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楊繡槐三步并做兩步跑到蘇崇文和葉桂枝買的那處院子裏,一進門就看到正早屋檐下忙活的葉桂枝,以及正坐在簍子裏擡眼望青天的蘇鯉。

“哎喲,桂枝,你怎麽能把咱家寶丫頭給放在簍子裏?這樣多危險啊!那簍子裏處處都是刺兒,你也不怕把寶丫頭給紮着了!”

葉桂枝被自家婆婆的嗓門吓得哆嗦了一下,回頭一瞅,就見自家婆婆仿佛蹬了風火輪一樣從院外沖了進來,徑直跑到簍子裏,把蘇鯉抱出來,好生一通親香,那親熱黏糊勁兒,看的葉桂枝雞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娘,您說話聲音低點兒……崇文正在給孩子開蒙呢,別打擾了他們。”葉桂枝拿來板凳,端了兩碗糖水出來。

楊繡槐仔仔細細地檢查了那個簍子,發現簍子裏面有一個布兜,布兜外面似乎還墊了棉花,絕對傷不到蘇鯉,這才放了心,開始打量葉桂枝。

天天在一個屋檐下住着時,根本看不到什麽變化,可現在分開數月,楊繡槐一瞅這個老三媳婦,就發現這老三媳婦變了。

人倒是養得白淨了一些,可怎麽看着比在鄉下的時候還要瘦了?眼圈下青黑一片,瞅着就像是沒睡好覺一樣。

“桂枝,你這是咋了?病了?要不要讓崇菊他男人過來給你瞧瞧?”楊繡槐關切地問。

葉桂枝搖頭,有苦說不出。

她這哪是病了啊……分明就是連着好幾宿睡不着覺給熬的!

那個老頭子又雙叒叕出現在她夢中了。

之前教她學鹵肉手藝的時候,她就這樣連着好幾天睡不着,本以為鹵肉手藝學完之後就沒啥事了,哪能想到前些日子那老頭子又出現了!

這次那老頭子教她的手藝是煉膏。

相比起煉膏,鹵肉這種弄好調香包、簡單掌握一些火候就能上手的廚藝實在是太簡單了,煉膏聽着簡單,可針對不同的食材,需要不同的鋪配料,不同的火候,甚至後面還有不同的保存方法,葉桂枝感覺自個兒的腦子都不夠用了。

不過她這腦子總會時不時給她一些驚喜。

她以為自個兒的腦子記不住,但被那老頭子用鍋勺當當當砸幾下,她的腦子貌似就變靈光了,起碼那老頭子教她的東西她都能記住,就是第二天感覺腦殼有點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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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我沒啥事兒,就是最近白天累,晚上有些睡不好。”

葉桂枝說的是客觀事實,但落在楊繡槐耳朵裏,就自然變成了兒子兒媳每天晚上都忙着造人。

楊繡槐想了想,道:“你和崇文都忙着賺錢,孩子顧不上,确實挺累的,需不需要我過來幫襯你幾天?”

葉桂枝眼睛一亮,一疊聲地道:“需要需要需要!”

天天鹵肉從早鹵到晚,連飯都沒時間認真做,要不是每頓飯都有鹵肉撐着,她自個兒都吃不下去。

可鹵肉就算再好吃,那也不能天天吃啊,再好吃的東西吃多了也會覺得膩味。

楊繡槐想讓蘇老頭也跟着住下,但蘇老頭惦記着田地裏的莊稼,也惦記着蘇崇山和蘇崇水兩家養的豬和雞,便回去了。

經過葉桂枝的提點,楊繡槐知道蘇崇文給那些小娃子開蒙的時候不能大聲嚷嚷,整個人都收斂了許多。

葉桂枝每天忙着伺候那些金貴的鹵湯,楊繡槐跟着學了好幾天都沒學明白,她便放棄了,主動攬過了給豬肉切塊過水、給雞蛋蒸煮剝皮的活兒,落在葉桂枝肩上的活兒少了許多,葉桂枝總算有時間煉膏了,不過煉膏手藝實在太繁複,稍微一不留神,就可能出錯,最終的結果便是一整鍋的膏都廢掉。

當然,并不是說煉廢的膏就不能吃了,依舊可以,滋味還不錯,只是沒達到那老頭子在夢中的要求而已。

葉桂枝一時半刻也想不到用這些膏換錢的法子,便隔三差五熬一些膏,留在家裏沖水喝。

那些跟着蘇崇文開蒙的孩子都有了口服,這年頭待人接客的東西除了糖水就是茶水,茶水小孩子喝不慣,糖水倒是挺好喝,可喝久了肯定會膩味,葉桂枝熬的這些山楂膏、梨膏等就派上了用場,輕而易舉地俘獲了這些小娃娃們的心。

日子平淡地過着,一晃就到了秋天。

蘇崇文帶足了銀子出遠門趕考,他擔心葉桂枝一個人在縣城不安全,讓楊繡槐把蘇老頭也強行喊到了縣城來。

另外一邊,仁心堂的葛大夫和葛夫人也給葛天明和蘇崇菊夫妻倆收拾好了行囊,打算讓小夫妻倆乘船走水路去往江南,讓葛天明投奔他娘舅去,跟着南方的大夫好好精進一下看病用藥的手藝,來年也好下場考一個醫官當當。

