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被排斥,太虛僞
酒吧裏一片死寂,沒有任何人的一點移動,也聽不見任何人的呼吸聲音,只有牆上的挂鐘裏的秒針發出年邁的沉重聲音,“滴、滴、滴、滴”地一步步移動,讓我心裏升起了莫名的恐懼。我一如既往地咽下了緊張的唾液,左胸房裏的心在小心翼翼地顫動。我不知道雷克斯此刻的心跳是怎樣的,我也不知道小七的心跳是怎樣的,只是他們看着我的目光裏似乎只剩下了排斥,那般冷漠、那般厭惡、那般不耐煩,發出“你打擾我們了”的抗議。
心裏是巴不得逃離這片是非之地的。這種被隔離的恐懼不僅僅來自于這兩個人,還有這個空間裏所有的一切,我仿佛聽見了身後吧臺上的酒杯們發出清脆但刺耳的響聲、仿佛聽見了椅子在碰撞地面的響聲、仿佛聽見了電路撕裂的響聲,那個明顯清晰的秒針聲音也似乎在盡一切可能地驅逐我。
原來,當你唯一仰賴着的人也離你遠去的時候,這個世界就不必再壓抑自己的心情,就可以肆無忌憚地将我掃地出門了。
但往往在這樣的絕處,要想生存,就得自衛,即使心裏再怎麽顫抖,也不能就此認輸。
總有那麽一種預感,假如我在這裏敗下陣來,我就會在某一天裏,在這個時空裏、乃至整個宇宙裏消失無蹤。那麽現在,我所能做的,就是我一向最不願意做的,與一切抗衡到底。
我拉下臉來,借着那杯“浴火重生”的酒勁,盡力拉扯出一個甜美但虛假的笑容:“我想你的傷口需要幫手。”
或許是提醒了小七,在這片寂靜被我打破了之後,她馬上小跑起來,在高跟鞋“噠噠”的聲音裏消失在走廊的盡頭。我看了一眼那個遠去的背影,忽地松了一口氣。或許是多了些許聲音,适才的錯覺也已銷聲匿跡,再也沒有什麽杯子、椅子、電路的響聲,剩下的只有那溫和的秒針走動聲。
雷克斯走到了我的面前,那只沾血的手撩動着我的發絲,我警惕地看了一眼他的手,血還在緩緩地滑落,鮮紅的血浸濕了我的發絲,上面還有發着微弱光芒的玻璃碎片,血液的紅早就已經淹沒了它的光彩。雷克斯的黑框眼鏡并沒有架在他的鼻梁上,那雙深邃的眼睛裏只有我那朦朦胧胧的臉,并不清晰。或許是他用自己最內在的眼睛看着每一個人,而我們所有人所看見的都只是他眼睛的表象,所以此時此刻我才會覺得他瞳孔裏的一切都不真切而是模糊吧。
“你到底想怎樣?”是涼涼的語氣,但他嘴唇裏吐出的氣體卻有着溫溫的暖意,那股氣息裏帶着綠茶清香,像是牙膏的味道。
一旦我輕易接下雷克斯的攻擊并反擊,恐怕被整個世界排斥的恐懼又會洶湧而來,我不想讓一切的矛頭都正正對着我,所以我也不會放過任何轉移話題的機會:“你刷牙啦?”
他揚起眉,狠狠抓住了他玩弄着的那一撮發絲,狠狠的扯動感在我的頭皮裏格外強烈,我皺了皺眉頭以示不滿,而他的唇微微蠕動:“如果不是你不知廉恥地強吻我,我也不至于刷二十次牙。”
成功地轉移了話題,我小小輕松了一下,卻還是不可避免地帶着羞愧低下頭來,逞強地斜切着眼看他:“你以為我想親你嗎?”
打從心底裏說,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抽了哪根筋,只是莫名其妙地想要那麽做,而且連我自己也控制不了自己的四肢。然而,聽見他刷了二十次的牙,我在羞愧中産生了罪惡感,還有些微撓人的失落,胸口悶悶的像是被一股氣體堵着,深呼吸好幾次也不能暢通。
但我總該給自己找個下臺的機會,即使我沒有這麽做過:“我也刷了三十次牙好不好!”
