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沒過兩日, 卓俊在書閣養傷頗見成效。

風裏鷹雖将他揍得鼻青臉腫、難以說話,但未傷及筋骨, 對江湖人士來說就都算是輕傷。

傅寒洲為他上藥治療後, 很快便消了腫,又開始在書閣內外活蹦亂跳。

順帶着,卓俊成為了小傅大夫的頭號迷弟。

白天傅寒洲在面向玩家們營業的時候, 不遠處多了一個偷看着的卓俊。

蹲了沒多久,旁邊出現了一只風裏鷹,也在偷看。

卓俊一臉花癡相:“小傅大夫好溫柔呀,對待每個學生都這麽有耐心……”

風裏鷹也感嘆:“他就是太心軟了,唉!”

卓俊吓了一跳。

風裏鷹吓唬他道:“看什麽看, 臉又癢了嗎?”

卓俊登時被吓得雙手捂臉,狂奔逃命去了。

傷好後的當天晚上, 卓俊又在書閣外蹲守影中劍的刷新。

這一回, 影中劍還當真出現了,站在他身前冷冷道:“你要挑戰我?”

卓俊鄭重拔劍道:“沒錯,我要挑戰你天榜第十的身份!”

影中劍手中無劍,只折了旁邊一截又細又軟的楊柳枝。

以這截柳枝, 他使出了一招流風回雪般的劍法。

柳枝的清香味只在卓俊的臉前輕輕拂過,但其劍勢卻剎那間暴漲數十丈, 穿金裂石, 沒入身後書院的圍牆中,留下一道深深的凹痕。

卓俊的手還放在劍上,人還沒有回神, 一切就已經結束了。

影中劍漠然道:“什麽時候你能擋得下這一劍,什麽時候再來說‘挑戰’二字。”

卓俊回過頭看去,滿臉不可置信的表情。

當他再回過頭來時,就發現影中劍早已從眼前消失。

而遠處的書閣樓頂,映着那輪明月,又是一抹清瘦的剪影。

經過這一劍,卓俊終于明白了自己和影中劍的差距在那裏。

是因為劍法!

若論內力、經驗、江湖名望,影中劍都不算是江湖頂尖。

可是他的劍法一出,足以消弭其他所有弱點,甚至可與劍神匹敵。

二十招之內,影中劍可以說就是一名假宗師級高手。

——這才是淩霄閣将他評為天榜第十的原因。

認識到這一點的卓俊,終于熄了要挑戰影中劍的念頭,有些無精打采地坐在書閣前。

傅寒洲嫌棄他不發任務光吃幹飯,就打發他去聯絡秦小小。

據卓俊後來所說,秦小小起初對于他洩露消息很是氣憤,甚至要将他趕出門外。

但後來聽說天榜第十的新晉高手影中劍有意加入,她的态度便有所緩和。

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影中劍在蒯下書院一役,折損了魔門和鐵索盟諸多大将,已經是世人心中的正道高手之一。

當日傍晚,秦小小便來書院,親自引薦影中劍去六扇門一敘。

當然,消息依然是隐蔽的。

秦小小女扮男裝,進入書閣時,還引起了玩家們的一陣竊竊私語:

“這NPC啥情況,頭發一紮就是男人了嗎?”

“出現了!古裝劇經典橋段!世上男人都瞎子!”

“老傅這是又在哪兒沾花惹草了嗎……啧啧啧,果然是個罪孽深重的男人。”

“這油頭粉面,肯定是個小美女。”

對于玩家們的吐槽,秦小小一無所知。

她雖然身負武功,但僅僅是20級初窺門徑,用于女子防身還可,參與戰鬥就不太現實。

此次來,她主要帶人經過重重切口,進入六扇門密談。

傅寒洲原本是打算化身影中劍,獨自一人前往的。

風裏鷹堅決不同意這件事:“不行,我也要去!!”

