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番外:駱宇霏所不知道的事(八)
音樂教室裏有着海水一般純粹的顏色,淡淡的藍随着音樂靜靜流淌在牆上,柔和得不被發現。餘晖映入窗簾,在輕風中時隐時現,節奏與鋼琴發出的聲音有些相似。鋼琴聲斷斷續續的,不連貫,似乎卡在一個節點上,不斷地嘗試着找出最适合的那一個音符。可是do re mi fa so,似乎都不對。駱餘蔚不由皺緊眉頭,有些不耐煩:“沒有一個是對的嗎?”
丁小雨搖了搖頭。
駱餘蔚即興創作的那半首曲子震撼了丁小雨,她自己卻已經忘得差不多。駱餘蔚生平第一次對音樂感到如此無力,過去被稱為“音樂天才”、“天籁之音”的她現在看來就像是失去聽覺的貝多芬,縱有再出色的才能也依舊聽不見半個音符,最可悲是她甚至不能像貝多芬那樣通過骨傳導去尋找那些失落的音符。
丁小雨突然坐下,坐到了駱餘蔚的身旁,貼得她很近。他擡起手來,閉上了眼,開始彈奏起他自己的曲子,在半空中。駱餘蔚不可思議地看着他,看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看他指尖觸碰空氣。駱餘蔚忍不住問他:“你這是在做什麽?”
丁小雨似乎并沒有完全進入他的境界,淡淡回答:“回憶。”
回憶?駱餘蔚想不出來這首曲子對于丁小雨而言到底有多重要,能讓他不惜一切地去尋找那些記不清的聲音,甚至難能可貴地把她抓到音樂室來找曲子。音樂有時候能夠打動到某些人最深層的情感,駱餘蔚只是萬萬沒想到這樣随意彈奏的一首曲子竟然能讓丁小雨魂牽夢萦。
哎?駱餘蔚忽然意識到,高傲的自己在丁小雨面前竟變得如此卑微。為什麽我彈的曲子就不能讓丁小雨魂牽夢萦了?
似乎是找到了對的地方,丁小雨從自己的靜谧中睜開眼來,将那個滿意的音符彈出聲來。雖然只有三個音符,但聽見聲音的那一刻,丁小雨的嘴角露出了淺淺的笑意,柔柔的,帶點甜。駱餘蔚的眼睛捕捉到了這一幕。她很想說,你笑起來蠻好看的。但真要說的時候卻變了味道:“你一定是因為笑得太少臉部肌肉才會松垮垮的。”
她恨不得一頭撞死在鋼琴上,也算是壯烈。
丁小雨選擇性忽略這樣一句話,問她:“不能再彈出那首曲子嗎?”
駱餘蔚一時不知道應如何回答。說實話,她自己早記不清随意彈奏的曲子,但她也不擔保會不會哪一天她就彈出來了:“我不知道。”
丁小雨有些失落,他又進入了自己的演奏世界,閉上了眼,在半空中彈奏着不知名的曲子。可是,他在說着話,說着自己藏心底的話:“有一首曲子,我也想不起來了……”
也許,只有閉着眼彈着曲子,他才能放松自己。
“是我媽在聖誕節時送我的曲子。她說,是我爸在聖誕節送給她的。”
駱餘蔚聽着這寥寥數語,心裏泛起了些許漣漪。這首聖誕曲就像是一種繼承,父親送給母親的曲子,再由母親送給兒子,意義深重,兒子也必将這首曲子送給心愛的女孩。她說:“就像雷克斯家傳的戒指一樣,會從你繼承下去。”
丁小雨忽又睜開了眼:“可是我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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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駱餘蔚将手指放在琴鍵上,彈奏起一首新曲子,對她而言是新的,但對丁小雨來說,卻有些熟悉。
曲子節奏很慢,在漸漸昏暗的教室裏如流水一般緩緩流淌着,在這昏暗的地方閃耀着微弱的波光。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文字無法描繪的音樂在兩人的心裏環繞着,真的有聲音在耳邊響起嗎?不對,響起的應是心裏的聲音。丁小雨有些訝異:“你怎麽會……”
“你以為這是你媽媽送你的曲子?”駱餘蔚溫和地笑笑,輕輕搖頭,“不一樣。我不知道你媽媽給你彈的是什麽曲子,但我理解她的心情。那樣一種幸福的滋味,至少是現在的你無法體會的,因為你還沒有像……像你媽媽那樣深深地喜歡着一個人。”
本想說“像我”的駱餘蔚急急忙忙地收回了那樣一個字。她繼續說着:“有些曲子也許是真的忘了,但在心底很深很深的地方它一定還留存着,或許某一天就能想起來了。但是情感藏得再深也不會忘記。”
丁小雨愕然,默默地低頭輕撫琴鍵,繼續聽駱餘蔚彈奏這首不知名的曲子。心裏的音樂是靈魂和心相互慰籍而成,她聽見了?丁小雨在低頭中又一次露出了不明顯的笑意,自己藏在心裏,好似很多年前嘗過的那一口蜜一般,清淡的、甜甜的。
忽想到了些什麽,他問:“你跟雷克斯還有聯系?”
