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會被罵？誰罵我？你嗎？”宋丹青一臉的錯愕，他的确習慣梳洗之後再吃，不過前提是沒人給他做飯，象今天這樣吃現成的，已經有許多年沒有過這種事情了。
“我随便說說。”百合的大眼睛轉來轉去，身體卻保持不動，手抖了兩下，最終拿得更加穩鍵。
“百合，你不會真的準備住在我這裏吧，我還是送你回家吧。”宋丹青一邊吃一邊說道。
“我就是要住在這裏喲，而且還要住很久呢，吃完飯梳洗好，換上幹淨的衣服，別忘了，今天還要去見工呢。”百合一副小大人的樣子。
“切，別扯了，珠寶公司是不會聘我的，除非他們的腦子裏進水了。”宋丹青不以為然的說道，他甚至不知道珠寶公司招聘的職位是什麽，人才市場裏實在太擁擠了。
“鈴……”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這還是宋丹青畢業後，為了找工作，才買的小靈通（一種特殊的移動電話，話費很便宜，使用起來卻很差，只能在城市內使用），雖然不是很好用，可總比沒有強。
百合俏皮的一歪頭，向宋丹青眨了眨眼睛，嘴角帶着一絲笑意，分別是在嘲笑宋丹青剛才所說的話。
“不可能的……”宋丹青依然不相信會是珠寶公司打過來的電話，不過小靈通上面顯示的電話號碼卻是他從未見過的。
“請問你是宋丹青先生嗎？”
“我是。”
“我是洪天珠寶人事部主任蔣麗華，看過你的資料之後，想近一步了解，如果方便的話，請在今天上午十點到我們公司人事部進行面試。”電話裏傳來一個柔和的女性聲音。
“好的，我會按時到的。”宋丹青看了一眼得意洋洋的百合回答道，同時心裏緊張起來，自己随便投出的最後一份簡歷，本以為不可能有人理會他的，沒想到第二天就打電話給他。
更重要的是，宋丹青聽說對方是洪天珠寶公司，在大連，這可是一家非常有名的珠寶公司，這家公司作的廣告可以用鋪天蓋地來形容，身為大連人，宋丹青雖然從未去過，但卻是非常清楚的。
“真見鬼了，他們怎麽可能要我面試？難道洪天珠寶要開一家機電公司嗎？”宋丹青實在是無法理解，他們到底看中了自己哪一點。
“他們看中你會畫畫。”百合雙手托在下巴上，笑眯眯的說道。
“哦？他們怎麽知道？”宋丹青問道，他最讨厭寫字畫畫了，自然不會在自己的特長上寫這一條，同樣的，外語是他的愛好，宋丹青也不希望自己将它作為自己的職業。當然了，如果實在沒飯吃，他也只能靠外語混口飯吃了。
“是施叔叔幫你加上去的，嘿嘿……”百合詭異的笑道。
“你怎麽知道？”
“當然知道，我什麽都知道，我是小神仙。”百合更加得意起來。
“宋先生請坐，你的簡歷我已經看過了，你沒有任何的工作經驗，特長是善于繪畫，不知道你有沒有經過專業的訓練？”寬大的辦公桌後面，坐着一位三十歲上下的女性，一身職業裝收拾的幹幹淨淨，很是得體，人長得雖然不是很漂亮，卻透着一臉的精明。
宋丹青坐在辦公桌對面，反正已經來了，而且他真的非常需要一份工作，洪天珠寶可是大連市有名的公司，在珠寶界算得上龍頭老大了，工資待遇都相當的不錯，想要進這樣一家公司，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我從小學習繪畫，還算可以吧。”宋丹青還是有些迷惑，珠寶公司要美術設計嗎？如果是這樣的話，自己只怕沒什麽機會，設計珠寶樣式，可不僅僅是會畫就可以的。
“這裏有紙和筆，請你按這張照片的樣式畫出來，時間是半小時，畫完後在您的畫上簽好名字，交過來就可以了。”蔣麗華指着另一道門說。
宋丹青點了點頭，順着蔣麗華所指的方向走去，推開那道門，是一個會議室，裏面已經有十幾個人坐在那裏認真的畫着，看來他們都是應聘者。
随便找了個地方坐下，桌上早已經準備好了毛筆、顏料和紙張，還有一張拍攝得相當精美的照片。
拿起照片看了看，上面是一枚鑽石耳環，樣式非常奇特。宋丹青從未去過珠寶店，除了廣告上可以看到的珠寶樣式外，幾乎對珠寶沒有任何的認知，因此在他看來，所有的珠寶樣式都是相當奇特的。