傅寒洲道:“你忘記了你還在被官府通緝嗎?你跟着我去一看,人家當場将你認出來……”

風裏鷹語塞一陣,又道:“我,我可以易容!”

傅寒洲:“那可是六扇門的總捕頭,抓過賊人無數,什麽奇門外道沒有見過,你覺得易容能瞞得過?”

“不錯,”應龍城道,“我去便可以了。”

風裏鷹大惱:“啊,憑什麽我就不行,他就可以啊!”

傅寒洲哄道:“僅此一次,下回肯定帶你。”

風裏鷹仍是不高興,運起輕功竄天而起,找玩家們的麻煩去了。

所以,這次密談是影中劍和劍神二人到場。

傅寒洲到得密室中,首先便見正中一張紅木圓桌上,已經擺放着六張椅子,卻只坐了兩個人。

桌後還站着七八個六扇門的精銳高手,個個等級在60級以上。

而正中主位上坐着的便是此次的帶頭人,六扇門總捕頭武玄,一位年方四十的先天高手。

他身穿一件暗紅色官服,頭頂官帽戴得不偏不倚,是個缜密到有點強迫症之人。

腰帶上配着一枚麟符、一枚虎符——證明他既是文臣,也是武将的身份。

秦小小坐在左下手,身後也是跟着幾個青年好手。

其中就包括了卓俊,因為消息已經洩露的緣故,索性也被拉進了隊伍。

右下手則是一位傅寒洲的老熟人——蒯下書院的老院長,周道振。

他也是一名先天高手,因年輕時侍奉上一代劍神李星殊而聞名,在李星殊退隐後,他便回到蒯下府經營一些生意,随手也盤下了蒯下書院。

他近日來銷聲匿跡,據說是閉關養傷,就連獨子周隐學的消息也未能驚動出來,原來實際是在參與朝廷密謀,不便現身。

傅寒洲一到,周道振就道:“這位便是新晉天榜高手影中劍,真是少年英才。”

主座上的武玄卻不這麽客氣,一雙銳利的眼睛盯着傅寒洲的面具道:“藏頭露尾,是有什麽不可告人之事?”

周道振呵呵笑道:“這裏絕對安全,還請影中劍将面具摘下來吧。大家坦誠相見,才好互相信任,共商大事嘛。”

短短三句話,傅寒洲已經看出來,這兩人是在唱紅臉白臉的把戲。

不過他還未說話,走在後面的應龍城已經邁了進來。

應龍城淡淡道:“坦誠相見再來說話,這是六扇門審問犯人之道?”

話音剛落,室內就沒了聲音。

還是周道振笑着打圓場:“未料到莊主也大駕光臨,倒是我等怠慢了,二位快請就座吧。”

摘面具這件事,這就一筆帶過,再也沒人提及了。

接下來,武玄便是開門見山,大致講了一下他們的行動目标。

六扇門準備剿滅鐵索盟中最重要的一個宗堂口,最好能抓回盟主問罪。

秦小小身負殺父之仇,也是要向鐵索盟複仇。

周道振則是純粹響應朝廷號召,同時也代表了李星殊的意思——

武玄道:“此事,李前輩早已知情,并且願意伸手襄助。”

對于李星殊這個成名于四十年前的老前輩,傅寒洲所知不多,在背地裏聽口口瘋狂背書。

而這個時候,應龍城則道:“多日不見,前輩是否安好?”

周道振笑道:“有勞莊主挂心了。當日壽宴一別,他老人家聽聞你在路中遭遇魔門襲擊,也是念你多時。好在吉人天相,最終有驚無險。”

應龍城點頭。

趁着武玄又在上面廢話的功夫,傅寒洲小聲問應龍城道:“你上個月去東平府參加的,就是李星殊的壽宴?”

“是。”應龍城道。

口口狂翻資料,補充道:“主人主人!李星殊是上一代劍神。莊主大人十六歲出山的第一戰就是挑戰的他!雖然不知道結果怎麽樣,但是李星殊的承認讓他年少成名,最後繼承了劍神之名哦!”

