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池念舉着手機，像舉着個燙手的山芋，接還是不接？這可真是個問題。
她摁滅了音量，側頭偷偷看了時深一眼，時深認真盯着前方路面，似乎并沒有注意到她。
郊區人少，還沒進入村子裏，路邊幾乎是沒有路燈的，現在四周漆黑一片，而且路況也不好，時深似乎一點都不敢分神。
但池念知道，他遠沒有看起來那麽淡然。
前面是個拐角，終于有了盞路燈，時深将車開到路燈下，突然停了下來。
“怎麽了？”
時深看她一眼，目光有些難懂，沉吟了片刻，又溫和地笑了，“我想下去抽煙。”
池念揚起了眉，“你抽煙的麽？”
“嗯，”時深應了一聲，已經開門下了車，“一會兒就回來，別怕。”
時深下了車，關上車門，獨自走遠了。
池念獨自坐在車裏，看着漆黑的小路上，唯有她頭頂上亮着的一盞路燈，整個世界靜得有些可怕。
狹小的汽車內，手機嗡嗡的震動聲格外突兀，池念回過神，接通了電話。
那頭是蘇言歡快的聲音——
“念念，你在哪兒啊？怎麽沒信號？”
池念舉着手機，聽着耳邊歡快的聲音，目光卻不由盯着站在黑暗中的那道模糊身影。
大概怕夜裏把池念一人留在郊區路上不安全，所以時深并沒有走得很遠，只是去了前面不遠處，孤零零站在地壟邊，面對着蒼茫黝黑的原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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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并沒有火紅的星光亮起，更不可能看見什麽淡淡煙霧，他根本沒有抽煙。
“念念？”
那頭蘇言喊了好幾聲，池念才回過神，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盯着發出熒光的操作臺發呆。
“我聽着呢。”
“你心情不好？”
蘇言簡直太了解她了，只聽聲音就能聽出貓膩。
“沒有，”池念努力打起精神來，想讓自己的聲音聽着精神點，但感覺有點無濟于事，幹脆放軟聲音，“蘇言，我想睡覺了。”
已經一點多了，雖然蘇言覺得池念有點不對勁，但也不能打擾她睡覺。
“嗯，那你早點休息。”蘇言說完，還是有些不甘心，補充了一句，“明天早點起，我去看你。”
池念：這可是個大問題了，兩點睡，我該幾點起，才能在蘇言趕到公寓時提前從郊區趕回去呢？真是想想就刺激呢！
“可是我想睡懶覺。”池念繼續軟軟道。
蘇言低低笑了，“好吧，那我中午過去？”
“嗯，最好帶着午飯上來。”
蘇言笑出了聲，“嗯，帶你最喜歡吃的那家小籠包。”
“哥哥，那可是在東城，你住西城，我住北邊，你是要跑整個S市？”
“你叫我什麽？再叫一次，大聲點。”
蘇言聲音裏的笑意都已經抑制不住了，被池念那麽軟糯糯地叫哥哥，感覺心髒似乎瞬間就要化了。
池念也忍不住跟着笑，心情也好了一點，男人總是如此的狗，都有些奇奇怪怪的嗜好。
池念想了想，沖着手機，又喊了一聲：“蘇言哥哥，我想睡了。”
蘇言：……有點頂不住了。
“嗯，晚安。”
蘇言這次挂電話挂得十分果斷，前所未有。畢竟男人心動了就會有些異常反應，他需要自力更生解決一發。
挂斷了電話，池念把手機摁黑，扔在了儲物盒上。她并沒有去叫時深，而是自己往後窩進椅背裏，坐在黑暗裏，靜靜看着遠處的那道人影。
她突然想起了趙剛的那些話，又記起下午遇上的那個女人。她閉着眼，想象着時深的模樣，雲淡風氣，溫潤如玉，應該是出身極好才能培養出這種淡然優雅的氣質，可是趙剛的話又是怎麽回事？那個女人的又是怎麽回事？
時深太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緒了，所有喜怒哀樂都藏在了淡然優雅之下。
池念正獨自想着，那邊的時深突然側過頭來。因為他站在黑暗中，池念看不清他的神情，甚至分辨不出是側臉還是正臉，她只看見黑暗中的人影動了動，似乎扭頭看過來了。
車裏亮着頂燈，時深站在暗處，看過去，可以清清楚楚看見池念的一舉一動，甚至一個表情。
剛扭過頭的那一瞬間，看見她的神情似乎有些難過，完全不像她平時活潑開朗的樣子，但只片刻，那種難過的表情就消失不見了。
