨不得把他的襯衣領子扒開鑽進去瞧瞧,“我看唐骥可不怎麽熱情啊……”
“是啊,他很忙,實在沒有那麽多熱情留給我了。”顧頤諷刺地說,“說起來,戴維先生家裏應該有古堡吧?”
“古堡?”戴維有點跟不上他跳躍的思維,“有。怎麽,你對古堡感興趣嗎?那我可以邀請你去做客——”
“不。”顧頤打斷他的話,“我只是想證實一下我的猜測。果然,如果不是在古堡長大的,哪來像古堡牆磚那麽厚的臉皮呢?”
戴維臉皮就算真的有古堡城牆那麽厚,被顧頤左一句右一句地諷刺,自尊心也有些挂不住了:“你最好跟我說話客氣一點。老實告訴你,你們亞洲工會內部很可能有間諜,跟異種或者那個見鬼的研究所勾結在一起,否則你們的行動為什麽總是失敗,好幾次都被異種在眼前逃走了?總工會派我們過來,就是為了這個!我看,你就很有嫌疑!”
“喲,堂兄這是軟的不行就要來硬的了嗎?”唐骥從書房裏出來,不緊不慢地接話,“這可就很沒意思了。沒聽過中國的一句古話嗎?強扭的瓜不甜。”
戴維雙手抱胸,恨不得用下巴來看唐骥:“別在我面前擺什麽架子了。你真以為給你荊棘枭這個姓氏,你就能跟我平起平坐了嗎?別做夢了,外支就是外支,身上永遠不會有荊棘枭真正的血脈。”
唐骥嘿地笑了一聲,一手搭到顧頤肩上,懶洋洋地說:“我又不是血族,講什麽血脈呢?再說了,我姓唐。”
戴維盯着他那條手臂:“怎麽,你還真的轉了性了?要是安迪知道,你說他會怎麽樣?說起來這次他就很想跟我一起來,早知道我應該答應他的。不過也沒關系,你将來總要帶着他回美國的吧?到時候安迪也就能看見了。”
提起安迪,唐骥的身體就有點僵硬,有些生硬地轉開話題:“你為什麽沒跟席勒先生一起過來?”
戴維翻了個白眼:“我為什麽要一起過來?”
唐骥嗤笑一聲:“別以為我不知道,本來席勒先生中意的根本不是你,是約翰。但是家族裏不想讓約翰出來,所以才把你派過來充數,你是匆匆忙忙上路的,所以才沒跟席勒先生一起,對吧?”
“胡說八道!”戴維的臉頓時脹得通紅,連中文都不說了,“約翰算什麽!告訴你,我是自己要過來的,就是為了來看看你究竟在亞洲都幹了些什麽!”
“哦?”唐骥明擺着一臉不相信的表情,“那就算是吧。”
“什麽就算是!”戴維暴跳如雷,原先那些高高在上的優越感都不知扔到哪裏去了,簡直像是一點就着的炮仗,啪啪啪地就要炸起來,“你被擠到這個地方來,有什麽資格來評價我?”
唐骥仍舊搭着顧頤的肩,對着他快要扭曲的臉看了幾秒鐘,忽然一笑:“你說得對。”說完一摟顧頤,“走,我有話跟你說。”
戴維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那些火氣全憋在肚子裏,簡直要把他撐成個氣球,馬上就要炸開。然而唐骥已經跟顧頤勾肩搭背地進了卧室,他這火氣無處發洩,一拳砸在旁邊的桌子上,喀啦一聲,實木桌子被他砸出了一條長長的裂縫。
“火氣不小。”唐骥在關上卧室門的時候往後看了一眼,聳聳肩,“一提到約翰,就好像戳了他的G點一樣。”
顧頤沒接他這句話:“你問他這個是為什麽?難道懷疑他是抓走詹森的人?”
“就知道你能猜到。”唐骥嘿嘿一笑,“你知道他用的是什麽武器?”
“是弓箭嗎?”顧頤眉毛微微一擡。
“對。”唐骥摸了摸下巴,“而且他還跟席勒先生分開行動……不過現在基本可以确定,應該不是他。”
“因為他承認了是自己要過來的?”
“不。”唐骥笑了,“他是死鴨子嘴硬。這證明他就是被人臨時派過來的,所以如果他一到這裏就捉到了詹森,絕對會馬上拿出來炫耀。他有能力,但是藏不住什麽秘密。”
“狗肚子盛不了三兩香油。”顧頤淡淡地說,“但是這樣問題就來了,有人改變了席勒先生的名單,卻把他派過來,究竟是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