畫一只耳環并不難，即使它的樣子看起來有些複雜，最重要的是色彩和光線的搭配。照片可以清楚的将光線和反射反應出來，可是用工筆畫的方式表現出來就有些難度。
宋丹青搖了搖頭，還是不明白，洪天珠寶為什麽要請人畫這些東西，用照相機不是更方便些嗎？如果想放大制作廣告，也不是難事，只要将照片輸進電腦之中就行了，完全沒有必要使用美工的，除非是珠寶設計。
花了二十分鐘，将照片上的耳環畫好，退後幾步看了看，宋丹青滿意的點了點頭，雖然已經有幾年的時間沒有動筆了，可是基本功還是相當的不錯，特別是靜物彩繪，更是宋丹青最為善長的。
“非常好，你被錄用了，每周五個工作日，國家規定的節假日都可以休息，另外公司會負責你的養老、醫療保險。試用期三個月，月薪三千，轉正後為四千五，還有什麽問題嗎？”蔣麗華看完宋丹青的畫，滿意的說道。
“蔣部長，我可以知道，我的工作是什麽嗎？”宋丹青小心的問道，這個問題的确有些唐突了，連什麽職位都不知道就去應聘，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你不知道？我們招聘的是美工。”蔣麗華一愣，進入複試卻不知道應聘什麽職位的人，她還是第一次見到。
“不好意思，那天人太多……”宋丹青撓撓頭，不好意思的說道。
“明天你就可以來上班，先到我這裏，我會帶你去宣傳司，具體工作由宣傳司的司長左煜堂安排。”蔣麗華說道。
“好的，我沒問題。”宋丹青點頭應道，雖然不喜歡這份工作，可是工資還是很吸引他的，在北方，這已經算得上是高工資了。
“怎麽樣，我沒說錯吧。”一進門就看到百合坐在椅子上，神采飛揚的叫道，桌子上面還有寫好字的幾張紙。
“你又說對了，不過我不喜歡這份工作。”宋丹青換上家居服說道，今天他穿的衣服是百合為他選的，也是宋丹青所擁有的最好的一套休閑服，至于西裝之類的衣服，他是沒有的。
“我知道你不喜歡，不過不要緊，我會幫助你的，而且很快，只要兩個月就夠了。”百合伸出兩根手指，認真的說道。
“哦？你會幫我找新工作？”百合表現的非常神奇，可讓宋丹青相信她能算出來，卻是不能。
“當然，而且還是一份非常有趣的工作喲。”百合的臉上又露出得意之色。
“是什麽工作？”
“天機不可洩露。”百合伸出胖胖的手指，指了指天說道。
“那當然，你要相信小神仙的話，看看我給你帶來了這麽多好吃的。”随着聲音，施範走了進來。
“你今天不用工作嗎？”看着提着數個手提袋的施範，宋丹青問道。
“我是偷跑出來的，來看看小神仙在這裏過得好不好，你個窮鬼可別把小神仙餓着了。在這裏住條件太差了，還是去我家吧。”施範對着百合說道。
“不去，我哪兒也不去，就要住在這裏。”百合堅定的說道。
“施叔叔帶了什麽好吃的？”緊接着，百合又露出笑臉，從椅子上跳了下來，接過施範手中的袋子翻了起來，十足一個小孩子的樣子。
“雞腿，我不愛吃啊，這是雞翅，怎麽都是雞身上的，我不吃雞的。”百合一邊翻一邊抱怨着，最後翻出幾盒巧克力，歡天喜地跑進房間吃了起來。
“小神仙，那你愛吃什麽東西啊，我馬上去買給你。”施範一臉獻媚的說道。
“我喜歡吃牛肉，還有巧克力，最愛喝的是吉娃娃牛奶。”百合的聲音從房間裏傳來，含糊不清，看來正在吃她最愛的巧克力呢。
“沒問題，牛肉要怎麽作的？我可以讓餐廳作好了拿來。”施範也跟進房間，根本不理會宋丹青，宋丹青搖了搖頭，這個房子雖然差些，可他才是這裏的主人啊。
“不喜歡吃餐廳的，喜歡……喜歡他作的紅燒牛柳。”百合指着走在後面的宋丹青說道，嘴裏有些含糊，聽得不是很清楚。
“你怎麽知道我會作？”宋丹青再次愣了一下，他會作的菜不多，可是從父親去世，母親離開之後，做飯就成了必須的事情。而宋丹青拿出手的菜式實在有限，紅燒牛柳正是他最為得意的一道菜。
“她是小神仙嘛，自然知道。”施範一臉正色的說道，看得宋丹青直搖頭。神仙！他才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神仙存在呢，可是百合表現出來的的确有些神奇，這令宋丹青非常的困惑。
至少到目前為止，百合所預測的所有事情，都已經被應驗是正确的，更不用說，她可以一口道出自己和施範的名字來。