時深見她似乎打完電話了，這才慢慢往回走。
池念窩在椅子裏，看着黑暗中的人影一點點走過來，從黑暗到光明，從一個模糊的輪廓變成真真實實的存在。他走到車前，路燈柔柔打下來，池念隔着擋風玻璃，似乎都能看見他被燈光照得暖融融的細細絨毛了。
時深走過來，察覺池念在看他，他腳步頓了一下，人停在車頭前，披着一身暖黃的光，隔着玻璃，沖她笑了起來。
池念看着他，微愣了片刻，也跟着笑了。
時教授這時可真好看，穿着大衣站在燈光下，暖得要化了她的心。
對于接電話的事，他們兩人都很有默契，誰也沒提，一路無言地回了四合院。
因為是除夕也，四合院裏的燈光都亮着，燈火通明。
春晚剛結束，趙剛一家都還在守年，熟悉的《難忘今宵》響徹整個小院子。趙剛父母一個勁催趙剛和何曉慧去睡覺，老兩口主動請纓，要擔下守年的重任。
趙剛哥嫂自然不同意，最後這個重任就落在了趙剛哥嫂的身上。
這一家人，都在為趙剛着想。
池念和時深圍觀着別人的幸福和溫暖，心裏各有所思。
等安排好守年的事，趙剛哥嫂留在大廳裏，兩口子閑聊，其他人則各自回屋。
對老一輩子人來說，還留着很多守舊的習慣，大年三十這天，所有燈都要亮一整晚，池念和時深住的這個偏房也不例外。
池念和時深大年三十來別人家，原本就失禮，現在更不會提什麽異議，按照趙家的規矩，将燈亮着。
屋裏現在只剩下兩人，偏房不是很大，一張大火炕，占了一大半，兩人只能入鄉随俗，盤腿坐在火炕上。
“時教授，我一點也不困。”
一張火炕，被中間的一張矮桌分成了兩半，池念占據了一半，她懶懶一側身，趴在矮桌上，擡頭巴巴看着床那邊的時深。
這時如果換孟先生來，估計二話不說，拿領帶把池念綁起來，讓她乖乖睡覺，說不定順便還要打她屁股一巴掌。
但時教授太過溫柔，溫柔到讓人覺得有些無欲無求了。
他溫和地笑了笑，“那我陪你聊天？想聊什麽？”
想聊聊你的家庭。
這句話差點就要脫口而出，但池念最終忍住了，畢竟打聽別人的家事太過不禮貌。
她想了想，趴在桌上的腦袋歪向一邊，勾着唇笑了，“那就聊聊你喜歡什麽樣的姑娘？”
時深低下頭，輕笑了一聲，然後才側頭看她，“我們也可以聊聊你喜歡什麽樣的男人。”
池念愣了愣，時教授真的有點腹黑。
“好看的，我都喜歡。”池念笑嘻嘻敷衍了一句。
“嗯。”時深應了一聲，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池念被他看得有些發毛，覺得時教授要說什麽驚天動地不得了的話了。
誰知他只是看了片刻，說道：“好看的，我也喜歡。”
池念：時教授，你這樣是要注孤生的。
不過一切也在意料之中，畢竟時教授的分數連五十都沒到，別說動心反撩了，就連記憶深刻成就都還沒達到。
池念覺得自己真是太難了，遇上這麽一個溫和優雅卻無情無欲的，這可怎麽辦？估計099真的要被拖回系統中心回爐重造了。
池念認真想了想，從她認識時教授到現在，好像除了那個女人以外，完全沒有任何人能激起時深一點情緒，他時刻都是優雅溫和的，像是設定好了程序的機器人。
那個女人，估計就是時深的突破口。
“對了，時教授，”池念心裏想了很多，但人還像鹹魚似地懶懶趴在桌上，“剛子說讓我多照顧你。”
她說着話，沖時深暧昧地眨眨眼。
時深跟着笑，然後溫柔地低下頭，“那你安慰我一下吧。”
池念愣了愣，才反應過來，笑着爬了起來，伸手在揉了揉他的頭發。
“時教授，你真好。”
※
池念已經确定了，時深的突破口是那個四十左右的女人，所以想要找個機會去接近她。
但她完全不知道那個女人是誰，只能想辦法套時深的話。
不過昨晚兩人都沒怎麽睡，時深還要開車回市區，所以池念也不提那件事了，免得讓他分心，等休息好了，再找機會慢慢打聽。
因為蘇言說了中午要來，池念怕他跟時深撞上，所以回公寓後，就跟時深道別，讓他好好補個覺。
池念早累得不行了，回了屋後，衣服一換，就準備往床上躺。可她剛躺下，門鈴就響了起來。
池念有些暴躁地爬了起來，這個蘇言真的欠收拾，不是說好了中午嗎？這才九點多！
池念帶着一股火去開門，剛走到玄關，目光掃過了牆上的電子屏，腳步不由地頓住了。
電子屏裏的人并不是蘇言，而是一個她正想找的人——那位四十左右的女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