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懷疑過她
朗清回到公寓,換了拖鞋,先從冰箱裏拿了一罐啤酒,然後打開電視,進入回播模式,選擇了剛才在良穗家看電視的時段,點擊了那個英文新聞節目。
他拿着遙控器一路快進,目标明确,找到了那條關于失蹤女人已确認死亡的報道。
他在國外待了好些年,英文水平是不差的,聽得毫不費勁兒。
他注意到警方揭露的,關于死者生前的行蹤細節,清楚地聽到裏面提到死者遇害前去過的最後一個地方。
朗清微微蹙眉,停止了原本在不停喝啤酒的動作,他拿起手機,給堂妹撥了個電話。
第一個電話對方沒接聽,可他還是不死心,再次按下了連線鍵。
過了好一會兒,電話那頭傳來不耐煩的一句“許朗清,你有毛病啊,這都幾點了?”
朗清也不惱,直接開口問他想知道的事情,“丫頭,我問你,良穗在國外是不是住在貝爾街區?”
電話那頭似是愣了一下,“你問這個幹什麽?還有,她是你女朋友,你卻來問我?”
“你就說是還是不是,怎麽這麽多話啊?”
朗詩聽得出堂哥的口氣有點嚴肅,便不再同他玩笑了,想了一下說,“應該是,她之前給我寄過一次明信片,地址就是這個街區。”
“知道了,挂了。”朗清沒有再多言語,便滑動了挂斷鍵。
朗詩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黑了的屏幕,覺得今天的朗清怪怪的。
二人雖是堂兄妹,平日裏的關系卻十分要好,朗詩同朗清的感情,甚至比和她的親哥朗軒還要好一些。
朗軒的性格跟父親許嘉炜太過相像,說好聽點是“穩重”,可在朗詩看來,就是一個字——悶。
朗清挂斷電話後,又把新聞回放了一遍,一種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他擡手将易拉罐裏剩餘的啤酒,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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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穗回到卧室,人是躺在床上的,可卻無論如何也睡不着,也不可能入睡。
那些往事,再次湧上心頭。
那個女人的音容笑貌,似是比以往更加清晰了。
良穗吃過很多頓她做的飯,受了她不少照顧。
正想着,放在床頭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良穗似是預感到是誰發來的信息,猛然坐起身,擡手摸向手機。
猶豫片刻,滑開了手機屏幕,那個熟悉的頭像,顯示有一條未讀消息。
只有簡單的一句話“已經找到她了,這輩子,你的良心能安嗎?”
看到這句話的瞬間,良穗淚如雨下。
回想起在國外的那段日子,那個似乎永遠只有秋冬的地方,她和女人,還有那個女人的丈夫,三個人是那樣要好,因為那場意外,他們再也回不去了......
良心能安嗎?
是啊,良穗想到那個女人爽朗的笑容,便覺得心如刀割,要不是因為她葉良穗,她不會落到現在這個地步......
良穗只覺得頭疼欲裂,索性關了機。
不知輾轉到幾點,才終于睡過去了。
直到第二天下午,她是被砸門聲吵醒的。
頂着亂糟糟的頭發,良穗打開公寓門,見朗清站在門口。
她一直覺得他略帶冷漠的神情特別好看,可如今看到,只覺得愈發心煩。
“幾點了?”良穗本能問了一句,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朗清看着眼前這個,眼圈重到快要墜到下巴上的女人,微微蹙眉,“你手機怎麽一直關機啊?”
良穗愣了十幾秒,才明白朗清的意思,他應該是給她打過不少電話,可她的手機一直接不通。
她平日裏,沒有關機的習慣。
朗清嘴上自然不會承認他聯系不到良穗的時候,真的有些慌了,一反常态,對她來說,極少發生。
“能進去說嗎?”朗清實在不想站在門外吹冷風。
良穗松開門,轉身朝屋裏走。
朗清跟着她走了進去,見她已經打開了冰箱門,在翻找吃的。
“行了行了,別像個惡鬼似的,我給你帶吃的了。”朗清看到略顯頹廢的良穗,不知為何,心頭有些許的煩躁。
良穗聞言,扭過頭,才發現朗清的手裏,提着一個精美的包裝紙盒,紙盒上的商标她是認得的,是那家抹茶蛋糕做的最好的烘焙坊的。
***
朗清看着坐在斑駁古老的長桌對面的良穗,吃相活像只餓狼。和她家飯廳的裝修風格,一點都不搭。
複古典雅的維也納咖啡椅,本應該和文藝優雅聯系在一起的。
“你悠着點兒。”眼看她就要噎到了,實在不忍,提醒了一句。
“你試着連續兩頓飯不吃,看看還能不能優雅。”良穗嘴裏嚼蛋糕的動作沒有停止。
“......”朗清聽她這麽說,愈發覺得她不對勁,想到淩晨她看到新聞時的反應,加上他今天一大早接到的反饋消息,心裏愈發忐忑。
“有話你就問。”良穗說這句的時候,沒擡頭看他。
被她直截了當地戳穿心思,朗清心頭莫名一緊,停頓了十幾秒,看着良穗端起桌子上的馬克杯,喝了一口牛奶,還是問出了口。
“你是不是不小心犯了什麽錯?”朗清問出這句,心跳好像都加快了不少。
良穗明顯怔了一下,繼而點了點頭,動作很輕。
朗清注意到,一滴眼淚,重重砸在了她的手背上。
“那你......”朗清想了想,還是決定不給她遞紙巾了,以她的性格,不會輕易示弱的。
良穗又咬了一口手裏的蛋糕。
“那你,是決定回去配合調查還是......”