現在他已經相信，百合絕對不會是施範找來耍自己的，一個十歲的女孩，離開父母一天的時候，早就害怕得不行了，可是百合好象在這裏住得很舒服的樣子，根本就不提她家人的事情。
宋丹青每次提到這事，百合則一臉認真的告訴他，她是沒有家人的。更讓宋丹青受不了的是，百合晚上非要抱着他才能睡下，雖然她還只是個小女孩，可是宋丹青還是認為大大的不妥。
“小神仙，你說說看，那筆大生意我真的能成功？”施範看來對此還是不放心，也難怪他無法放心，那家大公司，根本就不會看上施家那樣的小生意，怎麽可能給他機會？
“放心好了，一定成的，最近你用不着太急，而且也不用花別的心思，按我說的去作，等施爺爺失敗後，你再去，記住喲，一定要見到他們公司的總裁，你只要報出你的名字來，一定會見到的。”百合含糊的說道，嘴裏塞滿了巧克力。
“吃太多巧克力不好的，少吃點。”看着百合的吃相，宋丹青忍不住說道。
“最後一塊，我保證。”
洪天珠寶遠比宋丹青想象的要大上許多，除了在市區內的六家門點之外，還擁有一座屬于公司自己的三層小樓，據說在國內還有多家分店。
按蔣麗華的指點，拿着聘書走到二層。看了看房間上面的牌子，沒錯應該是這裏了，門沒有關，從外面就可以看到裏面，面積相當的大，零散的擺放着七八張桌子，桌子上面放滿了紙張、筆筒和各種顏料。
宋丹青第一天上班，自然不敢遲到，來的比較早，房間裏只有兩個人在，房間盡頭處，還有一個玻璃隔斷，将裏面分成另一個小間，應該是司長的辦公室。
“您好，我是新來的宋丹青，請問左司長在嗎？”宋丹青定了定神問道。
“在，他在裏間。”中年男子指着裏面說道，上下不停的打量着宋丹青。
“謝謝，回頭見。”宋丹青知道這個人應該叫王輝，也是一名美工，這還是昨天晚上百合說的，百合将宣傳司的同事都向他介紹了一遍，看樣子她好像對洪天珠寶非常熟悉，這令宋丹青更加不解，百合象是一團迷一樣，讓他看不透。
“這裏是你的位置，這十份圖樣今天就要作好，這已經很少了，等你熟悉以後，每天至少要畫出二十份圖樣來，我這個人很公平，只要你作得好就行了，每天作完自己的工作後，可以休息，但不到下班的時間不可以離開。”左煜堂說道。
“好的司長，我會盡力的。”宋丹青一邊應承着，一邊打量着自己的頂頭上司，他看上去大約四十歲上下，身體顯得有些單薄，動作和聲音有些女性化。
從百合的嘴裏，他早已經知道，這個頂頭上司可不是好相處的人，嫉妒心很重，但為人能力還是相當不錯的。洪天珠寶是家個人企業，沒有能力的人，是很難在這裏站得住腳的。
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宋丹青用心的畫了起來，雖然百合說他這份工作不會作很久，可他并不完全相信，盡管百合到目前為止，所說的話都已經實現了，但讓他相信百合能掐會算，他還是沒辦法相信。
十張畫說起來不多，可是畫起來并不輕松。照片上的實體不是很大，看起來有些累眼睛，畫面并不複雜，即使再複雜的手飾比起真正的繪畫來，也顯得簡單得多。
可是真要将十張畫畫完，宋丹青還是得花上許多的時間，甚至連中午吃飯的時間也錯過了，直到下午兩點多鐘，才将所有的畫畫完。
宋丹青搖了搖頭，按這樣的速度，一天二十張畫，不忙到深夜是不可能完成的，左煜堂說的是真的嗎？他對此有些懷疑。
看看手中的十張畫，宋丹青滿意的點點頭，雖然已經有幾年時間沒有拿筆了，畫出來的效果還是相當不錯的。老爹沒留給自己什麽，倒是這一手繪畫和寫字的功夫派上了用場，比自己讀了十幾年的書還有用。
“司長，已經畫好了，您看看。”宋丹青走進左煜堂的辦公室，桌上已經放了不少的畫，左煜堂正一張張的看着，如果滿意，發給專門的人修改，最後用掃描器掃入電腦存檔，不滿意的放在一邊，發回修改。
“先放在這吧，現在是兩點四十分，你可以自由活動，随便走走看看，三點四十分回來，如果有不合格的，還要返工。”左煜堂頭也沒擡的說道。
“好的。”宋丹青将畫放在桌上，轉身向外走去。左煜堂這人讓人看起來就有些不舒服，小鼻子小眼小嘴巴，說起話來還有些娘娘腔，不過他在工作上，倒是真的很認真。
