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養豬致富

“天都黑了,”謝臨君挑起眉望窗外看了一眼,“你還要回去?”

“啊。”江路的思維還沒從噩夢中徹底清醒過來,愣了許久才試探性地答道,“那我不回去了?”

“待會兒給你收拾客房。”謝臨君點了點頭。

看他的樣子八成是一開始就沒打算讓江路走的。

來都來了,吃頓飯再走呗。

飯都吃了,睡個覺再走呗。

江路想起了之前網絡上盛傳的國內打太極金句,還有什麽“他還小不懂事”“大過年的……”一類的詞。

“那我們現在幹什麽?”江路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寫作業。”謝臨君語調平穩地念出這三個字後擡手在江路頭上揉了一把,腳步逐漸向前邁去,手卻沒有從他頭上擡起,慢慢撩起江路額前的頭發,江路的眼珠子無意識地往上瞥,剛好看見自己的頭發一撮一撮地從謝臨君的指間滑落,亂七八糟的搭在額前。

有一個學霸朋友是種什麽體驗?

大概就是吃飽喝足你都睡了一覺了,然後他把你喊醒,叫你起來寫作業。

謝臨君簡直能去評選最感動老師的十大青少年之一,畢竟他不光自己學習,還幫助落後同學一起進步。

“我應該去找你們班主任,給你評個獎,”江路把書包拉過來,拉開拉鏈從裏面拿了幾本練習冊出來,“怎麽也得是個最佳感化獎。”

“嗯,”謝臨君的動作比江路快一些,他已經把筆和草稿紙都準備好了,“改天安排你們見一面。”

“嗯,必須盡快安排。”江路嚴肅地點了點頭,拿出筆開始寫起了作業。

有謝臨君在旁邊坐着,江路可以很放心的跳過不會做的題——以前是懷着忐忑的心情跳過——然後等着謝臨君來給他理清思路。謝臨君講題的時候并不會直接說出解題步驟,而是引導着江路,把他打結的思緒一點一點解開,等着江路自己去尋找正确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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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江路把不會做的題放到一邊,開始做語文的時候,謝臨君已經開始寫英語了。

他寫題的時候很專心,眼皮微微耷拉着,睫毛留下一片陰影,漆黑的眼瞳像是研不開的墨一般。手中的筆一直沒有停過,偶爾頓了兩下也只是因為握筆太久導致手指酸痛,換個姿勢而已。

“你要看我多久?”謝臨君眼皮都沒擡一下,寫下一個單詞的時候順口問了一句。

“啊?……哦。”江路回過神,看着自己手下只寫了一個題的練習冊,“你睫毛挺長啊。”

“嗯,”謝臨君的筆終于停下了,他擡起眼看着江路,“要比比麽?”

“比什麽?”江路愣了下。

“睫毛。”謝臨君說。

“你神經病啊?”江路難以置信地看着他。

“我以為你嫉妒呢,”謝臨君抿了抿唇,笑了,“我睫毛比你長。”

“我腿毛還比你長呢。”江路的手在桌子底下沖謝臨君豎了豎中指。

“我,”謝臨君說着,視線往江路下面掃了眼,明明隔着桌子的木板,江路卻覺得他好像真的看到了什麽似的,“比你長。”

“你真的神經病吧謝臨君!”江路站了起來,想了想不對又坐下了,“你怎麽知道的?掏出來比比?”

謝臨君沒說話,只是揚起下巴,嘴角扯出一抹漂亮的弧度後目不轉睛地看着江路。

“你是個學霸,”江路拿筆在桌子上敲了兩下,“咱能進行點兒有營養的學霸會參與的話題麽?”

“能,”謝臨君點了點頭,拿過手機看了眼時間,“如果你不能在四十分鐘以內寫完你的語文,那你今晚就別想十二點以前睡覺了。”

“操?!”江路驚了一秒,随即反應過來,他起碼得留半個多小時的時間給謝臨君,讓他給自己講題。

反應過來後江路也不和謝臨君胡扯了,連忙握緊筆低頭寫起了作業。

那天晚上江路還是沒能在十二點以前睡覺,撐到十二點十分的時候實在是受不了了,整個人往桌子上一趴,已經進入了一種和習題雙雙陣亡的狀态,謝臨君嘆了口氣,把江路的練習冊從他胳膊底下扯出來,看了眼之前的字跡,一筆一劃地寫了起來。

江路眯開一只眼睛,看着坐在對面垂着眸給他寫作業的謝臨君,不自覺地勾了勾嘴角。

最後江路睡在客房,謝臨君收拾完客廳的一切後回了自己的房間,第二天江路起床的時候桌上已經熱好了一杯牛奶,謝臨君在廚房忙活着,不知道起得有多早。

江路這才知道自己每天吃的午飯都是謝臨君早起做的,且随着日子的推移謝臨君的手藝愈發精湛,到了畢業以後考不上大學能直接在學校門口開個館子,江路要去吃到倒閉的地步。

“今天下午想吃什麽?”謝臨君随手撥了下自行車的鈴,“多想想,放學後去買菜。”

“你是不是有一個夢想,”江路也将自己的自行車推出來,看着謝臨君,“養豬致富。”

“不,”謝臨君說,“是種樹修路。”

話音都沒落,挑起話題的江路先樂了起來。

幾乎是順理成章的,江路在冉秋妤出差的這一個星期裏住到了謝臨君家裏。周三的時候江路幹脆回了趟家,打包了一小份行李,直接帶到了謝臨君家去,早晨的時候也不用謝臨君想着法兒問下午吃什麽,江路就跟背菜名似的說出一大堆,謝臨君便點點頭,在網上搜索那些菜的做法。

除了冉秋妤監視一般的電話準時準點會撥打過來之外,江路覺得這樣的生活也不錯,不管什麽時候他身邊都有個人在守着,簡短地說上兩句話的時候謝臨君就能明白他的意思,那種從心底蔓延開來灌滿整顆心髒的安穩感讓江路自己都覺得害怕。

許久之前困擾他的那個問題再次從腦海中浮現出來——謝臨君分化之後,他們還能像現在這樣嗎?