傅寒洲連連點頭,裝作在認真聽武玄講話,一邊惡補了一陣子江湖知識。

這時,武玄終于講到了實際的作戰階段。

他們準備以水師正面進攻,六扇門的好手在前開道;打草驚蛇之後,再由武玄帶領他幾個弟子、周道振、秦小小和她帶來的高手組成輕銳小隊,狙殺鐵索盟主。

他們展開的一張黑壺壩大地圖,顯得異常詳細,甚至标記出了獵物可能逃跑的三條路線。

傅寒洲看了一陣,問道:“這些人員情報如此詳細,導致計劃也布置得過分精密,若是差了一分,結果可就要謬之千裏。”

武玄與周道振對視一眼,道:“這些情報,還多虧了鐵索盟中的一位眼線。”

正巧說到這裏,密室門又被打開了。

最後進來的竟是一名看起來十多歲的少年人,身形還未完全長開,大約一米五六的模樣,烏發雪膚,一張嫩臉出落得十足驚豔。

最為稀奇的還是他酒紅色的眼瞳,望着人的時候幾乎要透出倒影,又有七分清純、三分迷蒙。

配合他的年紀,有種雌雄莫辨的蠱惑感。

這少年一進來便不客氣,坐在那最後一把椅子上,說道:“他說的就是我。”

武玄只得介紹道:“這是小七,自幼在鐵索盟中卧底,如今已有七年了,對黑壺壩知之甚詳。”

然後又向他介紹了應龍城和傅寒洲,補充道:“這位影中劍是新晉的天榜第十,是用劍高手,也代表蒯下書院。”

小七酒紅色的眼瞳,就倒映出影中劍的四目鬼面具來。

他看了一會兒,就露出了笑容,緩緩說道:“我的情報,你不用擔心,一定是真實的。我這一次來,不止是帶來了盟主的消息,甚至還有一個你們一直想知道的人。”

“是誰?”武玄問。

小七笑容加深,說道:“魔門三君之一,赤魔。”

“啊!”

現場衆人皆驚,但反應最大的卻是秦小小。

魔門三位“聖君”,赤魔雖然位列在最後,但卻是對江湖影響最大的那個魔頭。

他最出名的事跡之一,就是毀掉了當年的天榜高手秦達——秦小小的生父。

秦小小當即泣涕漣漣,怆然道:“家父遇害已有十八載,今日終于又有了仇人的消息。不殺此魔,我寝不安席。小女子在此拜謝各位了!”

她盈盈拜倒,有種弱柳扶風、雨打芭蕉的美态。

秦小小身後幾人連忙上前安慰,卓俊也掏出了手帕。

小七卻是背靠在椅子上,懶洋洋道:“行了,你雖然好看,但也沒好看到那個份上。就算你拜了,他們想打贏赤魔也沒那麽容易。”

有人實在看不慣,瞪了他一眼:“怎麽說話的!”

“說實話呀。”小七仍然笑吟吟的,仿佛感覺不到壓力,而又将視線投回了傅寒洲的身上,“這裏真正有能力拜一下就打贏赤魔的,應該是這邊那位。”

武玄也就看向傅寒洲,眉間一皺:“影中劍?他雖是天榜高手,但想迎戰赤魔……”

“啧啧。”小七慵懶道,“我說的那個美人,現在正坐在蒯下書院裏。瞧瞧他身邊圍繞的都是什麽美男子,還劍山莊這位劍神就不說了,還有天榜第十的影中劍,還有淺色歌的獨子,還有書院裏那一窩虎狼崽子……要我說,同樣是美人,那位可以算是當世第一也不為過了。”

“啊……”卓俊突然呆呆地發出感慨,“你是說小傅大夫!你、你說的好像沒錯……”

傅寒洲挑眉,看向小七道:“你似乎對他有什麽意見?”

“沒有。”小七道,“不過是看不慣你們一個兩個的,英雄難過情關的樣子。”

“好了,胡鬧就到此為止。”武玄出面道,“小七,你剛才說有赤魔的消息,他也在鐵索盟?”