良穗猛然擡頭,嘴裏嚼東西的動作跟着停了。
朗清被她這樣一看,本能一激靈。
“我為什麽要回去?”過了好久,良穗問出一句。
這一次,輪到朗清怔了一下。
良穗看着他的神色,突然笑了,“許朗清,你調查過我是不是?”
朗清知道她向來直截了當,可這件事被她這麽當面質問,還是有些尴尬的,他沒有說話。
“我原本以為嚼舌根,是東方的普遍現象。”良穗嘲諷一笑,不再做任何解釋。
朗清見她将還剩一點的蛋糕,扔在盤子裏,顯然是不打算繼續吃了。
良穗起身,準備打開電腦查看工作郵件。
“可能是我誤解了什麽,那你也不用......”
良穗坐在客廳的那張大大的工作臺前,工作臺照明采用的四個小型射燈,金色的燈罩将光反射到她靜美的面龐上。
“許朗清,你既然來問我,就是已經懷疑了,懷疑我曾經在國外,喜歡上了一個有婦之夫不是嗎?”
朗清見良穗的目光帶着幾分凜冽,知道她可能是真的生氣了。
良穗不留情面地繼續直言“懷疑我,為了一個有婦之夫,當了一起謀殺案的幫兇不是嗎?”
一大早,朗清确實找人打聽了良穗在國外的情況,反饋回來的,是他跟那對夫婦交往密切的消息,當然,也有良穗現在所說的這些傳言。
和良穗想的不一樣的是,他是真的有些擔心以良穗的性格,會做出什麽傻事。她的不婚主義,肯定不是平白造成的,可他不能确定,想要當面來确定一下。
良穗的反應如此之大,他也是可以理解的,作為當事人,她肯定有“不被信任”的感覺。
良穗不再說話了。
朗清定定地看了她好一會兒,悄聲離開了。
***
聽到關門聲,良穗手裏晃動鼠标的動作停了。
她看了一眼被關死的門,好像比剛才冷靜了一些,她為什麽會如此大的反應?
被誤解的還少嗎?她為什麽會選擇回國,不就是不想再被那些異樣的目光注視了嗎?
朗清懷疑她,就不可以嗎?
良穗不禁嘆了口氣,她突然意識到,原來,她心裏以為朗清不是那種世俗的人,她為何會對他抱那麽高的期望?
心亂之際,良穗擰開了手邊的藍牙音箱。
随即播放的第一首歌,竟然是昨天晚上,在朗清車上,車載廣播裏播的那首。
“落着淚,仍來見你,不需矯情與顧忌。
也好過,花光全部心機,談情說愛,辛苦捉心理。
自認事實,他曾約你,你要共誰一起,不妒忌。
這相處當中,存着驚喜,情緒別太多,突然亂了自己。”
良穗似乎也明白了,她之所以能在朗清面前,很自在随意,是因為她對他沒有什麽奢求,可剛才,她為什麽會那麽生氣?
原來,對于走進我們生命裏的人,無論是戀人,友人還是親人,我們都很難輕易做到“沒有期待”。我們能理智面對的,不存一絲希冀的,是在面對陌生人的時候。
朗清開車回了工作室,當他心煩的時候,能夠解決的辦法,就是畫圖。
他設計自己的潮牌産品,可以全身心投入,靈感占據思緒的時候,就無暇去顧及那些婆婆媽媽了。
良穗回複了幾封工作郵件後,無心看廣播劇劇本,随意地一瞥,看到安靜躺在桌子上的手機,犯起了猶豫,要不要打個和解電話呢?
轉動了一下轉椅,家裏的每個角落盡收眼底:原始的水泥牆面,原木色的電視隔斷和地板,黑白條紋地毯和水泥色咖啡桌,簡約的北歐皮質沙發。
所有的一切,此刻在良穗看來,都顯得有些空蕩蕩的。