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沈嘉年回來的時候,手上除了拎了一個打包盒,還有一捧花。白色的滿天星,小小的一捧,似掙脫了黑幕灑下的點點星光。

她躺在床上正百無聊賴,看見花眼睛一亮,掙紮着坐起來,沈嘉年放下花和打包盒眼疾手快的抽出枕頭塞在她的身後。

“哪來的花?”顧亦問他。

“醫院對面有家花店,喜不喜歡?”

顧亦點頭,“喜歡。”

沒有女孩子不喜歡花,雖然此時此地是在醫院,她仍然不掩歡喜,接過他遞過來的花束,興致勃勃的看着。

仔細想來,這好像是她第一次正式收到除去親人意外的男人送她花。高中畢業的時候華淨言送她一束馬蹄蓮,祝她高中結束,以一種全新的姿态迎接人生的新階段。

病房的床頭櫃上,有幹淨的玻璃瓶子,沈嘉年出去洗幹淨,灌了幹淨的水,把那束花朵放進去。

顧亦看着透明的玻璃瓶子和白色的星朵,眼睛都移不開了。

她看的認真歡喜,沈嘉年卻忙着把打包盒打開,裏面是兩份清粥,鮮豔欲滴的涼拌小菜,白白胖胖的小籠包和小花卷,另外還有一小份醬牛肉。

賣相着實好,顧亦餓了一天,原本嘴巴裏沒有什麽味道,但也被這賣相吸引,忍不住砸吧砸吧嘴巴。唔,好像流口水了。

沈嘉年把她垂涎三尺的模樣看盡眼底,唇角緩緩地勾起一個清淺的弧度。還不錯,想吃東西看來身體恢複的不錯。

他拿了濕巾讓顧亦擦手,然後又把一次性的勺子拿出來放進粥裏,又拆開了筷子,遞到顧亦手裏,示意她,“吃吧。”

顧亦接過筷子,“謝謝。”

吃過晚飯,沈嘉年把吃剩的東西收了,顧亦吃飽了,盤腿坐在床上,有些無聊。

外面已經黑了,窗外的路燈柔和的燈光透過窗戶看的清楚,她托着腮,懶散的坐着。

沈嘉年進來,抽了一張紙巾擦手,“怎麽,無聊?”

顧亦實在不想點頭,但作為一個因為發燒而住院的僞病號,她實在不能違背良心說自己一點都不無聊,“有點。”

“唔,那就看會電影吧。”他打開扔在對面床上的公文包,從裏面掏出銀白色筆記本,打開,放到顧亦面前的小桌子上。

“電影在F盤,沒幾部,你随便看。我有些文件要看。”

“嗯嗯。”顧亦應着,點開F盤,裏面存的全是一些歐美大片,顧亦浏覽了一遍,卻是沒有幾部,她随手打開《碟中諜》,戴上耳機,專心致志的看起來。

《碟中諜》第一部,有些年頭了,但并不影響她看影片的心情。除卻劇情不說,阿湯哥帥的要死,光顏值一向就完全夠了。

良久,當熟悉的黑幕以及cast出現的時候,她忍不住伸直了腰背,做了一個大大的懶腰。

視線就這麽停留在了與她只有一床之隔的沈嘉年身上。

屋裏的溫度正好,他屈起一條腿坐在床沿,白色的襯衣勾勒出勻稱的線條,袖子挽了幾道,停留在手肘處,露出微白的肌膚,在燈光下,可以看得見青色的血管。

他低着頭,額前的頭發柔軟細膩,遮住了他大半個額頭。精致的側臉,輪廓猶如雕琢,每一分每一寸,都恰到好處。低垂的眼睫,睫毛細密纖長,顧亦有些嫉妒,他的睫毛好長,比她的還要長。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了不合心意的地方,他的唇微泯,唇角有一抹小小的弧度。

燈下觀美人,美人如斯。

看的久了,電影戛然而止,耳機裏變成一片寂靜,顧亦才猛然回過神來。然後,忍不住扶額暗嘆一聲:顧亦,你真是越來越沒出息了,看個人都能看的走神!矜持,矜持,你知不知道?

戴耳機久了,她耳朵有點痛,她摘下耳機,看了下右下角的小角落,時間已經是晚上九點半了。

然後,她終于後知後覺的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沈嘉年在這裏,他要睡在哪裏?

之前,她不是沒有苦口婆心的勸過她,畢竟,他這樣的陪床,讓她覺得頗有壓力。首先,兩個人并沒有熟悉到可以陪床的地步,其次,就算可以陪床,她不過是發燒,不是下不了床,所以她不需要他一直陪在她身邊。

但卻被他拒絕了,正如他所說,既然都來了申城,就沒有把她一個人放在這裏情況。

她沒辦法,只能由着他來。

但,怎麽睡?顧亦現在有點蒙,看了看不大的病房,有點不可置信,就在這裏睡?

她兀自出神,不防沈嘉年已經把最後一份文件看完,看着她,“在想什麽?”