小七就說道:“赤魔正在黑壺壩養傷啊。他先前策劃在小香山襲擊劍神,不就是為了天問麽?據傳天問是仙人授劍,有助人平穩心神之能。巧的很,赤魔練功練岔了,現在走火入魔,急等着天問救命。”

這一番話,一瞬間提供了大量的信息。

傅寒洲恍然大悟:“魔門要天問,竟然是赤魔為了救命。”

說出來他們可能不信,那把神劍,如今就随随便便地挂在他的書閣裏。

……傅寒洲看向了應龍城。

應龍城坦然回看傅寒洲,并不認為自己出門不帶劍是什麽問題:“怎麽?”

“沒什麽。”傅寒洲莞爾。

武玄沉思道:“這麽說來,如果消息屬實,現在赤魔正處于走火入魔的狀态下,這倒是一個機會……”

小七道:“是呢,看看在場之人。總捕頭,影中劍,劍神,背後還有一個李老前輩。不覺得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武玄道:“赤魔武功非同小可,此事還需從長計議。小七,你知道赤魔所在位置嗎?”

“我知道有一條密道,但無法進入。”小七在地圖上畫了個圈,接着又道,“好了,我出來已經夠久了,這就回去了。”

說完,他又像來時一樣地,自在從容地走向密室門。

經過傅寒洲時,小七似乎別有深意地看着他,眨了一下眼睛。

傅寒洲:“?”

口口尖叫道:“這家夥對你有意思啊!主人你快醒醒!他在勾引你!”

傅寒洲無奈:“你少看些亂七八糟的帖子,OK?”

片刻後,密室中剩餘五人又經歷了一輪詳談。

最終他們将行動的時間定在了臘月初八,一個大多數人都會掉以輕心的時間。

而行動的目标也從活捉鐵索盟主,變成了優先試探赤魔的詳實,最好能将他一舉誅殺。

……

從密室中出來後,天色已經是傍晚了。

傅寒洲又得匆忙去書閣樓頂,給玩家們開獎池去了。

而應龍城則帶上了天問,去了還劍山莊在蒯下府的據點。

二更過後,傅寒洲從書閣樓頂回到卧房。

他正準備摘下影中劍的面具時,突然發現自己塌上竟然有異動。

“誰?!”

傅寒洲瞬間警惕。

接着,只見他塌上鑽出來一個毛茸茸的腦袋。

然後便是一整個大活人,裹着整個被子,在床上滾了半圈,才露出一張豔麗的臉來。

竟是小七。

傅寒洲訝異道:“你不是回去鐵索盟卧底了?”

小七打了個哈欠,懶洋洋道:“我騙他們的。”

他說着,裹着被子從床上走下來,露出赤裸的肩背,以及一雙雪白的纖足。

——被子裏竟然是一絲不挂的!!

傅寒洲還真從沒見過這個性格的NPC,一時間後退了兩步:“你……為什麽來我房中?”

小七走過去給自己倒了杯水喝完,回過頭看他,笑意盈然,紅眸中顯出一絲邪異。

小七道:“這是傅寒洲的房間……你真是他的入幕之賓麽?那可真是太遺憾了,我不喜歡被別人碰過的人。”

“太可疑啦!”口口又在尖叫,“主人,他真的在勾引你!!!”

傅寒洲:“不不,冷靜點,一定還有別的解釋……”

就見小七款款向他走了過來,伸手過來撫摸那張冰冷的鬼面具。

“湘洲第一美人,果真就那麽銷魂,勾引你在蒯下書院久住不走麽?”小七仰頭看他,纖弱的身體幾乎要撞進他的懷裏。

傅寒洲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噓。”小七低低笑了一聲,紅眸在夜色裏越發通透,有如妖異紅蓮美到極致,近乎夾雜着殘忍和冷酷,“這可怎麽辦,我也想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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