岳丈和丈母娘都在縣城,葛天明自然是要帶着蘇崇菊來走上幾趟的,這次一走,最快也得年末才能回來,按照葛大夫和葛夫人的說法,其實還想讓小夫妻倆在江南過個年,等考上醫官之後再回來,葛天明倒是沒什麽意見,就是蘇崇菊心裏也有點怯,她從未出過這麽遠的門,哪怕有葛天明陪着,她也有些擔心,想在出門前多回娘家幾趟。

對于蘇崇菊的這些念頭想法,楊繡槐只有一個評價——矯情。

人人都說江南好,現在你蘇崇菊嫁了個殷實的好人家,要去江南享福,你嫁的男人也是奔着更好的前程去的,你還有啥不樂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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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崇菊是五月嫁進的葛家門,如今已經到了七八月交界的點兒,她已經懷上了。

有葛天明這個醫術不差的大夫兼相公跟着,楊繡槐倒是沒什麽不放心的,只是她擔心蘇崇菊基本上沒怎麽同蘇鯉相處過,怕蘇崇菊蹭不到蘇鯉的好運氣,萬一在路上或者是江南出點啥事,到時候再後悔可就晚了。

楊繡槐因為這個事兒琢磨了好一陣子,最後憋出個主意來。

等蘇崇菊和葛天明來的時候,楊繡槐逮着葛天明不在屋的空劈頭蓋臉地把蘇崇菊給訓了一通。

“蘇崇菊,你想想,你侄女自打生出來到現在,你給你侄女買過個啥?你想!你細想!你仔細想!”

蘇崇菊認真琢磨了一會兒,“我給寶丫頭做過一床被子啊……”

楊繡槐險些被這句話給氣得噴出鼻血來,“一床被子你還好意思嘚瑟?你侄女現在都八.九個月了,你就給做了一床被子?同樣是當姑的,你看看你姐崇梅,人家看着天兒熱了,給你侄女添個棉布小衫,看天兒冷了,給你侄女添個夾層小襖,你呢?”

“我姐那麽能賺,同我三哥家就住在一塊兒,想給寶丫頭添東西很正常啊,我又不賺什麽錢,現在花的都是天明賺的,哪能和我姐一樣?”

楊繡槐一把擰住蘇崇菊的胳膊,狠狠擰了一把,訓道:“我看你就是腦子有病!你大嫂二嫂都能想明白的事兒,你怎麽就沒想明白?你大嫂二嫂為什麽撺掇着分家,分家之後日子過成了什麽樣?”

“咱家之前的日子是什麽樣,現在的日子又是什麽樣?你給我好好想想!之前你大嫂二嫂什麽德行,現在是什麽德行?他們倆能想明白的事情,你就想不明白了?”

“要不是寶丫頭出生,你能攤上這麽好的親事?老娘想方設法的幫你,你當自個兒是個聰明人,看別人都是傻子,對吧!行,老娘不攔你,你想怎麽作就怎麽作,我算是看透你們兄妹的德行了,老天爺的巴掌不扇到你們臉上,你們就不知道躲,對吧!”

“當初你大哥二哥鬧着分家的時候,我不攔,看他們挨了老天爺的巴掌後哭着喊着要團結和睦,你一個外嫁女,我更不攔!你的日子能不能過好,出嫁之前我替你操心,出嫁後就和老娘沒啥關系了,愛過成什麽樣就過成什麽樣!”

“扶不上牆的爛泥,老娘替你操心,你當老娘是傻子,就你一個人聰明,是不?殊不知,你才是那個傻透了的傻子!”

楊繡槐好一通無情的喝罵,直接将蘇崇菊給罵的紅了眼眶。

蘇崇菊上一次被罵哭,還是年前,她惦記着見葛天明一面,結果給楊繡槐罵說是不知羞恥,現在又挨了一通罵,蘇崇菊心裏越發委屈了。

“娘,日子是人過出來的,你咋整天神神叨叨的?我要是長得胖些醜些,天明能看得上?運氣再好又能咋樣?我大哥二哥能把日子過好,那是因為他們勤快手藝好,要是沒啥手藝還整天閑在家裏,他們能把日子過好?”

“神神叨叨的這一套,你就別和我在這兒掰扯了,我公婆說的對,如果求神拜佛真有用,那天底下還有病人傷患嗎?人活着,還是得靠自己,整天信命信命,要真是那樣,咱家都是一窩子的倒黴命,那命是随随便便能改的?”

楊繡槐冷笑,“你覺得自個兒長得一枝花一樣,是吧,行,往後甭管遇到啥事兒,你都別回娘家哭。翻臉不認人的白眼狼,你出嫁的時候,你三個哥哥一個姐姐是怎麽幫襯你的?給你壓了十六兩的嫁妝!”

“現在你覺得自個兒男人有本事了,就覺得你三個哥哥一個姐姐連帶着爹娘都是傻子,就你聰明,是不是?”

“你要去江南?你就是要去西天我都不管!”

“愛去哪兒去哪兒,老娘才不替你這外嫁女操閑心。不過蘇崇菊我告訴你,你就算是在外面窮到讨飯吃,也別上娘家的門!給你指了寬敞的大道你不走,非要過那獨木橋,自個兒作死能怪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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