她冷不防被這麽一問,順口就說了出去,“在想睡覺。”

說完了,又覺得這話頗有各種意味。還沒來得及改口,果然看見他挑了挑眉,黑沉沉的眼睛中閃過一絲意味,“你想怎麽睡?”

若不是還支着桌子,桌子上還有電腦,顧亦就要鑽進被子裏了,她漲紅了一張臉,“不是,不是,我是問你怎麽睡?”

臉紅了,氣色倒是好了不少,不再是之前蒼白透明不健康的模樣,沈嘉年心底想。低頭看了看左手腕上的手表,“自然是在這裏睡。”

雖然之前一直在給自己做心理建設,但收到肯定的答案顧亦還是忍不住嗆了一口,不大不小的咳嗽起來。

沈嘉年也不說話,只是抱臂看着她咳嗽,頗有什麽時候等你咳完什麽時候我們再談的節奏。

好容易咳完了,顧亦看着他:“要不,你去酒店睡吧。”

他不說話,只是看着她,燈光下氤氲的五官有點遠,又有些近。顧亦在他淡然的目光下,硬着頭皮繼續說道:“醫院的床這麽小,你睡着也不舒服,去酒店睡會舒服一些,也能好好休息一下。”

她沒有注意,在說出好好休息一下的時候,她那幾不可查溫柔和憐惜。

他的臉色并不好,雖然從一開始,他就沒有說過一個累字,但她看的清楚,他眉眼處的風塵仆仆和疲憊十分分明,刺得她心底莫名的不舒服,只想,讓他好好休息一下。

沈嘉年站起來,長身玉立,在她眼前投下一片陰影,“沒關系,我在這裏陪你。”

顧亦盯着他看了好久,以她從來都沒有的專注認真的看他,将他每一分每一毫都不敢錯過的看了又看,他柔軟的黑發,秀致的眉毛,黑沉沉的眼睛,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嘴唇。

他眉峰間有隐隐的疲憊,神色卻是淡然安靜,可是,顧亦就這麽直勾勾的感受到了他的堅持。她恍然覺得,心底有一處柔軟的地方,有什麽,悄然綻放。

“那你睡得不舒服不要怪我。”

她含含糊糊的說,聲音落在沈嘉年的耳中,他清淺的笑,“不怪你。”

沈嘉年的秘書是在十分鐘之後出現在病房的。二十七八歲的模樣,五官清秀,戴着一副金絲邊框眼鏡,遞給了沈嘉年一個袋子,順便,帶走了他之前看的公文。

秘書來得快,去的也快。

沈嘉年從袋子裏拿出一套尚未開封的洗漱用具遞給顧亦,“你去洗漱。”

顧亦住的病房不是VIP,自然沒有洗漱間。但走廊盡頭有公開的洗漱間,涼水熱水都有,顧亦點頭,“好。”

等她回來的時候,驚訝的發現沈嘉年已經趁她不在的時間裏換了一身衣服。

寬松的深色運動裝,多了幾分慵懶和舒适。比之穿着西裝的深沉內斂的他,這身衣服更顯得年輕活力,而且更讓人接近。

不知怎麽的,顧亦臉一熱。她趕緊低頭,裝作忙碌的樣子翻騰着找爽膚水。

和一個男人同處一室是什麽感覺?

以前,顧亦不知道,但現在,她躲在被窩裏,被子一直拉到嘴巴,只露出鼻子和眼睛。有燈光從窗外微微的照進來,屋子裏有些隐約的光亮。安靜,太安靜,安靜到,偌大的病房裏,只能聽到她咚咚作響的心髒跳動,像是有一個小人,在她的心髒處,拿着一柄大大的錘子,一下一下錘着她的心髒。

還有,還有隔着短短的距離,沈嘉年舒緩的呼吸聲。

這種感覺,她無法形容。但卻清晰的感受到,她從腳底升起的窘迫和羞澀,一點點,像藤蔓一樣,密密的纏繞着她,讓她束了手腳,緩了呼吸,滞了動作,只能僵硬的躺在被子裏,任由溫度一度度的攀升,空氣一點點的粘稠。

就在她快被這種無息的安靜快要逼瘋的時候,身側的人翻了個身,淡淡的聲音在空蕩的病房裏回蕩,“顧亦?”

“嗯?”好像魔咒被打破,顧亦悄悄的呼了一口氣,動了動幾乎已經僵硬的手指。

“睡不着?”

“嗯?”

“那我們聊聊天,好不好?”他的聲音中帶着點點的誘哄。

顧亦有點猶豫,“你不困嗎?”

“不困。”

“那···好吧。”可是聊些什麽好呢?她有些糾結。悄悄地轉頭,朦胧的黑暗中,正對上他明亮的眼睛,正側頭看向她這個方向。

她一抖,猛地轉回頭來。動作太大了,扭到頭了,她痛的龇牙咧嘴,呼吸也不禁重了起來。

“怎麽了?”他問。

“沒什麽沒什麽。”她慌忙的解釋,這一痛,卻福至心靈的想起之前景行和她提過的一件事,“你以前當過兵?”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