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真相］
我要接受，接受什麽啊？怎麽平白無故地我就變成了雪長老了？我看着風哥哥，他的眼睛裏也是和光爺爺一樣堅定的眼神。還有雨姐姐，還有所有的雪狐。他們都在用堅定的眼神看着，他們都已經接受了我是雪長老的這一事實。
“我不要當長老，我不要，不要。”我任性能夠地搖着頭。
“丫頭，這已經不是你要不要的問題了。”雷伯伯認真的說。
“爺爺，你說啊，你快說，這一切都是假的，雪兒不是什麽雪長老，雪兒只是一只貪玩的小雪狐。爺爺。”我近乎哀求地看着光爺爺。
“這是族規。”頭一次光爺爺沒有再用那種憐愛的語氣對我說話，他那嚴厲的口吻讓我慌了起來。我從來沒見過光爺爺對一件事情這麽地堅持，這麽地堅定。
“騙人，哪有這種族規，騙人，你們都是在騙我，我不相信，不相信啊。”我從光爺爺的懷裏跑出來，站在他的面前大喊大叫。因為害怕，眼淚不停地掉下來。雖然我不知道做了長老以後和長老以前會有什麽不一樣，可是直覺告訴我，當長老不好玩。
“乖，雪兒不哭。”光爺爺心疼地把我摟在懷裏。我知道眼淚對他們而言一定會有用，因為他們每一個人都是這麽地疼我，又怎麽舍得讓我流眼淚。我以為事情有了轉機的可能，可是我錯了。我不該忽視族規的威信，雪狐族的族規是這樣的神聖而又嚴肅，怎麽可能因為我而變成兒戲呢？原來決定的事情，是真的沒有轉圜的餘地，原來我真的要去當雪狐族的雪長老。
光爺爺用一種我從來都沒聽過的語氣對我說：“雪兒，你該長大了，一些事情你必須要學會接受，這是你的命，宿命誰也抗争不了。你要明白人長大了，就要學會承擔。爺爺相信你一定不會讓爺爺失望的，因為是你，因為你是銘雪。”我在光爺爺的懷裏傷心地哭着，不去理會他剛才那一些莫名其妙的話是什麽意思，我只知道自己不想當什麽雪長老，不想。
“好了，從明天開始銘雪就是雪狐一族第八十一代雪長老。明天将在靈花池為雪兒舉行成年儀式和成為雪長老的儀式，現在大家先回去吧。”話音剛落，雷伯伯他們就都走了，空曠的池上只剩下我和光爺爺。
“雪兒。”光爺爺松開我，一邊幫我拭去臉上的淚珠，一邊溫和地對我說，“想知道為什麽嗎？”
“嗯”我點點頭。
“你爹叫雪藍玄，是我們雪狐族的第八十代雪長老。你娘叫銘雨，是雨晴丫頭的姑姑。所以你出世後，玄兒就把你取名為銘雪，意思為你是你爹娘的全部。”
“我娘是雨姐姐的姑姑？”可我從來沒聽雨姐姐提起過，雨姐姐為什麽不跟我講呢？
光爺爺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他說：“我們一直都不告訴你，是因為怕你知道了你爹娘的死的真相。爺爺不希望你難過，不想看到你小小年紀就充滿了仇恨。可是現在瞞不下去了，也許是時候讓你知道了，這一天終究是要來的。兩百年了，已經兩百年了，是該告訴你了。”
“爺爺。”
“雪兒，你會怪爺爺瞞了你着整整兩百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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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搖搖頭說：“我知道爺爺是為了我好，爺爺是不想讓雪兒傷心，所以爺爺把它們統統都藏在心裏，自己一個人傷心。雪兒也不要爺爺傷心，所以爺爺以後你也不要傷心了好不好？”
“雪兒，真乖。”光爺爺把我摟在懷裏，摟得更緊了。光爺爺繼續說，“在你出生的那一年，人類不知道為了什麽，突然帶着很多很多法力高強的高僧來到平淡谷。他們打破了結界以後，他們進谷見到雪狐就殺。你爹和你娘就是在這場浩劫裏戰死了，我和你雷伯伯也受了重傷。最後我們退到百花林，在百花林花靈的蔽護下，才打退了人類。也因此百花林的花在人類離開之後，在一瞬間全都化成一縷光，化為了烏有。在平淡谷休養生息之後，它們才又開始長出新的葉子和花，才恢複成和原來的一樣。知道為什麽你小的時候我不讓你去百花林嗎？因為它們還沒完全生長好，爺爺怕你知道。”原來從小到大，光爺爺還有平淡谷裏的每一只雪狐都這樣小心翼翼地保護着我，原來我是這樣的幸福。
聽着光爺爺平靜地說着兩百年前的那一場劫難，心裏突然很痛。雖然爺爺把故事輕描淡寫地說了個大概，但是我知道爺爺現在的心裏也一定很痛很痛。是怎樣的痛可以讓人在幾百年以後，回憶起來還這麽地讓人痛不欲生。爺爺眼裏的淚光，讓我明白了一切。難怪當我問光爺爺為什麽百花林的花和我差不多大的時候，爺爺眼裏才會有一縱即逝的傷痛，欲言又止。我想光爺爺心裏背着這些痛一定很辛苦。
“爺爺。”我擦了擦光爺爺眼角的淚珠，輕輕地喚了他一聲。