未成年的alpha和omega需要很長一段時間去學習管理自己的信息素,如何不讓自己的信息素無規則胡亂釋放,江路現在一邊依靠着阻斷劑的幫助,一邊努力學習克制着,可等謝臨君分化以後,兩種天生吸引的信息素撞在一起,他們還能日日夜夜都待在一塊兒,不受任何幹擾麽?

不,他們本來就不存在不受幹擾這一說法。

畢竟冉秋妤下個星期就會回來,這樣安穩平靜的日子,也僅僅存在于本周之內。

很快到了周五,臨近放學的時候天空驟降一場暴雨,這種日子自然是沒有辦法再騎自行車回去,好在早上出門的時候謝臨君強行往江路書包裏塞了把傘,此時此刻江路便撐起傘在一群同學羨慕的眼神中快步朝着停車棚走去。

謝臨君已經站在停車棚給冉秋妤打電話了,雨下得這麽大他不能騎車回去,到家時間也會比平常晚上許多,自然要打個電話提前說一聲。江路撐着傘站在一旁,等謝臨君打完電話後才開口道:“回去吧。”

“嗯。”謝臨君應了一聲。

自行車就留在了停車棚內,反正是在學校裏,也沒什麽人會專門在大雨天去偷別人的自行車。

耳邊全是雨水跌落地面後摔得四分五裂的慘叫聲,在地面彙成小小的水窪,江路用力踩下去,濺了一褲腿的泥水。身旁的謝臨君翻了個白眼說了句什麽,江路聽不見,他只能聽見雨聲。

到家後雨勢莫名小了不少,江路回到客房去洗了個澡換了衣服,再出來時謝臨君已經不在二樓了,他吸了吸鼻子往樓下走去,謝臨君正站在門口,和一個陌生的男人說着什麽。

江路等着那個男人走後才慢條斯理地走下樓,“誰啊?”

“拆遷辦的,”謝臨君回過頭看着江路,“頭發擦擦行麽?跟灑水車似的。”

“哦。”江路轉身去了衛生間,拿了張幹淨的毛巾擦着頭發走出來,“這兒是不是真的要拆了?”

“挺久以前就說要拆了,一直沒動靜。”謝臨君已經從電視櫃底下拿出了電吹風,“過來,吹吹頭發。”

江路在原地怔了會兒,沒動,直到謝臨君又催了一聲後他才輕聲道,“那那棵樹呢?”

那顆比他們年紀還大的白玉蘭呢?

“應該會挖走,移植到別的地方去。”謝臨君将插頭插好,把電吹風遞給了江路,“別想了。”

“嗯。”江路含糊不清地應了一聲,思緒卻不知道飄到了什麽地方去。

這裏快要拆了,聽說上頭決定把這一塊兒擴修成公園,所有的房子樹木都要拆移,或許十年以後自己再回到這個地方,一切都會變一個樣。

吹幹頭發後屋外的雨也逐漸停了下來,夏天的雨就是這樣來得急,走得也急,在空氣中留下令人煩躁的潮濕水汽,将路面弄得又濕又滑,而在雨水走後,那些擾人的蟬鳴再一次響了起來。

謝臨君和江路換好衣服,以防萬一還是拿了傘,一同去了超市買今天要吃的菜。

“做個土豆泥吧。”江路說,“放點兒彩椒,吃起來是甜的。”

“那把昨天買的雞肉炒了吧,”謝臨君點點頭,“光是甜的可能有點兒膩。”

“好。”江路應了一聲。

買完菜回來,踏進院子裏的時候江路終于忍不住,往謝臨君家房子的旁邊掃了一眼。

那原本是他的家。甚至在他現在住的房子的雜物室裏,那個承載了他各式各樣的悲傷和瘋狂的小書桌的櫃子裏,還放着這裏的鑰匙。

所有孩童時代的一切的不解和歡樂都在這裏發生過,江路住在謝臨君家的時候從來不敢往那邊看,生怕勾起回憶,自己會溺死在溫柔的懷抱裏,可今天再一次聽說這裏要拆遷後,他免不了往那邊看了看。

“要過去看看麽?”謝臨君已經用鑰匙打開了自己家的房門,正回頭看着江路。

“……啊。”江路回過神,看着謝臨君,堅定地搖了搖頭,“不去。”

“哦,”謝臨君應了一聲,走過來推着江路的背往前走去,自言自語般輕聲說了句,“我倒是經常過去。”

過去幹什麽?

江路沒有問出口。

關于所有以往的回憶,都是一把溫暖的刀,他一點也不想再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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