先到食堂随便吃了一口，洪天企業的福利真是沒話說，即使是下午時分，還有不少人在這裏就餐，看來都和自己一樣，錯過就餐時間的人不在少數。
“嗨，你是新來的吧。”
“哦，是的。”宋丹青擡起頭說道，聲音是從對面傳來的，身邊又沒有別人，自然是同自己說話的。
眼前的人大約四十歲上下，身上穿着幹淨的工作服，與自己身上的衣着完全不同，看得出來，應該不是銷售人員，雖然是第一天進入公司，可是要分辨衣着并不難。
“我叫崔吉，是加工部的，看你的樣子象是宣傳司的吧。”崔吉一邊吃一邊說道，看得出來，這個人相當的健談，一副自來熟的樣子。
“是啊，崔師傅是加工手飾的？”宋丹青客氣的問道。
“是啊，今天有幾個定做的活，弄到現在才吃上飯，這在我們公司很常見的，十二點正餐的時間，這裏連一半的人都看不到，我們公司福利好，薪水又高，老板對我們沒得說，自然要努力幹好工作啊。”崔吉滔滔不絕的講了起來，宋丹青連個插嘴的機會都沒有。
平時與施範在一起的時候，宋丹青也是很能講的，可是在崔吉師傅的面前，宋丹青就差得多了，只能低頭聽着。
不過這也不錯，用了不長的時間，宋丹青已經對公司有了大至的了解，公司的各部門結構也大體了解，甚至于連許多部門總管的性格，也被崔吉師傅說得一清二楚。
“今天工作完了嗎？”崔吉問道，看來他對宣傳司的工作方式非常了解。
“算是完了吧，三點四十還要回去看看，如果不合格還要返工的。”宋丹青總算找到機會說句話了，崔吉實在太能講了，而且說得有板有眼，都是宋丹青想知道的東西，所以話雖然很多，卻并不令人讨厭。
“還有四十分鐘，我帶你去我們加工部玩玩吧，看看我是如何幹活的。左煜堂那娘們雖然不怎麽樣，可他工作的時候還不錯，說話算話，只要你能完成自己的那份工作，他是不會管你去哪兒的，就算出去逛街都成，但晚上必須按點回來，要是回來晚了，你就有苦頭吃了。”
“哦對了，你今天是第一天上班吧，那完了，你會幹到很晚的，一會你的畫，一定會被返工幾張的，這叫下馬威，每個新來的美工都這樣的，倒不是你的畫有問題，只是想讓你知道厲害罷了，過幾天就好了。”崔吉一副老資格的樣子教訓道。
“行啊，無所謂。”宋丹青嘴上雖然這樣說，心裏卻擔心起來，百合自己在家行嗎？她還太小了些。
“走，兄弟，跟我去看看加工部。”
洪天的加工部相當的大，在一間兩百多平的房間裏，被分隔成五十幾個單獨的工作區，每位師傅都擁有自己的工作區和一名助手，這些助手将來也有可能成為師傅，那要看他個人的學習能力和悟性了。
加工手飾絕對是個手藝活，甚至還需要一點點的美術天分。心靈手巧的老師傅，只要看一眼圖樣，甚至連三視圖也不需要，就可以加工出與圖樣一模一樣的手飾來，這一半靠的是經驗，另一半就是個人的靈性了。
崔吉的手藝一般，沒有三視圖是很難加工出來的，而且加工的速度也不是很快，質量也算不上特別好，只是勉強能達到要求。
宋丹青一邊看他加工，一邊跟他聊天，加工部的主管似乎對此早就習以為常了，只看了一眼宋丹青身上的工作牌，轉身就走，并沒有多問什麽。
一直聊到三點半，宋丹青從加工部向回走，左煜堂是個要求相當苛刻的家夥，何況自己還是第一天上班，宋丹青可不想給自己找不痛快。
“小夥子，畫的不錯，我在洪天工作已經有二十多年了，你是我見過最優秀的美工。”左煜堂說道。
“謝謝司長。”宋丹青禮貌性的客氣一下，對于自己繪畫的基本功，他還是相當自信的，即使是美術學院畢業的大學生，在這方面也遠不如自己，從三歲開始，宋丹青就在父親的指導和威逼下開始學寫字繪畫了。
“你今天的工作已經完成了，五點半必須回來報到之後再下班，餘下的時間你可以自由支配，從明天開始，你的工作量加到十五張，我還真是小看你了。”左煜堂斜着眼睛看着宋丹青。
“好的，我會盡力的。”宋丹青點頭說道，轉身退出司長辦公室，他知道這個人是不能得罪的，無論是百合還是崔吉，都說過這個人非常小心眼，正所謂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這樣的人還是敬而遠之比較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