“乖。”光爺爺握着我的小手接着說：“兩百年過去了，平淡谷雖然一直平安無事，可是雪狐族不能一直都沒有雪長老。雷長老和雪長老以及金、木、水、土、火五大長老是雪狐族的七大長老，一個都不能夠缺少。你們七個如果聯合起來的話，那所産生的威力是難以估計的。兩百年了，你也長大了，該知道自己的使命。雖然爺爺不想讓你一個人一下子承受這麽多，可是爺爺不能再像護着小雛鳥那樣護着你，否則爺爺怎麽對得起你以及你的雙親。爺爺比誰都想讓你一直就這麽快樂無憂地生活下去，天天都能看見你臉上天真的笑容，你的笑容能讓整個山谷都明朗起來，有了你的存在平淡谷裏的每一個地方都會有陽光和歡笑。可是你必須要有自己的人生，必須要接受天神對你的磨練。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人生，爺爺沒有權利去改變你的人生。爺爺不知道這一番話你是否聽得懂，但是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爺爺，我不知道我明不明白。但我以後不會再這麽任性了，不再扯着雷伯伯的眉毛讓他直喊疼，我也不會再搗蛋把山谷弄翻天，我會和其他雪狐那樣認真練習法術的。”
“雪兒，長大了。”
“爺爺，能問你個問題嗎？”
“你是不是想問那些人類出了山谷之後，會有什麽異樣，對不對？”
“爺爺怎麽會知道雪兒心裏在想什麽？”
“爺爺是看着你長大的，又怎麽會不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雪兒，答應爺爺，不要再去想那場浩劫，不要死死地記住仇恨。答應爺爺，好不好？雪兒。爺爺一直都不告訴你真相，是希望你能一直天真快樂地生活着，臉上永遠都挂着陽光般的微笑，永遠對生活充滿幻想和希望。雪兒，忘記仇恨好嗎？爺爺求求你了，忘記吧。”
忘記？我該怎麽去忘記啊，爺爺？那場劫難帶來的傷痛，我雖沒經歷過，可是兩百年了，我依然能看得到傷害，依然能感覺到淡忘表面下暗藏的洶湧。我能想像得到感受得到，那場浩劫是怎麽讓人痛苦不堪，能看到當雪狐一只只倒在血泊中的慘境，所以我怎麽能忘？如果在我還不知道以前，我可以裝做對什麽對無所謂，什麽對不再刨根究底，繼續過我天真的生活，或許該說是無知。可是現在我知道了，知道了我爹娘死去的真相，知道了為什麽百花林的花和我一樣大，知道了所有的殘酷，這叫我如何能忘，如何去忘。你們用兩百年的時間去淡忘，去沉澱。可是我才剛知道，又怎麽能說忘記就馬上忘得一幹二淨，怎麽可以。爺爺，不是我怪你，而是我也需要時間。爺爺，對不起。
“好。”我大聲地回答着。我應該讓光爺爺放心才是，我不能再讓他擔心了，因為我已經長大了。
“難為你了，孩子。”
“爺爺，我還是以前的雪兒，因為你們的快樂就是我的快樂。”
“雪兒。”
“雪兒知道自己長大了，不能夠再任性不董事了。”
“乖。”
“爺爺，你還沒告訴雪兒…”
“我就知道你這丫頭，不告訴你，你啊是不會死心的。”光爺爺打斷我的話，點了點我的額頭，說，“那些來平淡谷的人類在和百花林裏的花靈決戰的時候，就已經中了花靈們的詛咒。他們以及他們的後代都将活不過30歲，而且每到初一和十五的時候，他們會自動暈厥過去，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全身酸痛無力。這樣的詛咒會維系到他們償還了平淡谷裏所有犧牲的雪狐的生命，以及那些花靈們的生命。所以雪兒，不要再去想着要去報仇，不要對兩百年前的事情耿耿于懷。過去了就不要再想起，釋懷吧。因為花靈已經為我們懲罰了他們。”
能釋懷嗎，爺爺？身體上的痛比起心裏的傷又算得了什麽。過去了就真能過去嗎？能過去嗎？過得去嗎？我在心裏痛苦地想着，可是我卻對光爺爺說：“我明白，爺爺。”
“爺爺選擇讓你知道，不是要你去報仇；讓你練習法術，也不是想讓你來保護平淡谷。爺爺只想讓你有能力去保護你自己，以後的事情誰也不知道，我不希望你受到傷害，不想你在危險的時候，卻沒有能力保護自己。你不止是你爹娘的銘雪，你還是我們大家的銘雪，你在爺爺的心目中比什麽都重要。”
“爺爺。”眼睛裏有一種叫感動的暖流慢慢地流下來，慢慢地把我融化。今天，我好像是長大了，我知道了除了快樂，還會有其他，知道了生活并非完全如我想像中的那般美好，尤其是真相。如果有選擇，我寧願讓自己不知道，這樣的真相不是我能夠承受的，也不是我能夠消化的。可是明天開始我就要結束以前那些快樂的無知，重新開始讓我陌生的生活。突然明白殘忍下手從來都是這樣不懂得輕重，不懂得別人是否能承受，不能體諒在真實的醜陋裏別人是否還能繼續存活。
其實光爺爺明白，當話已出口，當真實被赤裸裸地擺在太陽底下，已是錯。所以他才會用心良苦地苦勸我忘記仇恨，繼續以前的快樂，當什麽事情都未曾發生過。可是我已知道了真相，錯用樣已鑄成，因為我沒法忘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