駱餘蔚是不能理解雷克斯對于丁小雨而言究竟是有着怎樣的吸引力,可以讓他對雷克斯的行蹤如此窮追猛打。從在音樂教室開始,一直到現在走到學校附近的公園,丁小雨都沒有放棄“你跟雷克斯還有聯系”的問題,真不枉費他耐打的性子。
駱餘蔚忍不住發了聲脾氣:“雷克斯和我你到底更喜歡誰啊?”
“我不開玩笑。”丁小雨的模樣看來很認真。
駱餘蔚即刻被收服了,認輸一般嘆了口氣:“他還留在黑貓酒店。”猜出丁小雨在擔心些什麽,駱餘蔚又補充道:“放心吧,他沒打算做什麽,不會對汪大東做出什麽來。”
丁小雨聽後,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什麽?”駱餘蔚像是觸電一般回過頭來警惕地探看。同樣如此的,還有丁小雨。他們都察覺到了附近有在飙升的戰力,而且戰力指數極高。
四周突然如同滅世一般安靜,沒有半點生氣,隐隐約約間只有細微的說話聲。駱餘蔚和丁小雨對視片刻,便一同循着戰力來處而去。
就在公園裏的一張長椅上,能看見兩個人坐在那裏說着話,戰力的源頭似乎就是那裏,但很快便消失了。丁小雨警告駱餘蔚:“收住你的戰力。”
駱餘蔚重重地點頭,跟着丁小雨坐到了那兩人不遠處的長椅上。她認得其中一個穿黑衣服的人,尤其是那面紗,駱餘蔚認出她的确是在美國為自己占蔔的那個占蔔師沒錯,叫沙羅:“她在這裏做什麽?”
丁小雨微微扭頭,低聲道:“你認識?”
駱餘蔚點頭:“算是吧。”
坐在那裏聊着天的兩個人似乎并不在意被任何人聽見他們的對話,聲音有些肆無忌憚。其實一直都只是另一個人在說着話:“她或許能幫我們找到雙樹,我懷疑她可以完整地預知。”
說話的人穿着白襯衫、白褲子,皮膚也是白得可怕,但他長得十分好看,五官相當精致,至少在駱餘蔚的位置看來,依舊輪廓分明。整體看來就像是妖精。他頓了頓,又說:“她叫駱宇霏。”
“What?”駱餘蔚一下子又太激動沒忍住說出話來,雖說是壓制了音量,還是吸引了那兩人的注意。為掩飾駱餘蔚的漏洞,丁小雨慌不擇路,只好一把摟住她,假裝在吻她。
角度選得剛剛好,駱餘蔚窩在丁小雨的懷裏,臉部發脹一般的燙,似乎還有些呼吸困難,倒真像是在親吻了。但是他們此時都沒有看見,那個白衣服的人臉上戲谑的笑意。
“好像沒有發現我們的異常……”駱餘蔚小心翼翼地從丁小雨的懷裏騰出來,低着頭不敢擡頭看。丁小雨也有些不好意思,坐正了身子,自己看向天空,輕輕說着:“對不起。”
那邊的白衣人又說起話來,自言自語的模樣有些好笑,但坐他旁邊的人卻像是每字每句都有過回應:“我知道要打敗你才能得到幫助。”
“你就這麽恨我嗎?”
“每次都輸給我你不會膩嗎?”
才說完,兩道刺眼的光就從眼角處閃離,駱餘蔚和丁小雨都來不及反應,那一綠一白的光就“咻”地不知飛向何處。他們兩人傻傻地坐在那張長椅上,竟不知該說些什麽。
過了許久,駱餘蔚才說:“他們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他提到駱宇霏。”丁小雨說。
駱餘蔚靜默,不作回答,好一會過去了,她才說話,卻回避了丁小雨的話題:“啊你提醒我了!我約了駱宇霏要帶她去百貨公司買新衣服的,我先走了啊!”
話還沒說完,駱餘蔚便逃也似的離開了丁小雨的視線,只留下他一個人坐在那張長椅上。丁小雨不懂,她為什麽要逃避駱宇霏的話題,當初也是她來找大東和亞瑟幫忙看着駱宇霏的吧?
奇怪的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