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遵紀守法】

晏陽出了宮, 哪裏能那麽快得到宮裏的消息。他還是在将作坊那裏知曉這個消息的, 當下直接把手上的事情扔下,進宮找太子去了。

他們到底是一起長大的。

晏陽還未到太子書房那邊就有人攔下了他,是個熟悉的小內侍。小內侍對晏陽說, 太子如今十分信任一個叫廉清的內侍。廉清是太後賜下的, 原本太子對他不假辭色,這些日子卻把他調到近前伺候,連書房都讓進的那種。

晏陽奇道:“那有什麽啊,太子哥哥愛用什麽人就用什麽人!”

小內侍低着頭,壓低聲音對晏陽說:“昨兒有人私底下說閑話,本來沒鬧到殿下面前, 結果他讓說閑話的人罰跪到殿下快回來才叫他們自扇耳光。那些閑話也傳到了殿下面前……”

晏陽看了眼小內侍低垂的腦袋一眼,心裏有些煩躁。自從搬出東宮, 東宮對他便不是當初那個輕松自在的地方了。晏陽淡淡地道:“那又怎麽樣?”

“他是故意把那些話傳到殿下耳裏的。”小內侍急了, “那些話句裏句外都是說小侯爺您的不是, 說您看殿下一被禁足就搬走……”

晏陽笑道:“太子哥哥便是聽了, 也不會往心裏去的。”他邁步往前走,走了幾步,又停頓下來, 狀似無意地問,“怎麽不見小山子, 他平日裏不是和你形影不離的嗎?”

小內侍臉色一白, 兩腳不聽使喚地軟了下去, 撲通一聲直直地跪到了地上。

他這才發現, 小侯爺并不是那麽容易挑動的人。

小侯爺一向很聰明。

晏陽心中躁意更濃。他沒說什麽,徑直去找太子。他見太子書房前守着的都是眼生的人,便笑嘻嘻地往門邊一站,煞有介事地說:“你們給我通傳一聲,就說我想找殿下。”他聲音清亮,薄薄的雕花門根本擋不住。

外頭的人還沒進去通傳,門已經吱呀一聲從裏面打開了。太子見晏陽笑盈盈地站在那,模樣還是那麽俊俏可愛,臉頰上淺淺的笑窩都露了出來,心底的陰霾也霎時煙消雲散。

太子伸手拉住晏陽的手,發現晏陽的手掌冰得很,便加快了腳步,領晏陽進了書房,口裏道:“自個兒搬出去就算了,還說什麽叫人通傳,是不是不想認我這個哥哥了?”

“我才搬走幾天呢,外頭的人就全不認識了,這不是怕規矩變了嘛!”晏陽替自己抱屈。

晏陽怕冷,直接就坐在火爐邊上,好奇地看向一旁站着的內侍。剛才那小內侍攔着他說了一通,話裏話外都是這個叫廉清的家夥要針對他。這會兒一見到人,晏陽也想起來了,這廉清他是見過的,有一回他來找太子時對方跪在地上沒起來,他就記得對方露出的一小截脖子很白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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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見了,晏陽覺得這廉清果然長得好,換了他是太子哥哥也樂意擺這麽個人在身邊伺候。晏陽沒放在心上,轉而和太子說起自己最近在忙什麽。

因着京兆尹是太子提拔的人,晏陽說話也沒什麽避諱,直說太子挑的人不好,若是他不是直接把人往外趕,興許就不會讓那些暗中煽風點火的人有機可乘了!

太子耐心聽着晏陽說話,哪怕晏陽明說他挑的人不對,他也不覺得生氣。晏陽年紀還小,看到什麽就是什麽,不像其他人那樣顧着他的面子有話都藏着不敢說。

晏陽把要說的話說完了,太子沒和他談京兆尹的事,而是問他餓不餓,要不要吃點點心。晏陽還真有點餓了,他在東宮用了些點心,見天色不早了,便對太子說自己要出宮去。

太子習慣了晏陽住在東宮,想留晏陽在宮裏,晏陽沒答應。他出了東宮,走出沒多遠,便見到個熟悉的身影,是燕凜。晏陽笑眯眯地說:“喲,燕大人,好久不見。”

燕凜見晏陽這模樣,下意識地皺了皺眉。

晏陽被逗樂了,覺得燕凜這人真有趣,簡直把他當洪水猛獸了。已經走到可以騎馬的地方,晏陽翻身上馬,對燕凜說:“我先走啦,燕大人有空就來雲夢館找我玩啊。”

晏陽也沒和燕凜多聊,帶着人回了侯府。這一年晏陽還是在宮裏過的,歡歡喜喜地讨了一大筆壓歲錢,皇帝陛下的、皇後的、太妃們的。太後頭發已有些發白,看起來慈眉善目,見晏陽一個個地鬧騰過去,轉頭對皇後說:“你們怎麽舍得讓這孩子這麽快到外面去,沒了這孩子宮裏可冷清多了。”

皇後溫言笑道:“這是陛下決定的事。”

太後沒再多說。她已不管事了,很多東西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到了她這個年紀,很多東西都不想去再争。太後把晏陽叫到跟前,給了他一份厚厚的壓歲錢。

晏陽受寵若驚,麻溜地搬了張椅子坐到太後身邊陪太後看戲,甜言蜜語像是不要錢一樣往外掏,逗得太後滿臉都是笑。

太子:“……”

這麽明顯的溜須拍馬,由晏陽做出來竟一點都不顯突兀,甚至讓人有點羨慕太後的好待遇!