他松開了那撮頭發,頭發耷拉着回到了我的肩上,但他那只布滿血痕的手擡起了我的下巴,濕濕的感覺在我的下巴蔓延,出乎意料的是他的血液也是溫暖的,即使這是常識,我還是覺得有些吃驚。
他的臉漸漸放大,越靠越近,我的腰已經緊緊貼在吧臺上了,根本無法後退,他的另一只手也用力地環住我的腰,把我往他身上靠,他稍稍一低頭輕輕說着:“你也該還我一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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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袋短路了,我瞪大了眼睛,一動不動地看着他的雙唇靠近,感受着唇與唇觸碰時的熱感,腦子裏卻想着亂七八糟的東西。
有人說,情侶之間在身高上的黃金比例是相差十二公分,按照在我的時空裏所看的資料,唐禹哲的身高是4525px,雷克斯與他的身高應該是差不多的,而我十分不才的,有4225px的高挑軀幹,也就是我們之間的身高差正正是黃金比例。
怪不得,我不需要踮腳,而雷克斯只需要稍稍低頭,我們便能吻到對方溫潤的唇。
那股綠茶清香在我微張的唇裏蔓延。
有些什麽東西在我的嘴唇前蠕動,越來越靠近我張開的縫隙,我才回過神來深感不妙,趕緊眨巴一下那雙在空氣裏因風吹過而幹澀的雙眼,我往雷克斯的胸膛用力一推,的确足夠給他一個措手不及,他撫摸我臉頰的手脫離了我,他的雙唇也脫離了我,最終環在我腰間的那只手也脫離了我。
他的臉上帶着戲谑,以及不屑。
我皺緊了眉頭,小鹿還在心口亂撞,幾乎全身都能感覺到自己的脈搏。我握緊了右拳,惡狠狠地瞪着他很久。
沉默許久之後,我還是揮起了巴掌,“啪”的一聲,響亮的聲音持久地萦繞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裏,我的手心也感受到了那陣陣的赤痛,而他的臉也多了一個紅紅的巴掌,紅得刺眼。
可他依舊是笑着,笑得諷刺,用那種憤世嫉俗的眼光看着我,而這一次,那瞳孔裏的我是多麽清晰。
“清晰”這個形容詞終究還是撼動了我憤怒的心,熊熊燃燒的怒火正正被一盆冷水撲滅。在他的心底裏,最真切的內心裏,我就只配用憤世嫉俗的目光看待。
又一陣響聲萦繞在酒吧裏,零落的散落聲,仿佛是一整箱雜物掉落在地,我們都不需要朝聲音的方向看過去,心底裏明白是那個大吃一驚而且痛徹心扉的紀牧柒。收拾東西的聲音以及說話的聲音裏都有着不安的抖動:“對……對不起……我……”
雷克斯并沒有理會小七想說些什麽,他張嘴說出的話刺痛我的雙耳,不屑的笑容戳瞎我的眼,諷刺厭惡嘔吐的眼神割裂我的心:“你就是這麽虛僞。”
“虛僞”這個詞似乎在不久前也聽見過,我在腦海裏苦尋着這個詞,但同時也聽得見雷克斯說話的聲音:“你不是很想吻我嗎?所以幾個小時前才那麽做。現在呢?我吻你了,你卻像那些悲情女主角一樣瞪着憤怒的眼狠狠扇我一巴掌,為了什麽?想用你虛假的堅貞來掩飾你真實的欲望嗎?”
“啧啧,虛僞。”駱餘蔚的聲音浮現在我的腦海裏,還有她鄙夷的目光,在那一刻裏我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歉意和畏懼。
“說白了,你就是虛僞!”雷克斯突然的吼叫拉回了我的思緒,他猙獰的面孔吓倒了我躊躇的心,那種畏懼感又一次冉冉升起,“滾!”
他的手指着大門,有力而堅定。
虛僞。駱宇霏,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虛僞了?
不,你從來就是虛僞的,你用盡所有的面具去遮掩自己真實的內心,從以前就是這樣,用冷漠代替害羞,用嚴肅蓋住懦弱,用低調保護自卑。不惜用各種各樣的面孔掩飾自己的野心、欲望,還有很多。而現在,也只不過是用盡一切方法去保護自己的自尊,用盡一切方法去維護自己的存在。
你究竟有多少張面具,駱宇霏?
為什麽以前都沒有發現,自己也是這麽一個虛僞的人?還要大聲地說着自己怎麽怎麽讨厭那些裝弱裝可愛的人,那自己,難道不是在裝清高嗎?
呵呵,真是可笑。
等我回過神來,願意再一次看看這個世界的時候,我驚奇地發現自己早就離開了黑貓酒店,回過頭看,天色漸漸暗淡,十米遠的黑貓酒店也亮起了那暧昧的燈光,我留戀地看了兩眼,便接着在原本的方向上走着。漫無目的地走着,我順從着自己的腳步機械地踏上回家的路,我沒有刻意地認路,但走多了之後就自然而然地知道路該怎麽走了,是習慣使然吧。
看見馬路對面拐角處的紅色郵筒,我邁開腳步走了過去。
站在郵筒前,我輕輕摸着它,嶄新的油漆色格外亮麗,發出難聞的油漆味,我卻疑惑,什麽時候在這個位置多了一個郵筒?印象裏,回家的路上時沒有郵筒的。
可是,混亂的思緒不允許我過多的思考,情感在胸口醞釀着,卻不能言明那是什麽感覺。我最終還是朝這個拐角走了,因為我的腳告訴我,回家的路就是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