宮宴散後,晏陽還是要出宮。以前他在東宮住着就算了,如今自己開了府,已算是真正的外男了,可不能随意宿在宮中。皇帝陛下怕晏陽路上遇到歹人,直接把燕凜叫過來護送晏陽回侯府。

晏陽騎着馬出宮,身後綴着一語不發的燕凜。到侯府門前,晏陽笑眯眯地問:“燕大人要不要進來吃杯酒暖和暖和?”

“不必。”燕凜繃着臉道。

晏陽也不勉強,回到內院把壓歲錢全放好。等擺到太後那封壓歲錢,想了想,拆開了。晏陽愣在那裏,直直地看着手裏的紅封。

紅封裏頭夾着的不是銀票,而是一張張契紙,有的是店鋪的,有的是田莊的,京城這地兒一寸千金,這些薄薄的紙可比銀票值錢多了!

太後竟這麽大方!

過完年之後,一切又恢複如常,知道鬧鬼風波的人并不多,即便知道了也會三緘其口。晏陽得了太後的田莊和鋪子,更是如虎添翼,把流民都安頓得十分妥當。

這年頭,只要吃得飽穿得暖,誰稀罕造反?

晏陽一向最能找事,讓這些流民入了籍之後很快找了各種活兒給他們幹。回頭新上任的京兆尹派人過來核查流民的情況,發現這些流民精神好着呢,幹起活來十分積極,生怕自家小侯爺覺得自己沒有用處。

晏陽還覺得人不夠用,暗暗和京兆尹商量:“我想派些人回他們家鄉,讓他們帶些人過來給我,成不成?他們都給我打包票說一準能把三姑六婆七哥八叔父全給帶來!”

京兆尹:“……”

晏陽在外頭自在得很,一天到晚到處撒野,誰看了他都得避着讓着。繼承了宣武侯的侯位,晏陽是有資格訓練私衛的,他在田莊上弄了個校場,天天訓練自家侍衛,沒事兒就帶出去耀武揚威,堪稱京畿一霸。

小侯爺一進城,地痞流氓都要躲着走的那種。沒辦法,晏陽這人最不怕事大,遇着哪個不長眼的家夥欺橫霸市,他就幹脆利索地把人綁起來送府衙去。

一晃就是三年。

這京兆尹幹了三年,愣是弄得自己頭發都掉了不少。若不是每日戴着官帽,怕是人人都知道他禿了。京兆尹得到外調的消息後,開心得不得了,連夜收拾好行李準備赴任。

有前任對比,晏陽對這位京兆尹很有好感,組織了百姓搞了個歡送儀式。百姓從街頭排到街尾,一個兩個都熱淚盈眶地誇起京兆尹的好,最後還送了把晏陽叫将作坊趕制的萬民傘,上頭寫滿了許多百姓的名字呢!

京兆尹恍恍惚惚地出了京,對上兒女們滿是崇拜和激動的目光,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萬民傘,感覺它有千鈞之重。他……他沒想當個千古名臣啊!他也不想管那麽多雜七雜八的閑事!他一點都不想聽到底下的人說“大人,牢房又滿了”!

這位剛剛從京兆尹變成知州的可憐人一路恍惚到任地,本想自己終于可以輕松了,結果換了便服在城裏城外走了一圈,發現問題一堆堆!這些問題都是顯而易見的,若是那位小侯爺來了,一準能把這邊的牢房給裝滿!

新官上任的知州一拍桌子,怒道:“豈有此理,這像話嗎!”他噼裏啪啦地罵了一通,又把一件件事情交待下去。

等所有人都下去了,知州擦了把汗,感覺整個人都虛脫了。他看了眼挂在牆上的萬民傘,終于回過神來。

看來啊,這傘是扔不掉了。

與此同時,遠在京城的晏陽正和狐朋狗友們招搖過市,準備去看一只會說洋話的鳥兒。據說那鳥兒是西洋來的,模樣兒俊着呢,若是真漂亮,晏陽準備把它買下來玩!還沒到地方呢,晏陽見到個熟悉的身影在與巡防營的人說話。

“喲,燕大人!”晏陽笑眯眯地上前打招呼。

燕凜轉頭看他。

“你怎麽換了身行頭?”晏陽奇道,“莫不是又調回巡防營來了?”

“對。”燕凜道,“統領自請到西疆去了,以後巡防營由我負責。”說到‘自請’兩個字時,燕凜的目光還特意往晏陽身上掃了掃。

晏陽:“……”

什麽意思啊?!

他們統領自請去西疆和他有什麽關系?!!

他明明很遵紀守法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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